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慕仙從中取出幾片指甲碎屑,口中唸唸有詞,眼中冒出絲絲青光,那幾片指甲碎屑在他口訣之下緩緩漂浮起來。張慕仙咬破舌尖,噴出一口心頭精血,指甲碎屑得到張慕仙精血刺激,立刻燃起青色的火焰,然後化作一縷青光直向東南而去。
張慕仙臉色蒼白,一縷心神附在青光之上,沿途遍覽山川大地、草木河流。隨着距離越來越遠,張慕仙追蹤也越來越吃力,身體中靈力飛速消耗。
兩刻鐘後,張慕仙估計已經向南行進一千餘里,終於看到前方一縷金色遁光,那遁光速度已經減慢,遙遙欲墜。他心中大喜,正要將這縷神念附着在妖怪身上,忽見前方白浪滔天,妖怪徑直投入一座小島之上,那島上祥光陣陣,更有萬竿紫竹。
張慕仙心中一驚,立即中斷做法,心道:“這妖怪竟然是觀音菩薩養的那條小金魚,這事不好辦了!”
陳榮見張慕仙終止做法,焦急道:“張大哥,可曾尋到妖怪的蹤跡?”
張慕仙臉露爲難之色,沉吟道:“陳兄弟,此事我看還是算了吧!”
陳榮立即變得雙目血紅,嘶吼道:“妖怪殺了我爹,怎麼能算?”
張慕仙心中慚愧,臉色泛紅,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嚴幼芳蘭芝慧心,一見張慕仙的表情就猜到八九分,幫忙道:“張道兄,那妖怪是否身份驚人?”
張慕仙噓了一口氣,轉向西北莫干山禪源庵方向,嘆道:“三界之中能惹得起這位菩薩的只有寥寥數人,其中卻不包括我們。”
陳榮也是聰明人,聽張慕仙如此說,立刻猜出事情原委,臉上露出瘋狂之色。
張慕仙匆忙拉住陳榮道:“陳兄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張慕仙在此立誓,今後若有機會,必使那妖怪永世不得超生。”腦中自然想到五百年後金魚精在通天河吃人之案,那時憑自己的地位,想要整治它還是有方法的。
陳榮見張慕仙目含真誠,並不是敷衍他,猛然跪地一連向張慕仙磕了三個頭,張慕仙身體虛弱,竟然沒能阻住他。
陳榮起身後將陳昌抱在懷中,走到艙壁破裂處道:“我陳榮對天明誓,我爹陳昌生前欠下的債務由我一力償還,我爹的仇我陳榮誓死以報,各路過往神靈俱爲見證,若違此誓,讓陳榮墜入地獄,永世不爲人。”
說完這些,陳榮抱起陳昌從洞口躍出。
“撲通”一聲水響,陳榮已經抱着陳昌跳入太湖之中。張慕仙和嚴幼芳搶到洞口,見到水中一縷水線向不遠處一條小船而去。
張慕仙面露愧色,陳榮跳水離開,他竟然不敢阻攔,心中更不知如何安慰他。
干將、莫邪二劍相視一眼,紫青二氣涌動,化作兩柄寶劍落在張慕仙包裹上。
張慕仙轉過身,將干將、莫邪二劍裝入包裹,背在背上,正準備從窗口躍出,忽然瞥見地板上那枚金光閃閃的魚鱗,心道:“留着此物,也許以後能成爲收拾金魚精的證據。”
張慕仙彎腰將地板上魚鱗撿起,正準備裝入包裹中,忽覺觸手處凸凹不平,向魚鱗看去,上面竟然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張慕仙凝神看向那些文字,只見其上寫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總共三百餘字。
這是西遊記中“烏巢禪師”傳給唐僧的多心經,難道烏巢禪師乃是觀音菩薩的化身?
張慕仙心中腹誹:“好一個觀自在菩薩,竟然有心情在金魚鱗上刺字,看來你也是閨中寂寞啊!”
“張道兄,你要離開嗎?”嚴幼芳打斷張慕仙的沉思。
張慕仙擡頭望去,見她姿容嬌俏,眼神深處藏有一絲不捨,心中一動,將鱗片遞給嚴幼芳道:“這鱗片上刻有一卷佛經,嚴姑娘若得閒暇,不妨多多誦讀,雖不能成仙了道,卻能祛病延年。”
嚴幼芳接過魚鱗,珍而重之放入懷中。
張慕仙已經憑虛御風從艙壁洞口躍出落入太湖之中,腦中想起馬援得五千惡鬼誓死追隨,想起陳昌以死救子的舔犢之情,想起陳榮那決絕的誓言,只覺胸中憋了一口氣,不吐不快。
暗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
眼前飛揚着一個個鮮活的面容。
湮沒了黃塵古道,荒蕪了烽火邊城。
歲月啊你帶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興亡誰人定啊,盛衰豈無憑啊。
一頁風雲散啊,變幻了時空。
聚散皆是緣啊,離合總關情啊。
擔當生前事啊,何計身後評!
長江有意化作淚,長江有情起歌聲。
歷史的天空閃爍幾顆星,人間一股英雄起,在馳騁縱橫。
嚴幼芳聽那蒼涼的歌聲隨着張慕仙的身影漸漸遠去,輕輕撫摸藏在胸口的那一片魚鱗,不覺淚流滿面,口中喃喃道:“張道兄,你雖慕仙求長生,在心底卻還是一個人啊!”
綠荷躡手躡腳來到三層,見樓船上滿目狼藉,艙壁更是破了一個大洞,自家小姐正站在破洞前,雙眼噙滿淚花,匆忙趕上前道:“小姐,這是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嗎?”
嚴幼芳搖搖頭,低聲道:“小荷,這些年我們去過多少地方?”
綠荷思索道:“東至大海西至兩界山,南抵桂林北至塞外,地方太多了,綠荷數不過來呢。”
嚴幼芳嘆道:“是啊,這麼多地方,是該倦了呢!”
綠荷道:“這裡亂糟糟的,我扶小姐去二層休息吧!”
嚴幼芳搖搖頭道:“我心倦了,想找一處地方隱居。小荷,你有願望嗎,我定會爲你實現。”
綠荷理所當然道:“小姐的心願就是我的心願啊!小姐要隱居,我當然跟小姐一起。”
“以後生活會很苦,你怕嗎?”
“只要跟着小姐,我就不怕!小姐,咱們去哪裡隱居?”
“找一個白雲籠罩、沒有人能尋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