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見離開後，成瀨獨自待在部室裡，一直到五點多尚子忙完事情上來，也沒等到找上門的問題和麻煩。
他當然不會覺得失望，只希望明天后天直到跳蚤市場閉幕，也還是能一切順利。
見樓上只有他一個人，尚子稍微有些意外。
“大家都先回去了嗎。”
“這邊忙完，她們就去咖啡廳坐着了。”成瀨說道，也起身收拾東西。
“這樣……”
尚子看了眼桌上的咖啡罐，只當是他自己買的，拿起來才發現裡面還剩了不少。
“不好喝嗎。”
“這種口味的實在有點苦，下次不會買了。”
尚子喝了一口，立即皺起了眉。
“好苦……”
成瀨笑了一下，“苦就別喝了。”
她還是又喝了一口，微微仰起頭，兩眼看着他。
“……”
一瞬間，成瀨只感覺自己彷彿又灌下了一大口咖啡。
“都說了很苦了……”
他還是低下頭，覆上她的脣，低首深吻之間，將她口中更實際的苦澀吞嚥下去，還以溫柔。
吻了一會兒，尚子有些站不住了，兩人才分開。
“回去吧。”
“嗯哼。”
看了看剩下的半罐咖啡，成瀨拿起來一口喝下去，拿着空罐下樓，扔進垃圾桶。
“都這個點了，學校裡還有這麼多人。”
“文化祭在即，大家都緊張起來了。”
“手工社那邊是不是也緊張起來了。”
“還好啦……要說興奮倒是有一點，就算是二年級的，今天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騎上車離開學校，路過咖啡廳，叫上坐在這邊的三人，海星今天居然沒有被拉去幫忙。
“今天店裡生意不忙，人手完全足夠。”她解釋道，“不需要我。”
“因爲不少學生都留在學校裡準備文化祭呢。”
尚子看了眼咖啡廳裡面，一樓都還有不少座位空着。當然，現在時間也已經不太早就是了。
“回家吧。”
騎上車，一路回到青柳，領頭的瀧川光忽然在路邊停了下來。
繞開他的車，成瀨在前面停下，也望向收割後的農田，隨即猛然想起今天早上經過這裡的時候，稻田裡還是一片金黃，每一株稻穗都很飽滿，壓彎了秸稈。
“稻穀收割了啊。”
“嗯。”
“早上路過這邊的時候，好像還停着一輛收割機來着。”他扭頭看向身後的女朋友，跟她確認。
尚子點點頭，“是哦。”
感慨着春種秋收又是一年，幾人在路邊也只短暫停留了一下，便繼續往前，各自道別分開。
“拜拜。”
“明天見。”
回到家裡，就要騎進院子的時候，成瀨又一按剎車，停了下來。
他擡了擡下巴，用目光指着前方小路的延伸，“不知道那邊的農田收割了沒有，我想過去看看。”
儘管很少走那條小路，尚子對自家周圍還是很熟悉的，“前面那段路，騎車過得去嗎。”
“人能過去，車應該也能過……試試吧，大不了車停在路邊。”
“唔……我就不過去了。感覺就算能過去，也很顛簸的樣子。”尚子說道。
成瀨也就讓她先下了車。
“書包給我吧。”
卸下負擔，他丟下一句馬上回來，便繼續往前騎去。
小路果然很顛簸，狹窄的部分讓人沒辦法騎得太快，更不能停下來，否則便會失去平衡。
好不容易騎過去，轉了個彎，沿着一小段上坡來到鋪了水泥的路上，成瀨一擡眼，就看到了停車站在田邊的瀧川光。
她也望了過來，張了下嘴。
“春海……”
“我過來看看。”成瀨油門一擰，騎到她那邊停下，“這邊果然也收割乾淨了。”
“嗯。”
他停車下來，“真快啊。才一天時間，附近這片就都收割完了。”
“一直都是這樣的。”瀧川光說道，又看了看他，“尚子知道春海是過來幹什麼的嗎。”
成瀨抿了下脣，“別擔心，她知道我只是過來看看而已。而且我本來也就沒想過會在這裡遇到光。”
她應了一聲，望着面前收割後只剩下一茬茬秸稈的稻田，又往前一步，跳了下去。
水稻收割前一段時間就會斷水，田裡也早就幹了，她跳下去，都沒留下太深的腳印。 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兩眼，成瀨又看向遠處的縣道。一輛藍色的小摩托車，正朝着更前方的宅院騎去。
距離消弭了摩托車前進時的突突聲響，她專注地往前，一如大多數時候的模樣。
看着森見的身影消失在院牆後面，成瀨才收回視線，而稻田裡，瀧川光已經走到另一邊的田埂上了。
她在那邊停下來，回身望着他這邊，短暫凝望後揮了下手。
“春海先回去吧——”
成瀨也跳了下來。
“……”
她停留在原地，等他也跨越田野走過來，又挑着最短的路帶他往回走去。
“現在還能聞得到稻穀的味道……就像是剛剛纔收割完。”成瀨跟在她後面一步的位置，望着地上每一株即將被自己踩下的短短一茬。
“是秸稈的味道。”瀧川光說道。
“嗯。”
又走了幾步，他彎下腰，撿起一束遺落的稻穗。滿滿的一束，穀粒依然飽滿，秸稈也挺直着。
他擡起頭，瀧川光在前面停下來等着他。
成瀨三兩步跟上，將她的手握住。
“……”
她一下子抓緊，又慢慢鬆開了些。
“撿了一束稻穗。”
“嗯。”
“送給光吧。”
她接過稻穗，在手裡晃了晃，碰撞的穀粒發出沙沙聲響。
她又拿到鼻子前聞了聞。
“什麼味道。”
“有點泥土的味道。”
“沒有稻穀的香氣嗎。”
“也有。”
成瀨捏了捏她的手，望向遠處。
當農田裡都是金黃的稻穀時，他還沒覺得有什麼，突然收割乾淨，秋天到來的感覺一下子強烈了起來。
“總感覺昨天還在河邊玩水，一轉眼就到這種時候了。”
瀧川光看了看他，望向前方。
“我也總是會覺得，我和春海還只是朋友。”
成瀨扭頭看她，“我倒是希望，光還能繼續把我當成朋友。”
“還是朋友。”她說道。
“光現在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笑容都變少了。”
她沉默了一下，看着手裡的稻穗，“因爲我總是會想到另一個被背叛的朋友。”
成瀨吸了口氣，握緊她的手。
“往前看吧。”
她又看了看他，望向前方。
繼續往回走，回到高出稻田一米多的水泥路旁，瀧川光正要爬上去，旁邊的成瀨已經先一步翻上了路面，拍拍手上的灰，又朝她伸出手來。
拉着他的手上去，他又拉起她的手，在手背吻了一下。
“回家吧。”
“嗯。”
兩人騎上摩托車，小路難行，他跟她一起往回騎去，準備從縣道那邊繞過家。
到了她家，兩人再次道別。
“回去了。”
“嗯，拜拜。”
目送他騎出小路，瀧川光也騎向車庫，停車回到家裡。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光手上拿着什麼呢。”
“稻穗。”
“說起來，今天收割機過來了呢，在這邊忙活了一整天……是在路邊撿的嗎。”
她輕輕搖晃着手裡的稻穗，“是春海送的。”
“是嗎。”
“稻穗割下來之後，插水裡還能活嗎。”
“說什麼傻話呢……春海要是能把他的聰明腦袋瓜，也送一點給光就好了。”
瀧川光無聲地笑了一下，又盯着稻穗看了一會兒，起身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