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塵一怔,夜大人?
夜錦?
他此刻來攝政王府作甚?
倏然,李亦塵心裡掠過一個奇異的想法,近來她與夜錦關係十分親密。宮宴的時候,夜錦爲了她,甚至不惜代表了西北大將軍站在了攝政王這一黨派。
夜錦何德何能?他有今日的地位,不過是因着得到了西北大將軍的賞識,西北大將軍想要將他招納爲婿,這才一應順從他!可他卻不知死活,爲了水清漪,而當衆令袁藝靈難看。
西北大將軍見到愛女被夜錦所傷,當真會沒有半點異議?
李亦塵彷彿快要抓到那個點了,正要往深處想,卻被水清漪打斷:“夜錦他恐怕是因爲宗人府的事情前來,你如今身份敏感,最好是先躲一躲。”
李亦塵思緒被打斷,再要想起,卻是毫無頭緒。只是隱隱覺得夜錦不止是西北大將軍的幕僚軍師這般簡單,恐怕會有其他的內幕!否則,他怎會代替西北大將軍做抉擇?
而且,西北大將軍好玩一點動靜?
想到此,李亦塵看着水清漪眼底一閃而逝的慌張,反倒是鎮定了下來。聽到夜錦前來的緊張感,驟然消逝了:“他恐怕是不知我的身份,爲何要躲起來?還是……你怕他誤會了我們有什麼?”李亦塵驟然湊到了水清漪的身旁,頭上戴的斗笠不知何時摘掉,曖昧的說道:“你莫不是已經忘記了長孫華錦,迷戀上了夜錦?”
水清漪後退了一步,他身上的氣息,她極其的不喜歡。陰冷的氣息,彷彿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她,心裡涌起了一陣噁心感。冷冷的看着他說道:“你是東齊國的皇子,夜錦豈會不認識你?何況,上一回他誤以爲是你將我劫擄了去,定會將你視爲歹人!”
李亦塵毫無所動,諱莫如深的目光落在水清漪身上,帶着探究之色。彷彿在揣測她說的是真是假?
半晌,李亦塵桀桀的笑道:“險些被你矇騙過去了!”
水清漪心口一緊,他知道了什麼?仔細將她的一言一行想了一番,並未有其他不妥,故作冷靜道:“信不信由不得你!”水清漪不再多說,繞出書案,掀開珠簾走出去,回頭看了李亦塵一眼,驟然拉開了門。
長孫華錦穿着單薄的衣裳,原本裹在肩上的坎肩已經不見了。美如冠玉的面容,似在這冰天雪地裡,凝結了一層薄霜,暈黃的燭火照耀下,愈發的晶瑩無瑕。
水清漪側身讓開,請他進屋,伸手旁若無人的替他拂落髮梢的雪花,解開他的外袍,從箱籠裡拿出一件她做好的袍子給他穿上:“這麼晚了,怎麼還過來了?”
長孫華錦的目光一直在屋子裡四處打量,淡淡的說道:“有客人?”
水清漪半垂着眼皮子,淡淡的將書案上經書整理。早在她開門的剎那,李亦塵便從窗子離開。所以,她纔敢對他做一些親暱的動作。
李亦塵離開,不敢多加逗留,儼然是怕夜錦,更多的是打消了對她的疑慮。
“嗯。走了!”水清漪神色淡淡,看着他穿上外袍,極爲的合身。神色微微的恍惚,詢問道:“我經常給你做衣裳?”所以纔會在給他做衣裳的時候,這才發現心裡早已有了他的尺寸。
長孫華錦頷首,看着他換下來的衣裳道:“這件也是。”
水清漪這才擡眼看向長孫華錦,一襲素雅青袍,身姿清雋,宛如青竹。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緊繃着臉道:“李亦塵?”
水清漪眉一皺:“你瞧見他過來,這才趕來的?”
長孫華錦抿脣不語,真的是李亦塵了?
“此人危險,你最好少與他來往。”長孫華錦臉色陰沉,未料到李亦塵膽子如此之大,竟敢擅闖攝政王府!“明日我加派人手。”
“別!”水清漪知曉李亦塵不是善茬,可這樣做太過明顯,李亦塵好不容易打消了猜測,經此一事,恐怕會將她與長孫華錦牽繫在一起。可看着他不悅的神情,水清漪下意識解釋道:“我明日稟告父王,讓他安排幾人替我守護院子。”
長孫華錦無奈道:“你這般固然是一個法子,卻不見得是個好法子。你與他關係‘親厚’,他恐怕會時常來尋你。而他如今心理已經扭曲,不再是當初的他。你言行舉止有不妥之處,他定會多慮,到時候他起了殺心,我亦是有心無力。”他不敢想她次次都那般的好運,能夠從李亦塵手中逃出來。
水清漪明白他所說的道理,可是她若是挑破了關係,李亦塵定會對她的隱瞞懷恨在心,恐怕那時候更爲的暴虐,一心想置她死地!
“再緩一緩。”水清漪毫無頭緒,起碼挑破關係之時,要在她有應對之策後。
可惜,事與願違,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如想象一般順遂!
……
李亦塵離開了落雪閣,隱身在溢出僻靜的繁茂枝葉後,等待夜錦離開後,他心裡的一些個問題好尋水清漪揭開疑問。
驀然,看到一道黑影急速的朝落雪閣掠去。
李亦塵微眯了眼,這個時辰,怎得接二連三有人尋水清漪?莫不是有其他的大事不成?
沉吟了片刻,李亦塵縱身一躍,跟了上去。倏然,看着立在落雪閣門前的身影,極爲的熟悉,彷彿在何處見過。想到此,李亦塵有片刻的失神,腳下踩在了枯枝上。‘咔嚓’一聲脆響,那道黑影望了過來,李亦塵看着他的臉,眼底佈滿了戾氣!
常德!
竟是常德!
常德是長孫華錦身邊的人,水清漪來西越國的時候,東齊國的人,一個都不曾帶過來。而今常德這個時辰出現在她的門外……不對!
李亦塵心裡躁亂,一條一條的捋順心裡的疑問。常德是長孫華錦的人,如今夜錦在水清漪的屋子裡,常德……李亦塵恍然明白了過來!
長孫華錦——夜錦——莫不是壓根這二人就是一人?
長孫華錦常年戴着面具,不曾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所以他摘掉面具根本就無人能夠認出來!
莫怪水清漪看似親和,實則很難深交得到她的信任,卻這樣輕易的接納了夜錦。分明就是有古怪,若說夜錦就是長孫華錦,那麼一切都說得通!
李亦塵目光明明滅滅,緊緊的盯着落雪閣,眼底似有火光跳躍,恨不能將這裡的一切給焚盡!
好!
當真是很好!
一些時日不見,水清漪的膽子愈發的肥厚,竟敢欺瞞他!
李亦塵甩袖離開,命人調查夜錦的底細。
而水清漪對這一切毫無所知,手中拿着長孫華錦換下來的袍子,拿着針線縫補。
別好了線頭,水清漪咬斷絲線,整理好袍子。手一頓,一封信落在了她的膝上。這個信封她識得,正是那日他無意間落在她榻上的信,現在已經開了口子。
水清漪心神一動,極想要看裡頭是什麼。捏在手心半晌,水清漪看着單手支着下頷,睏倦睡去的人,默默的放了回去。並未發覺,榻上的人眼睫幾不可見的顫動了一下,翻轉身子,嘴角微揚,沉睡了過去。
……
顧錦心並未婚嫁,適才沒有給她做喪事,只是請法師給她超度了幾日,夜裡出殯。
幾日不見,顧夫人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
顧錦年看着精神恍惚的顧夫人,在她對面坐下,並未喚她母親,直接開口道:“二妹紅顏薄命,你也莫要想不開,想要坐穩了顧家主母的位置,必定要有所依仗!歷代皇后出自顧家,你膝下沒有女兒,祖父定會在其他屋裡挑選一名天資聰穎的人,取而代之!我雖然是過繼在你的膝下,總所周知我是一個不着調的人,無法鞏固你的地位,若是其他的女兒做了皇后,你定是要挪出主母的位置!”
顧夫人一怔,原本滿心怒火,可轉念一想,他說的極有道理。這纔將他的話,全都聽進去了。
“你的意思?”顧夫人心裡明白了過來,其他幾房這個關鍵時刻,定不會將女兒過繼到她的膝下。那麼便只有從旁支選一位,過繼到她的膝下,那麼選太子妃,也不能夠越過她這一房!
“你心中有數,又何必多問?”顧錦年漫不經心的說道:“過繼的話,不是誰都能夠勝任你的嫡女身份。何不舉辦宴會,邀請衆位千金來賞園子,到時候你從旁支挑選幾個如意的過來考究。”
顧夫人越思量,越發覺得不錯。這樣邀請諸位千金前來,便會掩蓋了她的目地,其他幾房斷然不會有所防範干擾!
“你今日不會無緣無故與我說這些話,有何目地?”顧夫人豈會不瞭解顧錦年的爲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顧錦年撓了撓後腦勺,燦笑道:“你太愛裝,所以我不喜歡你。就像明明不喜歡我,可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在祖父祖母面前表現的多疼愛我。今兒個知曉我的目地,卻明知故問,不嫌累得慌?”
顧夫人一噎,冷聲道:“那是瑞敏公主……”
“你自個女兒護不了,何必操心別人家的女兒?瑞敏的性子你豈會不知?她若進了顧家,你還有安生的日子過?其次,最重要的一點便是瑞敏嫁進了顧家,你覺得皇后還會讓太子迎娶顧家的女兒?既然皇后默認了這門親事,對二妹的事情不大上心,恐怕是無心從顧家選太子妃……”顧錦年說到最後,眸子裡閃過一抹陰鷙。
顧夫人臉色慘白,循着顧錦年刻意引導的思路想下去,心口一跳,莫不是心兒的死,與皇后娘娘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