四十幾具藍玉門弟子的屍體,被藍玉門門主龔絕收進了一隻獸囊,人死了,他總要將這些弟子的屍體帶回去。
然而輪到了龔玉明,輪在了他的愛子,他怎能將兒子的屍體,收進這御獸山獨家出品專門存放靈獸靈蟲的獸囊。
“明兒,爹爹帶你回家……”
顫顫巍巍的一句話出口,龔絕含着淚張口噴出了一隻黃光四射的小鐘,小鐘迎風變大,眨眼間化作了一口巨鍾。
巨鍾浮空,底部灑下了一束黃光,罩住了龔玉明的屍體緩緩的吸了起來,就在龔玉明的屍體被吸進巨鐘的一瞬間,龔絕飽含在眼眶裡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滾滾而下。
閉眼,落淚,張口,吞回小鐘,就彷彿嚥下了人生中最苦的一枚苦果,痛徹心扉,追悔餘生。
龔絕花白的頭髮瞬間再添銀霜,整個人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緩緩地睜開淚眼,看向一旁的塗飛虎,一字一頓哆嗦着嘴脣哭道:“塗兄,白髮人送黑髮人,何其悲涼!”
“節哀順變……”塗飛虎眼瞼下垂微微低頭。
龔絕仰天好一陣慘笑,忽然一把抹去滿臉的淚水,不甘心的咬牙問道:“憑你我二十六年的交情,可否告訴我,你安插在葛飛城主府裡的眼線,究竟是誰?”
“我的那名線人只是普通人,費了十年的工夫纔在葛飛的城主府站穩了腳跟,除了我,不能有第二個人知道。”
塗飛虎斷然搖頭拒絕,卻也不願過分刺激對方,解釋道:“正因爲此人,我才知道葛飛曾經護送一名女弟子偷偷返回了青羅宗,有他在,早晚必能查到殺你兒子的兇手。”
“早晚?”龔絕搖頭冷笑,放出飛劍一步踏了上去:“如此便仰仗塗兄了,我等着你的消息。”
塗飛虎點了點頭,同樣放出飛劍……
他自然不會告訴龔絕,他與那名眼線每隔一段時間,會在東海玲瓏閣開設在落天河附近的坊市見上一次面……
……
豔陽高照,天高雲渺風捲衣衫。
葛飛騎鶴在前,青羅弟子們駕馭着青羽雁列隊相隨,將近中午的時候,一行人終於趕到了徐水城附近的高空。
洗漱乾淨相貌硬朗的王動坐在柔軟的雁背上,聽着身後的木子山興奮的大呼小叫,沉重的心情好了許多。
一條河面開闊,怕是能有千丈寬的大河在視線裡越來越近,正是落天河,沒有想象中河水奔騰的隆隆巨響聲,落天河於沉靜中給人以雄渾博大的感覺。
反射着粼粼陽光的河面上,掛着點點白帆的一隻只漁船離着北岸不遠,或是順流而下,或是逆流而上,時不時便能看到站在船頭的船伕手裡,一張漁網撒下。
一隻只繞着漁船上空盤旋的水鳥“啾啾”長鳴,木子山揪着王動後背的衣袍哈哈大笑:“師兄你看,那些呆頭呆腦的水鳥,像不像咱們座下的這些青羽雁?”
王動笑呵呵點了點頭,初次來到南方,一切都是那麼新鮮,眼睛完全不夠使喚。
低頭俯瞰,一塊塊綠油油的水田阡陌縱橫,一隻只青色的大水牛慢步在田間,而水田裡的那些農夫也和紅楓城的莊稼人大不一樣,一個個頭戴大斗笠,卷着褲筒露出了沾滿泥巴的古銅色小腿……
“哇!有魚!好多魚!”身後的木子山指着下方的一片片魚塘直咋呼,王動看了看收回目光,望向了越來越近的徐水城,滿眼的震
撼。
氣勢宏偉的一座巨大城池,據目測,怕是能有八個紅楓城大小。
高高的四面城牆青黑色,是用巨大的山石築成,城牆上一個個箭垛之後,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扶槍站立着一個個黑甲衛士,烈日下紋絲不動。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矗立在城牆裡面,高出城牆十幾丈的一座座尖頂塔樓。
正看着,忽然就見飛在前面的葛飛拋了一顆圓珠上天,圓珠射到高空忽然“砰”的一聲炸響,化作了一蓬青色煙花,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經久不散。
“是在傳訊嗎?”王動念頭剛剛一閃,越過遠處高高的城牆,就見房舍高樓鱗次櫛比的徐水城中,兩隊披甲持槍的護衛騎着一匹匹獨角青鬃馬,順着路人閃向兩旁的寬闊主街迎出了西城門。
“隨我下去!”葛飛揚手招呼了一聲,乘着白鶴滑翔而去,王動等人駕馭着青羽雁緊隨其後……
“參見城主!”
昂首闊步的葛飛帶着王動等人剛剛走近,城門口分兩排肅立的黑甲護衛便齊聲抱拳。
王動打眼一掃心下訝然,這些軍容整齊的城主府護衛足有三百多人,再加上守衛在城牆上的,估計五百人不止,遠不是隻有二十八個護衛的紅楓城能比的。
不過念頭一轉倒也心下了然,徐水城這樣的城池位於青羅宗勢力範圍的前沿,有這麼多凡人侍衛那是必然的。
葛飛停身站住點了點頭,看向左右兩排護衛,沉聲問道:“本城主不在的這些時日,城中一切安好?”
衆侍衛中,爲首一人上前一步斜槍抱拳回道:“七日前傍晚,城中富商葉青山的小兒子,將一名進城做工的農家女子擄進家中污了清白,女子第二日隨同家人告到了城主府。”
聽了這話,一衆青羅弟子紛紛皺眉。
站在人羣最後的王動緊咬牙關,又是富人作惡?爲什麼不管在哪裡,都會有爲富不仁的狗東西禍害這朗朗乾坤?
我倒要看看,葛飛身爲一城之主,究竟會如何處置?他要是輕判了那個毀人清白的賊子,我便做一回行俠仗義夜不留名的好漢。
就在這時,只見前方的葛飛問道:“吳金,此事是否查明?”
名叫吳金的紅臉漢子鏗鏘回道:“人證物證俱全,更有葉府的下人親口招認。”
葛飛點了點頭,“葉青山的小兒子現在何處?”
吳金指向斜後方面容和他相似的副手:“我已令吳銀帶人拿獲,正押在城中的大牢,敢問城主,該當如何處置?”
葛飛冷眼掃過城門兩側鴉雀無聲的圍觀居民,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殺!”
吳金應了一聲,衝着吳銀一偏頭,後者扭頭上馬提搶衝進了徐水城。
“噠噠噠……”
馬蹄踏地的清脆聲片刻間遠去,青羅弟子們看了看城門兩側交口稱讚的圍觀居民,再看葛飛時,心裡生出了濃濃的忌憚,葛飛殺性好重,我等可得多加小心了。
王動暗暗點頭,發現葛飛和他在這一點上十分的相似,都是容不下欺男霸女的一丁點惡行。
換他來做這個城主,必然也是這般鐵腕手段,法不嚴,手不狠,何以震懾宵小?何以坐鎮一方?
就在這一刻,他聯想到了葛飛曾在橡樹上留下那兩行字跡的用意,就是要讓御獸山或是藍玉門知道,搶劫血洗靈石礦的藍玉門弟子,是他葛飛所殺,不
怕你知道,就怕你不知道!
正想着,就見葛飛回身指着自己等青羅弟子,對一衆護衛介紹道:“他們乃是本城主的師弟師妹,奉師門之命協助本城主,你等不可怠慢!”
此話出口,青羅弟子們紛紛昂頭挺胸一臉的肅穆,人家葛飛身爲師兄如此擡舉,他們自然不能不做臉。
一衆護衛齊聲抱拳見過了禮,葛飛點了點頭,帶着王動等人順着侍衛中間的通道大步進城,白鶴與那些青羽雁隨行在側……
……
氣象森嚴的城主府,位於徐水城的正中央,府中的議事大廳裡,葛飛雄踞上首主位,二十二名青羅弟子在下手的兩排偏座上落座。
葛飛看着下站的護衛頭領吳金問道:“今年我徐水城,有多少人靈根測試合格拜入了青羅?”
吳金回道:“男女共計二十三人,幾日前被曲仙師一行帶走了。”說話間躬身上前,一塊玉簡遞到了葛飛手裡。
葛飛神識探入玉簡,看過之後吩咐吳金去後花園準備晚宴,吳金離開後,他環視着王動等人道:“在場的都是我青羅弟子,有什麼話我也就直說了。”
王動等人趕忙正襟危坐,凝神細聽。
葛飛一臉凝重道:“冒兒山靈石礦已被宵小禍害過兩次,其餘兩座靈石礦雖然離着徐水城較近,但是也決不可掉以輕心。”
“我準備將你等二十二人分成三組,分別派往三座靈石礦常駐,你等有什麼想法,只管各抒己見,但說無妨。”
下坐衆人面色一凝,知道葛飛看似詢問衆人的意見,實際上人家早已經有了打算,所以紛紛表示願意聽從調遣。
葛飛也不客氣,當下便將青羅弟子們分成了三組,冒兒山靈石礦被當作了重中之重,由一名煉氣境六層的男弟子,帶領着九名弟子鎮守。
洋河谷的靈石礦分去了七人,青田鎮外山裡的靈石礦離着徐水城最近,王動木子山賴有爲等剩餘五名弟子被派到了那裡。
師門發下的三套中品防禦陣法,每一組青羅弟子正好各持一套,另外葛飛又分撥了三十名護衛,協助三組青羅弟子駐守靈石礦……
交代完了公務,議事廳裡的氣氛一緩,葛飛和王動等人聊起了別的,有弟子擔心帶來的青羽雁吃什麼?王動和其他弟子也很關心這個問題。
葛飛告訴衆人不必擔心,落天河地域正是魚米之鄉,魚蝦等水產豐饒,缺不了青羽雁的吃食,聽他這麼說,有弟子開玩笑說,不只是青羽雁不愁吃食,他們這些出身北方的弟子也有口福了。
葛飛哈哈大笑,豪邁的揮手放言,“敞開了吃,管夠”,一衆弟子眉開眼笑,躍躍欲試。
衆人聊天的過程中,立於門外廊下的護衛頭領吳金,又被葛飛召進來一次,勒令他抓緊時間派人到城外的幾個小鎮招募礦工,明日一早隨同青羅弟子前往冒兒山靈石礦。
吳金聽了冒兒山靈石礦發生的慘事後,擔心沒有人敢於應徵,葛飛命他將挖礦的待遇翻倍,同時讓他告知那些家境貧寒的鎮民,這一次有青羅弟子長期駐礦,一定確保他們的人身安全。
聽了這些,吳金抱拳領命退出了議事廳,即刻派人趕往了幾個小鎮。
不知不覺中夜幕降臨,徐水城中華燈初上,而在城主府羣芳吐豔的後花園裡,葛飛以同門師兄的私人身份親自作陪,設宴爲王動等人接風洗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