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漪收到了顧府遞來的帖子,清冷的面容上徐徐綻放出清淺的笑容,便讓人備馬車去參宴。
落霞不滿的說道:“郡主,顧家是何意?這都還有兩個時辰開宴了,纔將帖子送來。”莫不是不將攝政王府放進眼底?
水清漪卻不這麼認爲,看着送帖子來的人行色匆匆,交給門僕叮嚀了幾句便離開,想必是還有他家要送。這代表着宴會舉辦的倉促匆忙,臨時起意。
顧小姐才過了頭七,顧夫人便宴請衆人去府邸觀賞,莫不是顧家起了內訌?
近日皇后也有大動作,已經不許百官探視皇上,可能在爲立太子做準備。那麼太子便要迎娶太子妃……顧夫人膝下並無嫡女,這宴會莫不是讓她選一名嫡女過繼在膝下?
當初爲了攀上靜安王府這顆大樹,長遠侯府也是這樣做,這纔將她從窮山惡水的地方帶出來。
所以,顧夫人要過繼,並不奇怪。
水清漪看着身上素淨的衣裳,覺得有些個不妥。那些人兒都是玲瓏心肝,豈會不明白顧夫人的用意?恐怕大多穿的花枝招展!
“將那一件水藍色的衣裙拿來。”水清漪吩咐含煙將衣裳拿來換上,裹着石青刻絲灰鼠披風,上了馬車去了顧府。
顧夫人親自站在門外候着,衆人受寵若驚。
顧夫人看着一個個妙齡少女,青蔥欲滴,比她的女兒小上一兩歲。便忍不住悲從中來,若是錦心沒有想要討好皇后,惹怒了攝政王也不會香消玉殞。
恰逢這時,水清漪從馬車上下來,顧夫人眼底的水汽盡數給收斂了去。眼裡閃爍着詭異的微光,甩着手中的繡帕,走到水清漪的跟前,牽強的笑道:“福安郡主來了,今日宴會太過匆忙,稍有怠慢之處,還望你諒解!”
水清漪看着府邸裡的白綢已經摘掉,可仍舊是一片素淨。遠處的女子,似爭妍鬥豔的嬌花一般,穿得鮮豔靚麗,在庭院裡穿梭。
“不妨事,夫人莫要放在心上。”水清漪彎了彎嘴角,跟着帶領她的丫鬟進了庭院。
望着前方的路,水清漪眸光微眯,擡眸看着不遠處坐着一位女子,大致的輪廓上,可以瞧出是瑞敏公主。
微微一愣,語氣輕緩的說道:“瑞敏公主怎得獨自坐在水榭?”
丫鬟一怔,不緊不慢的說道:“水榭是小姐最愛來的地方,那裡養了一羣錦鯉,大小姐平素無事,便喜在那兒餵食。”
水清漪恍然,瑞敏在憂思故人?
“我便不打擾瑞敏公主,去旁處與人同坐便是。”
丫鬟爲難的說道:“郡主,奴婢不瞞您說。今兒個是夫人挑選旁支小姐過繼膝下,而您不在挑選範圍內,因此在遊園之前,安排您與瑞敏公主還有別府的小姐在一處。”
水清漪頷首。
丫鬟垂首在前方領路。
瑞敏撒下手中魚食,看着錦鯉擁簇而上爭食,嘴角微勾。聽到腳步聲傳來,擡頭看去,眼底閃過一抹幽光,拍了拍手心,拭去殘留的魚食:“福安郡主今日怎得得閒來參見宴會了?”
水清漪淡淡的說道:“閒來無事,便來了。”
“爲何本宮母妃今晨喚你進宮,你以身子不適推諉?”瑞敏咄咄逼人,毫不相讓道。
水清漪心中冷笑,不疾不徐的說道:“今晨的確身子不適,無雙公子看望服藥後,便已經好了泰半。顧夫人相邀,便來了。”
瑞敏咬牙切齒,水清漪的意思是說她母后邀請的不是時候!
冷笑了幾聲,瑞敏拂袖坐正身子,對丫鬟道:“本宮渴了,卻沏一壺茶來!”
丫鬟爲難的看向水清漪,想着她已經將人安排妥當了,便領命去沏茶。
水清漪看着丫環匆匆的離開,氣定神閒的在對面坐下。
瑞敏卻沒有想要放過水清漪,攝政王當面打了她母后的臉,弄死了顧錦心,讓顧家與母后起了隔閡。她今兒個來顧家,往日熱忱的奴僕,都淡了許多。
坐在這裡許久,都不曾有人過問半句!
心裡憋悶的這股子氣無處宣泄,正好水清漪走來送死!
“你還有臉來顧家,本宮當真是欽佩。你們龍家人,是不是都如此的厚顏無恥?”瑞敏這話說的極衝,但是她並不後悔。攝政王怎得不無恥了?皇爺爺將這偌大的江山託付龍珏,讓他輔助父王。可這麼多年來,父皇能夠多當一面,他卻依舊緊握大權,不肯放權給父皇!
水清漪面無表情,淡淡的品着落霞帶來的參茶,不痛不癢的說道:“就好比公主一心癡纏我父王,想要嫁給他?不惜使上手段逼婚?”
“你……”瑞敏臉色一陣青白,怒視着水清漪。
水清漪擱下茶杯,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瑞敏道:“我們不曾有愧與人,爲何無顏見人?若你說的是顧小姐的事,我想只能說是公主心胸狹隘了!顧夫人是明事理之人,她知孰是孰非。非要評斷個是非,此事還得從公主你說起!若不是你與皇后挑頭,顧小姐也不會因此而下獄,給了陳公子機會!”
水清漪三言兩語,將顧錦心的死,歸咎在瑞敏的身上。
瑞敏心裡一股子邪火竄上了心窩,渾身氣得發抖。右手緊緊的按着鞭子,若不是僅存的那一分理智壓制住了她,當真是抽出來,鞭笞她一頓!
這時,丫鬟將茶水端了過來,瑞敏氣呼呼的坐下,大飲了一口茶水壓壓火氣。
驟然,臉色一變,呸的一聲,將茶水盡數吐了出來。揚手將杯子怒砸在丫鬟的腳下:“你這是要燙死本宮?”
丫鬟嚇得撲通跪在地上,她見識過瑞敏的手段。這茶水的溫度剛剛好,瑞敏藉由此事發怒,定是因爲沒有遇見順心的事兒。想到此,磕頭認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去重新沏茶!”
瑞敏怒不可遏,一腳踹在丫鬟的心口。
丫鬟朝後倒去,撞在水清漪的懷中。
落霞眼疾手快,將水清漪拉開,擋在水清漪的面前。丫鬟後腦勺撞在她的身上,力道過大,落霞撞在倚欄上,翻身落在冰水中。
“來人,快救人!”水清漪穩住身形,厲聲道。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她根本來不及拉住落霞。緊緊的握着憑欄,目光冷冽的看着丫鬟嘴角淌出的血絲,便知瑞敏有武功底子。
瑞敏眼底閃過一抹怨毒,憤恨的瞪着水清漪,沒有想到被她躲過去了!
水清漪心中一驚,未料到瑞敏對她起了殺意!
看着侍衛將落霞從水裡拖上來,水清漪連忙走了過去。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還有脈搏,不禁鬆了一口氣。水清漪吩咐人立即去請府醫,隨後站起來冷冷的看了瑞敏一眼,讓丫鬟帶路,將落霞帶到廂房去。否則沒有被淹死,也會被凍死了。
水清漪那一眼宛如刀子一般,瑞敏背脊發涼。無措的看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一聲不吭。
片刻,聞訊趕來的顧夫人,看着廊道溼透,目光落在湖裡,薄薄的一層冰已經碎裂,湖水渾濁。不禁臉一沉,詢問道:“瑞敏公主,這裡方纔發生何事了?”
瑞敏呆呆怔怔的看着顧夫人,回過神來,吱吱唔唔的說道:“伯母,我……我想大表姐了,坐在這裡餵魚,福安郡主走來這裡,我想着大表姐因爲攝政王的緣故而死,便替大表姐說了幾句公道話,誰知一言不合,便起了口角……後來……後來她的丫鬟掉了下去。”
瑞敏說的含糊不清,卻誤導人這一場紛爭,因水清漪的不講理而起。水清漪的丫鬟落水,也是活該!
顧夫人面色陰沉,閉了閉眼,壓下心裡的戾氣,冷哼道:“當真如此?”
瑞敏點了點頭,她知道顧夫人一定是偏向她的。因爲,顧錦心的死是顧夫人心中的一道傷疤,顧夫人肯定會因她方纔的話,而惱怒水清漪。
顧夫人斜睨了瑞敏一眼,吩咐身旁的丫鬟:“方纔是誰領福安郡主進來?將她喚來!”
瑞敏心中一驚,將那個丫鬟帶來,那麼一切不攻自破了!
“伯母……”瑞敏焦急的喚着顧夫人。
顧夫人看着瑞敏拉着她手臂的手,眉一挑,淡淡的目光落在瑞敏眼中,卻是透着徹骨的冷意,不禁鬆開了手。
顧夫人理了理手臂上被瑞敏弄出來的褶子,沉聲道:“有何事?”
瑞敏張了張嘴,眼珠子一轉,輕聲道:“伯母,那丫鬟領着福安郡主去廂房了。等下宴會要開始了,您可不能缺席,等遊園子的時候,你可以將人請來問話。”
顧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瑞敏,彷彿在思量她話裡的可信度。
瑞敏被顧夫人盯的心裡直打鼓,她也摸不準顧夫人的心思。若是以往顧夫人定是相信她的,可這一回因着顧錦心的事,她不確定了。因爲大伯對母后有意見,恐怕因此大伯母也連帶着不待見她,埋怨母后的見死不救!早在進門的時候,她就有所察覺,因爲顧夫人對她沒有以往的熱絡。而方纔的試驗,更是確定了!她方纔挑事不礙事,可關鍵的是她拿顧府的人作筏子。
就在瑞敏頭皮緊繃,正要開口岔開話題的時候,顧夫人開口了:“也好!”瑞敏的心漸漸的落了下來,便又聽到顧夫人道:“你去將郡主身邊的婢女安排妥當,將郡主與帶路的丫鬟一同帶到仁德堂。”
瑞敏落下去的心,瞬間提了上來,驚詫的看着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