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凌霄寶殿小朝會。
張慕仙率先越衆而出,參奏書星膠鬲、天馬星鄂崇禹泄露天庭機密,所列證據詳實,玉帝震怒,將二人貶謫凡間。
朝會一開始,張慕仙參倒二人,殿中氣氛陡然凝重起來,衆仙都感覺到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心中暗道:“張慕仙心狠手辣,外甥、外甥女都能下黑手,更遑論他人?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咯。”
知情人的想法卻又有不同,膠鬲和鄂崇禹將張慕仙的奏疏泄露出去,還是有很多人知情的。
天蓬元帥豬八戒眉頭緊鎖,那兩人跟他相交莫逆,他似乎感到張慕仙在有意針對他。雖說如此,他卻不敢站出來替二人分辨,大朝會那天,張慕仙在絕對的劣勢下反敗爲勝,讓豬八戒心驚膽顫,他意識到朝堂中有一股巨大的勢力在暗中支持張慕仙,這股勢力很可能屬於玉帝。
太上老君站在最前列,老神在在,心中卻暗自憂愁。前幾日,他將芭蕉扇送給羅剎女,將她安置在火焰山,此事雖極爲隱秘,卻不可能瞞過有心人,張慕仙正是一個有心人。
“老道債多不壓身,張慕仙若敢將老道的事捅出來,我跟他撕破臉皮。”太上老君暗自發狠,接着煩惱又上心頭。
他在開天闢地之初,獲得無數寶貝,皆爲先天靈寶,其中有兩柄芭蕉扇,一爲太陰之精,一爲太陽之精。太陽之精扇出火氣,太陰之精能扇出水汽,二者相生相剋。
他已將太陰之精送給了羅剎女,太陰之精剋制他的絕學—三昧真火,一旦其落入敵人手中,對他很不利。
張慕仙退回隊列中,耳中聽玉帝威嚴道:“衆卿家有事啓奏!”玉帝潛在意思很明白,今天的正事已經說完了,大家有事說事,沒事就結束朝會,各回各家。
聞仲出列稟告道:“啓稟陛下,臣有事啓奏。”
“講!”闡教在天庭勢力強大,又是中立派,玉帝很給文仲面子。
聞仲道:“臣前幾日下界執行公務,卻看到陰司震動,似有鬼王喧譁,故往而一觀,遇到一樁舊案。”
玉帝皺眉道:“是何舊案?講來。”陰司裡的案子堆積如山,有舊案乃是很正常的事,若是其他仙人提出這件事,玉帝早以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將其斥退。
聞仲道:“臣遇到開漢良將韓信,他狀告漢高祖劉邦。其言曰:信爲漢祖立下十大功勞,誰知漢祖得了天下,不念前功,將吾貶爵。呂后又與蕭何定計,哄吾至長樂宮,不由分說,叫武士縛住斬了,誣以反叛。吾自思無罪,受此慘禍,三百餘年,含冤未報,乞望明斷。”
衆仙竊竊私語,這件案子秦廣王曾在三百年前上奏天庭,奈何牽連甚廣,千絲萬縷,漢家江山初定,氣運正旺,就拖延下來,沒想到一拖就是三百餘年。
玉帝沉思片刻道:“此案已拖延三百餘年,傳朕旨意,招秦廣王至凌霄寶殿。”
不一刻,秦廣王至凌霄寶殿之中,玉帝以“漢高祖冤殺功臣案”責之。
秦廣王叫苦道:“此案不但牽連漢祖、韓信,還有彭越、蕭何、英布、項羽等人牽扯其中。這些人都曾爲一時之傑,鍾天地大運,臣多次審理,奈何剪不斷、理還亂。小神無能,請大天尊責罰。”
此事牽扯劉邦、項羽、韓信、蕭何、彭越,這些人身上連帶人族氣運,秦廣王亦要待之以禮,審理難度很大,這是其一。
其二,這件事虧在劉邦,劉邦曾爲人王,怎麼處罰他?
玉帝知秦廣王的難處,望向殿內衆仙道:“此案綿延三百餘年,實不能再拖延下去,衆卿家可有良策?”
殿內衆仙誰會去接這個燙手的熱山芋?一個個將頭低垂,開始數地面上的“螞蟻”。
三百年未審理出結果的案子,其難度可以想象。更重要的是,這件案子隱約牽扯人族氣運,一旦搞砸了,只怕仙位都保不住。
這時太白金星出列奏道:“啓稟陛下,臣保舉一人,可斷此案。”
玉帝眼睛一亮,道:“愛卿奏來!”
太白金星道:“人界蜀郡有一茂才,名喚司馬貌,此人昔日曾言:“我若作閻王,世事皆更正”,雖是酒後疏狂,亦可見其心氣極高。陛下何不將其押赴陰司,着他代替閻君審理此案,看是否公平。”
玉帝點頭道:“準!着鬼差押司馬貌至陰司,審理漢高祖冤殺功臣案,限他六個時辰,審出結果,若能至公至正,則賞之。”
這時張慕仙出列道:“此案爲陛下欽定,臣建議由佛、道及糾察靈官衙門分別派出代表旁聽,結案後於卷宗畫押,確保其公正。”
玉帝點頭道:“天師張道陵爲道門代表,文殊菩薩爲佛門代表,張靈官你代表糾察靈官衙門,務保此案公正。”
張慕仙退入隊列,羣仙卻暗自爲司馬貌捏把汗,天庭派出如此豪華的陣容旁聽此案,若司馬貌審理不公,不能令所有人信服,天庭會如何處罰他?再加上他先前曾說出“我若作閻王,世事皆更正”這樣的狂言,一旦事敗,怕是要將十八層地獄坐穿。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玉帝端坐閉目,鬼容區立即揚聲道。
衆仙自不會再打擾玉帝,紛紛呼道:“臣等無事。”
衆仙依次走出靈霄寶殿,太上老君臨行前望了張慕仙一眼。司馬貌夜斷陰曹,他隱約能算到因果牽扯,張慕仙爲何要三方勢力派駐代表,他卻看不分明。
張慕仙向太上老君微微一笑,又將手掌按在嘴上。
太上老君點點頭,轉身離開,心中暗道:“此事果然不簡單,張慕仙既提醒我守口如瓶,那此事多半爲他謀劃,又與我道門無礙。老道不妨賣他一個人情,等下我吩咐道陵,着他暗中關注,必要時可以幫張慕仙一把。”
張慕仙走出大殿,與文仲交換一個眼神,彼此錯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