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電話

汪海正的手機剛一接通,就傳來一聲嬌俏的女聲,還帶着點責問的語氣,“姐夫,你幹什麼吶!?我打了好半天電話,你怎麼才接呀!”說完卻又甜甜地笑了幾聲。

任何女人,在和某個男人有了親密關係後,尤其還是這種親密關係正在進行中,突然被男人的不明電話所擾,都不可能做到淡定從容,置之度外,完全不關注打來電話的那個人是誰。當然,關月也不例外,她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嬌喘,拽了被子蓋在自己的身上,然後就不由地直楞起耳朵開始仔細聆聽起來,想要辨明這打來電話,擾人好事的某位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

汪海正倒是並沒有避諱關月,橫豎打來電話的人只是自己的小姨子而已,他做人坦坦蕩蕩,又沒什麼藏着掖着的,於是他一邊隨意答着“沒幹什麼”,一邊撩開被子,和關月同蓋上了一條棉被,將自己赤/裸的依然硬氣挺立着的下/身遮掩了起來,關月自然是看了個一清二楚,一時覺得這個來電話的人真是討厭,心裡又一個勁兒好笑這時候的汪海正肯定會非常生氣吧。

她偷偷的看了看汪海正的臉色,只見他的臉色已經平靜如湖,聲音也如平常一樣,平穩有力,好像剛纔根本沒有與她激/情似火一樣,真是佩服眼前這個男人的自我修復能力。

關月很體貼地給汪海正的背部墊了個枕頭,於是,汪海正就半靠在牀頭和自己的小姨子說起話來。

“海蘭,你找我有事嗎?”汪海正直呼自己小姨子的芳名。

關月覺得這一聲海蘭叫得那是相當的溫柔,也非常的自然動聽,就和叫她“小月”的那種聲音是一樣的。她的全身立即緊繃了起來,耳朵也不由自主地一個勁兒地想往汪海正的耳朵邊靠,她這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汪海正看着她小貓頭一樣的靠了過來,不知怎麼着,心裡生出一點點反感,感覺女人真是又敏感,又喜歡八卦。於是,他的身子往外撤了撤,關月仍然不自知,屏聲靜氣地直楞着耳朵,隱隱約約聽到對方不高興地說了一聲,“……真是的,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啊!”

汪海正知道自己的小姨子一向都是個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的主,不像她的姐姐那麼溫婉大方,不喜斤斤計較。而他更無意於接她的話頭,與她爭鋒相對,於是,他就舒展眉頭,笑了兩聲,什麼話也沒說,算是承了她的搶白。

關月看着汪海正溫柔的笑容,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對電話那頭的女人挺包容的。

那叫海蘭的女人想必是個活潑的女人,關月只聽她噼裡啪啦地說了很多,語速奇快,她竟是抓不住隻言片語,但是從汪海正的回答中,似乎牽涉到了錢的問題。

她只聽汪海正問:“你要多少?”不知對方說了些什麼,汪海正的眉頭又漸漸皺了起來,片刻,用不悅的,帶點教訓人的口吻說道:“海蘭,如果你買別的,要多少都沒問題,要是買車的話,我一分不給。”那聲音中明顯透着家長般的嚴厲,就像是在和自家人說話一樣,隨意但不留情面。

關月聽得越發糊塗,起初以爲汪海正沒準是在和他以前的情人說話,想想又不可能,以她對他的瞭解,絕對不會當着她的面,這麼肆無忌憚地接聽情人的電話,可不是情人,又爲何一會兒溫柔,一會兒嚴肅呢?

繼續往下聽,關月聽到了汪海正的反問,“你也知道你姐姐和孩子是怎麼死的,你還買車?”

哦,關月這回明白了,敢情這是他死去的老婆的妹妹打來的電話啊,可能是想買車,要和他借錢。關月這麼一想,心裡馬上釋然了,摸了摸一直挺着的僵硬的脖子,安心地縮回了被子裡。

兩人又爭論了幾句,最後以汪海正冷漠的一句“是的,忘不了。”結束了談話。

關月已經鬆弛的身子又一次緊繃起來,什麼事忘不了?心裡存着疑問,眼睛緊緊追隨着汪海正的動作,只見他放下電話,便把牀頭的落地臺燈給關了,瞬間,溫暖如春,溫馨祥和的臥室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關月隱隱地看到他窸窸窣窣地穿上了褲頭,鑽進了被子,平躺在牀上,便是一動不動了,只有微露一點星芒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雖然兩人同蓋着一條棉被,卻沒有任何肢體的接觸,他彷彿把自己關到了獨屬於他一個人的小世界裡,默默地沉思着,把關月完全當成了空氣,排除在外。

關月有些失落,也是直挺挺地平躺着,靜靜地在暗夜中躺了一會兒,拿起手機一看,纔剛剛九點多,她真的一點睡意都沒有,扭頭看了一眼剛纔和他如膠似漆,現在又冷漠地把她關在心門之外的枕邊人,心裡開始翻江倒海地難受起來,壓制了一會兒,仍然難以平靜,終是決定要問他一句。再怎麼說,她是他現在的女友,且兩人是真誠交往,而且交往的結果必定是奔向婚姻的,不能就這樣把她當外人,什麼事都不和她這個女友絮叨絮叨吧!

於是,關月摸着了汪海正的手,輕輕地握了握,汪海正似乎是有了些反應,扭頭朝她看了看,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關月忍不住問道:“剛纔打電話的是……誰呀?”

汪海正只看了她一眼便扭回了頭,倒是很痛快地回答了她的提問,“是我妻子的妹妹。”

“哦。”關月淡淡地應了一聲,又試探地問了一句:“她找你有什麼事嗎?”

“想買輛車,我沒同意。”

回答雖然簡短,卻也有問必答,態度還算誠懇。

哦,關月又淡淡地應了一聲,和她推想地一樣。再看看汪海正,只見他眼睛依舊盯着天花板,薄薄的雙脣抿得緊緊的,再也無意和她多說一句話。

兩人又一次靜默下來。屋子裡的黑暗似乎放大了它的靜謐,兩個人的呼吸清晰可聞。

關月靜靜地躺着,心裡還是很憋悶,下午看到的那張和諧美好的“全家福”在她的腦海裡再一次閃現出來,關月覺得自己必須得說點什麼,才能暢快,於是,她扭頭看着汪海正,低低問道:“你……,你很喜歡你的妻子吧!”

這次汪海正卻是猛地回過頭來,微皺着眉頭緊緊地盯着關月看了好幾秒,嘴脣卻依舊抿地緊緊的,半響,只是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沉着聲音,顧左右而言它的說了一聲,“時間不早了,早早睡吧,明天還要早起。”說完,便側了身,留給關月一個光滑的脊背。

關月藉着月光,看着那個冷冷的脊背,心再一次一寸寸地沉陷了下去,她暗暗地握住拳頭,也調轉了身子,兩人互相留給對方的就是脊背,中間空出了很大的一塊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