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跟我走

汪海正瞥了關月一眼, 卻並沒有搭理她,徑直走到牀前看姜濤。看着沉睡中的姜濤緊皺着眉頭,露出痛苦的神色, 腿上打着石膏, 頭上纏着紗布, 情況確實挺嚴重, 心裡不由地唏噓不已, 升起一陣憐憫,趕快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個大信封遞到了老太太跟前,低聲說道:“伯母, 我來的急也沒顧上買什麼東西,這個……”他把信封往老太太懷裡一放, “就算我的一點心意……”

老太太暗暗地一摸, 嚇了一跳, 直覺得厚厚的一大沓,她也不好瞧個仔細, 但這錢數量着實不少。她知道他兒子的朋友多,就算是眼前這位瘦瘦高高的年輕人和他兒子的關係好,可非親非顧的,也不至於送這麼多吧,老太太本能地推脫起來, “唉, 來了看看就行了, 拿這個做什麼, 你還是拿回去吧!”

關月並不知道錢有多少, 但她誠心想讓老太太收下。因爲看姜濤這種情況,肯定得花個十幾萬。再說, 姜濤出這事兒,雖說自己有錯在先,可汪海正也脫不了干係,爲了心裡好受,她就幫着汪海正一齊勸老太太。這你推我讓間就把姜濤給吵醒了。

姜濤迷離着眼睛慢慢睜大,清晰地看到了眼前的一切,尤其是看到汪海正就站在關月的身邊,兩人齊心協力地和自己的媽在那推來推去,心裡就不由來了氣,“你來幹什麼?”他是沉着聲音問的,但發出來卻是有氣無力的。

三人一看病人醒了,也就停止了糾纏,汪海正乘機把信封放到了牀頭櫃上,平和着聲音說了一句,“我來看看老弟,你沒大礙了吧。”

姜濤瞥了一眼信封,聲音依舊不冷不熱,“我沒事,汪總,這個還請你拿回去!” 說完眼睛就望向了天花板,擺着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態。

老太太聽兒子這麼冷淡的口氣,再看着汪海正與關月神態間的那種熟悉程度,不由地猶疑起來,楞住了。

汪海正心知肚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也沒必要多待着,禮貌地說了一句,“姜濤,你安心養病吧,我還有點事,也就不打擾你了。”說完,看到關月還杵在那,一皺眉頭,也不知什麼心理作怪,他故意拉住關月的手,用對女朋友般溫柔的語氣說道:“小月,我們走吧!”然後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她。

關月害怕楊麗過來,本來早就想走了,想想現在跟着汪海正走也一樣。於是她看了看姜濤,說了一句,“改天我再過來看你。”隨着汪海正轉了身,卻聽到姜濤冷冷地說道:“你以後不用來了。”

關月身子一顫,頓感傷心,腳步滯了滯,也沒再回頭,和汪海正走了出去。

出去之後,汪海正拉着關月的手就鬆開了,兩人默默地走着,走着走着就是一前一後了。關月看着前面的汪海正,背脊挺得直直的,走得大步流星,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大門,刺眼的陽光直射過來,關月突然覺得頭暈眼花,頭重腳輕,眼前黑了一片,虛晃了幾下才穩住了身子。她想這可能是餓着了。也是,從昨天下午直到現在,幾近中午,她顆粒未盡,再加上姜濤出事後着急心慌,也沒心思吃飯。她擡眸看了一眼汪海正,本想喊住他,可人家已經走出了兩三米遠。

走吧,走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關月一堵氣,慢慢地下了臺階,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決定什麼也不管了,先解決溫飽問題最重要。

這片地方確實荒涼,關月肚子咕咕地叫,四下一看,人煙稀少,只有春風呼拉拉吹得響。汪海正把車已經駛到了她跟前停了下來,關月瞥了一眼車繼續往前走,汪海正只好又跟了上去,打開車窗,沉着聲說道:“上車啊!”

關月猶豫了一下,也沒再堅持,坐了上去。

一坐上車,汪海正就開始問話了,“你的手機爲什麼一直關着?”

“沒電了。”關月聽汪海正一副責問的語氣,顰眉淡淡回了一句。

汪海正一隻手把着方向盤,一隻手從車裡的儲物盒裡掏出一個充電器,遞給關月,“充上電,開機看看吧!”

汪海正的充電器是萬能充,關月猶疑地充上電打開手機一看,五六通未接電話都是汪海正打的自不必說,可一會兒叮叮咚咚的進來一條短信,一直叮叮咚咚了四五聲才消停,她覺得奇怪,打開一看,也都是汪海正的。

前兩條均以平淡的口吻問道:“你在哪呢?爲什麼關機?”這是在昨晚十點多發出的。

從第三條短信開始,語氣有所變化,帶了一絲央求:“小月,你開機給我打個電話,我想做下解釋。”那是他給海蘭打完電話後發出的。

第四條短信是凌晨十二點多,語氣依舊弱弱的:小月,我可能不太懂女人的心思,有什麼話你就當面說出來,我不想我們總鬧彆扭。

第五條短信的口吻卻又變了,竟然帶上了威脅:“關月,你要是再關機,我就去你父母那找你去。”這是在今天早上八點多發出的。

關月看着幾條短信,隨着短信的語氣,心裡千思萬轉,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情緒,有意外,有驚喜,還帶着點不相信,想不到汪海正找不到她,也會這麼着急。關月偷眼打量他,發現他沒刮鬍子,下巴上青黑一片,居然滄桑了不少,心裡不免有點愧疚。

可汪海正卻並不與她對視,只顧黑着臉開着車,對她看到短信後的反應也不聞不問,脣緊緊抿着,堅毅的下巴微微擡起,目光執著地望着前方,似乎在等着她給他一個解釋。

關月不得不說:“姜濤她媽打電話給我,我就馬上過去了,沒想到你會聯繫我。”

汪海正這纔有所反應,依然帶着責備的語氣,說道:“那你借別人的電話也能給我打一個吧,姜濤出事了,你總應該告訴我一聲,我們一塊兒看他不是更好嗎?你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這一連串話問的,關月自覺理虧,也沒再反駁,趕緊轉移了話題問道:“海正哥,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弟告訴我的,說是在回市裡的路上翻了車。”

“嗯。”一說到姜濤,關月蹙着眉頭又傷心起來,悠悠地說道:“要不是我阻止你們合作,他也不會出這事兒。”

說完這句話,車正好開始拐彎了。汪海正的手不由地就用了力,猛地打了一圈方向,來了個急轉,關月的身子隨着慣性狠狠往外甩了一下,她趕緊抓住了把手。便聽到汪海正粗聲反問:“他出事兒是他不小心開車,和你有什麼關係?”同時心裡也有點生氣:這女人的腦回路也不知是怎麼長的,居然會做出這種聯想。

“哎……”關月也沒在意,只是嘆了口氣,身心疲憊,擺擺手,“別說這個了,反正事兒也出了,現在我就盼望着他能快點好起來,不要留下什麼後遺症纔好。”說話間,肚子卻不停使喚地咕嚕嚕叫了起來。

汪海正瞧了一眼關月,看見她小臉上滿是憂愁,一臉憔悴,頭髮亂糟糟的,自己心裡也跟着嘆了口氣:哎,就算我倒黴,認栽吧,明知眼前的女人爲別的男人憂傷擔心,他就是於心不忍,立即加速,拉着關月就近拐到了一家豪華酒店。

是的,很豪華的一家酒店。他昨天晚上睡不着,想了很多,想通了一些事。他覺得縱使關月不怎麼物質,但追女人就跟巴結當官的一樣,你只要給他們嚐到物質上的甜頭,他們就知道你是在乎和重視他們的。汪海正決定也對關月實施這種以金錢收買人心的策略。

汪海正不小氣,只是原來認爲沒必要。因爲關月很容易就和他好上了,成了他的女人,他就一時大意了。現在覺得還是得拿出追女人的手段來追求關月,讓她知道他對她的好,從而讓她捨不得離開他。

汪海正領關月來的這家酒店是他們公司的協議酒店,他一年總得來個十幾次。大堂經理是一位穿着深色套裝,臉上化着精緻妝容,非常幹練,嘴巴也很甜的三十歲左右女士,一看到汪海正走了進來,立即堆着嬌美的笑容迎上前,熱情地招呼:“汪總,歡迎光臨,好多天沒見着您,工作很忙吧!”再看看身後的關月,給了她一個標準的職業性微笑,點頭說了一聲“您好。”然後就特意叫來一位很機靈的女孩子,吩咐道:“領汪總上二樓風入軒。”

關月從來沒有和汪海正進過這等豪華的地方,不免左右環顧了一番,可真是別具特色,一樓和二樓中間打通,幾棵巨大的翠綠闊葉樹筆挺地伸到頂端,環繞着兩片大水池,水池上搭着假山,水流飛濺,流水潺潺,水池裡有錦鯉暢遊,大廳周圍四處散佈着藤木桌椅,供客人小憩喝茶。

關月覺得有點太奢侈了,不明白爲什麼如此寬曠的大廳,不用來當飯廳供人吃飯,這多浪費資源啊!及至到了二樓進了風入軒,在接過服務小姐殷勤送過來的菜單時,關月才明白了,這一樓可不是白白讓你欣賞休息,陶冶情操的。閒散雅緻的環境原來也是需要消費的,只不過它都加在了飯菜的價格上。

關月翻了幾頁,全是海蔘鮑魚燕窩一類的,沒有一個不是上千的,她擡頭看汪海正,奇怪他爲什麼會帶自己來這種地方,可汪海正卻一如既往地不動神色,她也不知該怎麼點,哪個都那麼貴,只好說道:“還是你來點吧!”

汪海正沒推辭,他也很餓,早晨也沒吃東西,於是點了幾個招待領導常吃的那幾樣,吩咐了一聲“快點”。服務員端上一大杯豆漿後就退了出去。

這個大廳的座位就是容納十二個人都綽綽有餘,可現在卻只坐了他倆。

關月看見沒有服務員了,忍不住問道:“海正哥,你怎麼帶我來這兒?”

“喜歡嗎?”汪海正答非所問。

“太貴了。”關月應了一聲。

汪海正順手給她倒了杯豆漿,輕輕一笑,“沒什麼貴不貴的,只要你吃飽就成。”

這話說的,多麼冠冕堂皇,財大氣粗,可不像汪海正平時的說話風格啊,關月不由地有些迷惑,盯着汪海正看了好幾眼,突然又想起了那個信封,問道:“海正哥,你給了姜濤多少錢?”

“兩萬。”汪海正隨意答了一句。

那麼多啊!關月心裡一驚,快有她小半年的工資了。

確實,汪海正是故意給那麼多的。他本來取了一萬,想了想,姜濤既然是關月的前夫,那他索性大方點,再添一萬,讓關月看看,看他這麼大方慷慨的人,值不值得她喜歡。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汪海正也忍不住問關月,“小月,剛纔我一拉你,你就出來了,怎麼不繼續待着呢?”

關月聽他的語氣很平淡,臉上也是一派雲淡風輕,還隨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豆漿,似乎就是隨意問的,想想剛纔姜濤那無情的話語,也就實話實說道:“姜濤有女朋友,有他媽,還有公司的人照顧,我總待着算什麼,隔段時間看看就可以了。”

呵呵,汪海正的心情這才暢快起來,臉色也和緩了很多:這女人總算不糊塗,還算是個明白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