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離契一路急奔,不到半個時辰便回到小舍,腦裡只有快將藥果餵給天璇以療其傷,卻在撞入門房的那刻,看到張歲生趴在天璇身上。

也怪那張歲生倒黴,他所覓的雙修法門乃緣自道家**書,然這**乃以採補爲重,推崇吸對方純陽之精而達補益之效,但無論他如何擺弄天璇身體,那副本來就是全無知覺的屍身又怎可能有半點反應。

若比常人,怕是早該察覺天璇全身冰冷,心跳亦無的異象,但張歲生一身酒醉,頭腦發熱,只當對方冰肌玉膚,堪勝女子,未曾爲意。

偏偏他就是不甘心損己之功,而受益於人,更念及自己修仙已久,修爲自然要比尚未入道的天璇高上許多,若只以己身一昧賜於,對方收了裨益卻又不再與他同修仙道,豈非得不償失?

故此搗弄了大半時辰,仍頑固地企圖挑動天璇的反應。

到了最後,終於難耐慾念,便是天璇全無反應,這次也要行事!遂擡了天璇雙腿,把已經半軟的**使勁擼動幾下,讓這玩意兒再度堅挺了些,對了密穴就要捅入。偏偏月色昏暗,幾翻欲入卻不得其門,只急得滿頭大汗,根本聽不到門口處傳來響聲。

猛然一聲狼嘯如雷炸響,張歲生慌忙看去,卻只見一團黑影驟撲而來,未及抵抗,咽喉一痛,登時被拖落牀鋪,摔在地上。

聞得咽喉處有野獸低咆,“呼呼——”作響,還有獸類潮溼熾熱的呼吸。

張歲生瞪大雙眼,黑暗中只看到一雙精綠眼睛,閃爍兇殘,伏在身上的怪物異常巨大,他驚惶失措間欲掙扎推開,卻覺雙肩早被利爪刺穿釘在地上,咽喉處又痛又熱,大量溫熱的**淌過脖子流到地上。

“呃……呃……”張歲生嚇得魂飛魄散,四肢發軟,張大了嘴巴想要呼救,可聲音就像被噎在咽喉下,只剩微弱聲息。

那怪物動了,張歲生覺得咽喉扣緊,身體被強行拖出屋外,血腥氣味卻是越來越濃重。

屋外月色更亮,他終於看清楚那怪物模樣,竟是一頭黑毛巨狼,那狼大如鬃獅,獠牙森白尖利,青瞳兇光閃閃,已露盡獸性兇殘。猙獰模樣竟嚇得張歲生失禁,餿臭尿味混了血腥更是刺鼻。

巨狼將張歲生叼出屋外,甩到地上。

張歲生驚恐之際拼盡全力強行爬起,不辨方向倉惶奔逃。但聞巨狼一聲長嘯,一掌掃去,竟將他拍出兩丈開外,滾了幾圈便趴在地上不再動彈。

此時在張歲生身前忽然捲起七彩光漩,一個女子憑空出現擋在巨狼面前。

那女子一身堯呼爾族人打扮,竟就是那伊犁兒!

伊犁兒雖是一臉驚懼,但還是顫抖着張開雙臂攔它去路:“求求你……別殺他……歲生大哥他……只是一時糊塗……”

可巨狼眼中全無人性,僅剩兇性狂暴。

伊犁兒雙目含淚,楚楚可憐間卻有着不退讓的堅持:“我不能……我不能讓你殺了歲生大哥……”只見她身上彩光大盛,背後突然幻化出一雙巨大的五彩蝶翅,拍動間散出琉璃光華,絢爛非常。

見巨狼步步進逼,伊犁兒展翅一揚,散出一層煙塵般的淡色鱗粉,這鱗粉看似輕柔無害,這巧有隻野鼠躥過,好奇擡頭嗅了嗅,頓時四肢麻痹倒地。

只是看那巨狼,雖被這層鱗粉包圍其中,卻依舊屹立,只抖了抖身,將沾在毛髮上的淡粉抖掉。

伊犁兒卻也明白狼妖有避毒之能,她翅上鱗毒縱再厲害,也奈何不得。

“求求你,離契大哥!”

“……”

巨狼終是頓足,口出人言:“滾開。”

伊犁兒搖了搖頭:“不。離契大哥,你不能殺他。他雖有冒犯天璇大哥,但罪不致死啊!”

狼妖又再逼近一步:“侮辱天璇者。死。”

伊犁兒哭聲淒厲,已然帶了絕望:“你是妖,他是人,若你殺他,便是觸犯天條!必遭天罰!”

“便受天罰,何懼之有。”狼妖已失去耐性,低哮中已難辨話聲,“今日……誓不能放過此人。你走開。”

伊犁兒眼見狼妖不肯退讓,她若離開必然無事,但身後躺的是她心愛之人。

或者他至始至終都不曾愛過她,然她卻始終見不得他被這狼妖撕成碎片。

“對不起,離契大哥……”她念動真訣,五彩霞光從她體內透出,將伊犁兒全身的皮膚都透成亮色,光亮至極限,竟是崩裂!

璀璨的五彩光芒萬道射出,瞬間照亮整片山麓……

露水從小小的草葉上滑落,滴在巨狼的鼻子上。

冰涼的,讓它醒了過來。

黑狼從草叢間站起身,擡頭看到晨曦的大地已被太陽灑上點點金光,露珠如寶石綴掛草上。它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伊犁兒原是一隻鳳蝶妖,便在初遇時,他們早已看出伊犁兒乃蝶妖化身,但天璇非衛道之輩,離契見她並無惡意,亦懶得理會。再者與他們仙妖相比,也不過爾爾,故此一直未曾點破。豈料如此留下禍根。

它抖掉身上露水,念動幻化咒術,卻發覺體內的妖氣被禁,無法施展。看來那蝶妖爲了救那貪惡的凡人,竟不惜破毀元丹,施行禁咒。所幸這蝶妖只爲阻他一時,故此咒術力量只約持續一日左右,再過半日應該便會解開。

轉頭看了四周,卻看到不遠處仍躺了那惡人。

黑狼踱步過去,那張歲生身邊草地上掉落了一些五彩碎片,陽光下晶瑩剔透,如玉美麗。鳳蝶何其脆弱,世間雖有無數卻終萬年難成一妖。化盡百年修爲,最終餘下的鳳蝶蛻,傳說只要服下一片,便能羽化昇仙,不入五行,不墮地獄。

然那始終癡望成仙的張歲生卻已無法去撿拾此物。

他胸前肋骨盡碎,插入內臟,咽喉處更被撕裂開口,放盡鮮血,瞪大了難以置信的雙目,早已死透。

這一人一妖,亦不知有何際遇,卻令這蝶妖癡心如斯,甘願犧牲性命。

張歲生苦苦修仙,卻終不知身畔早有百歲妖靈相伴。

如今一切如夢驟醒,晨光中再無隱晦,徒餘唏噓。

黑狼雖是恨極張歲生卑鄙,但看在伊犁兒同生爲妖的份上,無意再毀屍泄憤,便轉身往屋裡去了。

這小舍裡也是一片狼藉,從屋內一直拖曳到屋外的血道異常可怖,只剩下牀鋪處尚算乾淨。

黑狼四下尋找,叼回了滾到角落的兩枚硃紅藥果,上半身攀在牀沿,小心地將藥果喂入天璇口中。

那仙界藥果果然神奇,一入口不必吞嚥已化成汁水流下嚥喉,只在片刻,天璇虛弱的體息終於有了動靜,仙氣似乎亦在慢慢恢復。

黑狼這才鬆了口氣,垂目看到天璇被肆虐一番的身體,心下只覺懊惱,皆怪自己一時大意,居然輕離身邊,讓那卑鄙凡人有機可乘……只一想到這裡,便又是激惱。

玉白的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更是礙眼,禁不住伸出舌頭舔了,直想舔掉所有的痕跡。可狼舌何其粗糙,倒是沒把痕跡舔掉,反而讓那白皙的皮膚給磨出道道紅痕,幾乎見血。

不過好歹是將那些痕跡給掩蓋掉了,狼妖滿意地住嘴,復又一點一點地順理凌亂的烏髮,全然不覺它自己本身毛髮在昨夜一場奔波中已是亂七八糟,糾亂成團。

天璇衣服一片狼藉,狼妖本想化回人形,無奈受禁咒所縛不能動用妖力,爪子伸過去,沾污了乾淨的衣面。

它這才發覺自己黑色的長毛上沾滿了血漬與污泥,連忙縮回爪子。

不想讓自己弄髒天璇。

黑狼轉身往屋外溪流方向奔去,一個猛子扎到冰冷的溪水裡。

大山的清晨,即使在夏滿亦是寒冷,從山上雪融而下的水何其冰冷,凍得黑狼牙關直打架,但它還是忍受着用水沖洗身體,儘量洗掉髒污。

爬上岸時,它四肢幾乎要凍僵了。

黑狼甩動身體,濺掉身上水滴,喘了口氣,正要回去,卻突然感覺到百里之外有妖氣逼近,霸道妖氣何其熟悉!乃是那獅妖鑫鬃!

狼妖心知不妙,那鑫鬃必是尋蹤而來。眼下它妖力受禁,與一頭普通野狼無異,根本無力保護天璇周全。天璇雖服下仙果,但仍未甦醒,即是醒來,亦不知能恢復多少功力,而那鑫鬃也不見得是孤身前來。

妖氣已蔓至百里之內,迫在眉睫,狼妖知道再不離開必會將羣妖引到此處。

它回頭看了看屋舍方向,狠一咬牙,往東奔去。

不過片刻,南面山頭妖霧瀰漫,如潮涌一般吞噬山巒。忽然,東之遠處傳來一聲高厲狼嘯,聲震四野,似是威嚇。

妖霧瞬即轉向,向東野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