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離開後,孫悟空不禁暗讚自己的機變,竟然如此輕易解決問題,就向唐僧笑道:““師父,你是否餓了?我去與你化些齋吃。”
唐僧原本有些怕這猴子放刁,又突然想到觀音的話,就說道:“不用化齋。我那包袱裡,還有些乾糧,是劉太保母親送的,你去拿鉢盂尋些水來,等我吃些兒走路罷。”
孫悟空解開包袱,在那包裹中間見有幾個粗麪燒餅,拿出來遞與唐僧。又見那光豔豔的一領綿布直裰,一頂嵌金花帽,就問道:“這衣帽是東土帶來的?”
唐僧順口兒答應道:“是我小時穿戴的。這帽子若戴了,不用教經,就會念經;這衣服若穿了,不用演禮,就會行禮。”
出家人本該不打誑語,爲了騙孫悟空戴上緊箍咒,唐僧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孫悟空道:“好師父,把與我穿戴了罷。”猴子性喜花哨的東西,孫悟空雖是金仙境界,神通廣大,仍然不能逃脫猴類本性,除非有朝一日,進階混元,超脫猴屬,方能無拘無束。
唐僧沉吟片刻,直到孫悟空抓耳撓腮,這才裝作不捨道:“只怕長短不一,你若穿得,就穿了罷。”
孫悟空遂脫下舊白布直裰,將綿布直裰穿上,也就是比量着身體裁的一般,又把帽兒戴上。
唐僧見孫悟空戴上帽子,臉上欣喜一閃而逝,就不吃乾糧,卻默默的念那緊箍咒一遍。
孫悟空頓覺一道繩索勒在頭上,像要將頭勒做兩半,饒是他意志力驚人,也忍不住呼痛道:“頭痛!頭痛!”
唐僧記得觀音叮囑的“不可有婦人之仁”,哪裡會發半點慈悲心,就不住的又唸了幾遍,把孫悟空痛得打滾,抓破了嵌金的花帽,露出裡面一道金線。那金線閃爍異光,已經勒入頭皮一寸有餘。
唐僧懼怕孫悟空扯斷金箍,就先住了口不念。
孫悟空伸手去頭上摸摸,感到一條金線兒緊緊的勒在腦門上,取不下,揪不斷,已此生了根了。他就耳裡取出針兒來,插入箍裡,往外亂捎。
唐僧暗道:“若讓他將金箍捎斷了,肯定不會與我干休。”口中又念起來,這一次一味向下念,卻不再停息。
wωω⊙ тт kΛn⊙ ¢ 〇
孫悟空頓覺腦門生痛,痛得豎蜻蜓,翻筋斗,耳紅面赤,眼脹身麻。
唐僧見此,心念又起,暗道:“我若將他念死了,菩薩定會怪罪於我,今天先給他一個教訓,日後他若不服管教,我再念緊箍咒。”
孫悟空雖頭痛難忍,但已是金仙境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早已知道頭上金箍是唐僧搞的鬼,就說道:“師傅,原來是你在咒我。”
唐僧道:“我念的是緊箍經,何曾咒你?”
孫悟空道:“你再念念看。”
唐僧真個又念。孫悟空真個又痛,忙道:“莫念,莫念!念動我就痛了!這是怎麼說?”
唐僧笑道:“你今後可願聽我教誨了?可認得我是師傅了?”
孫悟空早已將腸子悔青了,暗道:“唐僧好生狡猾,以花帽矇騙於我,虧我剛纔還對他有好感。今日我先順從他,從他口中騙得解除金箍之法,再一棒將他打死,這取經之路,不走也罷!”
“我再也不敢了!”孫悟空半是討饒,半是心灰意懶道。取經纔剛剛開始,他就屢遭算計,只覺山再高,高不過人心,海再深,深不過詭計,實在不好打交道。
唐僧停念緊箍咒,道:“你即是我的徒弟,當知天地君親師之尊卑,以後要細心侍奉於我,凡有差遣,不可懈怠。”
孫悟空陪笑道:“師傅說的是,師傅將弟子從五行山下救出,恩同再造,弟子定當聽從師傅吩咐。”
唐僧含笑點點頭,自以爲將孫悟空收服,心中鬆了一口。
孫悟空見唐僧心情不錯,趁機試探道:“師傅,這緊箍經是誰傳你?可有解法?”
唐僧搖頭道:“適間一個老母傳授我的,並未傳授解法。”
孫悟空心中大怒,暗道:“不消講了!這個老母,坐定是那個觀世音!她怎麼那等害我,等我上南海打他去!”
他雙眼怒瞪,煞氣畢露,隨即又想道:“觀音既將緊箍咒傳給唐僧,其自身定然也會,我若前去尋她,她只需念動緊箍咒,我如何抵擋?不妙不妙!”
孫悟空想至委屈處,在原地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自怨自艾,片刻後,他看見唐僧站在身前,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恨道:“唐朝和尚,我不曾害你,你卻害苦了老孫,吃我一棒!”
他從耳中取出金箍棒,把那針兒幌一幌,碗來粗細,望唐僧就欲下手。
唐僧在孫悟空哭泣時就有所防備,見孫悟空舉棒打來,慌得忙念動緊箍咒,孫悟空跌倒在地,丟了鐵棒,不能舉手,求饒道:“師父,我知錯了!再莫念,再莫念!”
唐僧自認爲抓住猴子的把柄,也就不爲己甚,停止念動咒語,說道:“你可真心歸順了?”
孫悟空跪地道:“師父,我隨你西去。只求你莫當常言,少念緊箍咒。我願保你,再無退悔之意了。”
唐僧大獲全勝,心滿意足道:“既如此,伏侍我上馬去也。”
孫悟空連番被緊箍咒咒倒,哪裡敢違背唐僧的意思,只得死心塌地,抖擻精神,束一束綿布直裰,扣背馬匹,收拾行李,奔西而進。
唐僧端坐馬上,心思卻想到南海之外的觀音尊者,暗道:“我多番算計,仍不能收服猴子,觀音尊者只用一件法寶,就令這猴子不敢起反叛之心,真是令人可畏可怖。”
唐僧並不知道,這緊箍咒乃是如來傳給觀音,令觀音收服孫悟空、豬八戒、沙悟淨三人,否則心中肯定更加恐懼如來。如來研究出如此厲害的控人法寶,其心思之歹毒,神通之廣大,難道不更令人可畏可怖嗎?
孫悟空若知道緊箍咒乃是如來傳給觀音,不知心中做如何感想!是畏威還是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