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綰綰等人一路邊逛邊吃,俗世煩惱早就拋之腦後,最後到苕英河放花燈。
此時,河中已起霧,一艘大船在霧中若隱若現。
陶綰綰遠遠看見雲景山莊的旗子,興奮地拍了拍穆九和林彥問的肩膀:“誒誒,你們看,我哥回來了!”
兩人望去,只見船體墨黑,船身邊沿有描紅,很費銀子的樣子。
“哥哥哥!”陶綰綰用上內力,對着苕英河就大喊。
片刻後,一個白衣長衫的男子就從船艙內走出來,站在甲板上面朝岸邊。
頓時,四周便響起七嘴八舌的聲音,還有年輕女子的尖叫,手絹花燈都朝河中拋去:“冀沉莊主,冀沉莊主!”
穆九驚訝地問:“綰綰,你哥的人氣很高啊!”
“這個看臉的世道,沒辦法。”陶綰綰不置可否。
遠遠瞧去,陶梟迎風立在甲板上,風將他的廣袖灌得鼓鼓囊囊,如墨青絲亦隨之盪漾,宛若幾筆勾勒出的水墨畫。
等到船近些時,穆九纔將人看清楚。
他手裡拿着一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朦朧中,看得出他眉骨高聳,鼻樑挺拔,雙眉好似有靈氣一般順勢描繪,更襯得雙眸深邃。
穆九打量陶梟時,陶梟也同樣在打量岸上的人。兩人粗粗一對視,穆九更覺他深不可測,尤其是在夜色中,雙眸蒙上一層輕薄寡淡。
“哥,一起放花燈嗎?”陶綰綰興高采烈地問。
“哥還有要事處理,先回山莊。你早些回來,知道嗎?”陶梟的船並未靠岸,但還是虛虛一抱拳,向穆九和林彥問示意。
兩人也跟着抱拳,驚歌卻面無表情,始終抱着劍站立。
陶梟回到船艙內,冷冷地開口:“近些日子,跟在我妹身邊的便是這三人?底細可有調查清楚?”
但凡和陶綰綰過多接觸的,他皆會留意。
暗衛十一恭恭敬敬地說:“查過了,京都來的,到底來西洲所爲何事,如今不得而知。從京都來的路上也太平,沒跟尾巴。這兩日也暗中觀察,未有異動。”
“品行如何?”這纔是陶梟最關心的。
“公子哥模樣的人,正直正經,談吐舒雅,另一個嬉笑怒罵的,膽小貪財,倒也不作惡,像個江湖混子。”
若是如此,陶梟倒覺得可以相交,江湖人嘛,一生跌宕,多少有些小毛病。而且還聽說,還幫陶綰綰打贏了一場官司。
“繼續盯着,莫要驚擾我妹。”陶梟吩咐。
陶綰綰等人一直玩到夜深,路上的行人也漸漸散去。
正準備打道回府時,聽見幾個腳步不穩的酒客絮絮叨叨地說:“那小子也太可憐了,竟然被打成那樣。”
“搞不好要鬧出人命呢。”
“看來,陶大小姐還是瘟神。”
“誰說不是呢。”
陶綰綰對關於自己的閒言碎語格外警覺,立馬就嗅出不對勁兒,揪住其中一個酒客的衣領,將人提起來:“你們說什麼,什麼鬧出人命?”
酒客哪成想被陶綰綰撞見,當下嚇得雙腿發軟,求饒着說:“陶大小姐,您不是瘟神……您是……”
“我說的不是這茬!我問你,哪裡要出人命,是不是劉安?”陶綰綰怒吼,擔心對方還沒醒酒,當下就一巴掌抽過去,“說話!”
大耳瓜子下去,果然有用。
酒客頓時清醒過來,指着對街弄堂說:“對,劉家!”
陶綰綰將酒客一丟,運起輕功就朝着弄堂裡飛奔而去。
穆九等人也知事態嚴重,連忙追在陶綰綰後頭。
到劉家門口時,果然看見一個灰布麻衣的儒生倒在血泊中,腦袋磕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劉安!劉安!”陶綰綰急得聲音都尖銳刺耳。
穆九連忙蹲下,將劉安攙扶在懷中,同時就着劉家門口的燈籠,查看他身上的傷勢。
“怎麼樣?”林彥問也不免緊張起來。
“好像沒什麼大礙。”說着,穆九抱着劉安就朝外飛奔。
“你別好像啊!”陶綰綰焦灼地說。
“不管了,先送去醫館。”
“那去百草堂,是西洲最大的醫館。”陶綰綰本想給穆九帶路,誰知他輕車熟路,將西洲摸得門兒清。
當下她便明白,這三人並非來西洲遊玩這麼簡單。
到百草堂後,穆九將劉安放下。
出乎意料,今日百草堂的家主沈元良竟還在,親自幫劉安診治。
“沈老,他怎麼樣?”陶綰綰緊張地問。
此時劉安滿臉是血,樣子可怖。
沈元良查看傷勢,又過號脈,語氣平緩地說:“沒什麼大礙,只是心中鬱結,唯恐落下隱患。”
陶綰綰心落回肚子裡,但又嘆口氣,還是怪她輸了官司。
林彥問看出她情緒低落,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說:“綰綰,你不必過分自責,你已經盡力了。”
“嗯。”陶綰綰垂着腦袋,賞花燈換來的好心情,早就飛走了。
陶綰綰又在百草堂裡陪劉安一炷香,因爲他始終沒有醒來,便在將他留在病房中,有學徒照顧,她才能放心離去。
在等待時,陶綰綰髮現一個個精壯的漢子,卻好似渾身無力一般,被學徒攙扶着進入病房。
也不知害了什麼病。
咚的一聲悶響,陶綰綰覺得額頭撞到什麼軟墊似的,一擡頭,見穆九睥睨自己。
“你的魂兒呢?”穆九沒好氣地說。
陶綰綰揉揉額頭,挎着臉不答話。
“別垂頭喪氣的,實在不行,就想辦法補救。”
“那種腌臢手段,我用不出。”陶綰綰氣鼓鼓地說。
“總會有辦法的,回去好好研究靖國律令。”穆九就是對律法不熟,不然,他興許還能幫幫陶綰綰,“比如,倫常角度?或者劉家打人,能不能做點文章?”
“文章是可以做,但這是隔靴搔癢,無法解決根本問題。”陶綰綰沮喪地搖搖頭。
穆九一把抓住林彥問的後衣領,將他拖到陶綰綰身邊,說:“小林子,你倒是幫幫她。你不是對靖國律令滾瓜爛熟嗎?或者有沒有什麼案例……”
穆九話還沒說完,驚歌猛地握住長劍,輕輕一抖,劍刃出鞘,靠在白嫩脖頸邊。
“放手!”驚歌渾身寒氣逼人,恐嚇道。
與此同時,穆九飛快地舉手投降。
穆九哆哆嗦嗦地向林彥問以目光求助。
一旁的陶綰綰也嚇了一跳,她自詡也是一介女俠,靠武力值行走江湖,一言不合就拔劍。
但,也沒有驚歌這麼簡單粗暴呀!
“驚歌。”林彥問沉聲道。
驚歌自然而然地收回長劍,抱胸站在他身後。
穆九驚魂未定地摸摸脖頸,怪嗔:“小林子,你倒是管管你家驚歌,動不動就把劍架在我脖子上,要是一不小心手不穩,你從哪裡找我這麼貼心的小夥伴。”
“你動手動腳的毛病,是得改改。”林彥問卻說起風涼話。
隨後,便沉默起來。許是有些糾結猶豫,最終含蓄地說:“綰綰,我知你厭惡訟棍,討厭賴詞,但爲了還原真相,有時也不用太規矩。”
陶綰綰一愣。
穆九接過話茬:“小林子的意思是,必要時用點小手段,無可厚非。”
陶綰綰咂摸他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