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了許久的天,今日午過竟是風和日麗,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大對勁,想了老半天也想不起是哪兒,一樣的小徑一樣的門檻一樣的牌匾,卻不知怎地,似乎失去了些許光輝。
打扮妥當,那個冒名紅玉的丫頭,早已不知什麼時候,已然回來,我心裡一陣疑惑,或不知怎麼開口,只是知道她能如此自如,想必也多少跟靈玄門扯了什麼關係,只是我怎麼也想不明白,楚月香,這個楚家正牌的小姐,什麼時候,竟攪入了靈玄門來,難道她不知道靈玄門與官府勢同水火的情勢?引領江湖衆派追殺靈玄門,便是以楚家爲首。
小翠見我幾分欣喜,直說終於可以不用再過提心吊膽的日子了,貼心的幫我早就打點好了一切。
細細問過一些事情,我方纔明白,這丫頭最近過的有多苦,楚月香離宮半月有餘,卻是沒有驚動任何人,亦沒有通過正式出宮的方式離開,只是一夜間,竟是了無音訊。虧她之前一直稱病以護,否則,我真不知道今日要如何出場了去。
閒暇帶着兩丫頭逛了逛園子,才發現,今日的留香宮原來早已與往夕有了大大的不同,也許我知道是爲什麼,這與楚月香離宮或多或少都有些關係。
楚月香失寵了,我能理解那些管事嬤嬤和監司爲什麼會撤去曾經滿園的丫鬟太監了,望着空蕩蕩的園子,花殘柳瑟,相比之下,經過伊月閣的時候,那人聲鼎沸,花團錦簇的熱鬧聲,卻尤覺刺耳,我雖然不瞭解這各中的緣由,單是猜也能猜得幾分。心中不免感嘆,一絲輕鬆感,不免從心底油然而起,宮闈深而難測,如今柳如月得勢,對我此次入宮,相對而言,亦算不上是件壞事,只是每每回想起經過小徑時柳如月那眼神,只是對眸那刻,便在我心底久久揮之不去。
是什麼,能讓她如此改變?
“娘娘……”良久,正待我還在思索之時,紅玉已然端了琴,置於身側,輕輕喚道。
宮中的日子難熬,天氣尤冷,而此次回宮也是徹徹底底的裝一回楚月香,單是一日,我便已了無興致,倍感乏味。偏偏除了我還算熟知的箏,也就只有那隻剩琴身的小提琴,不免讓我幾分落寞,我想我終於能體會,爲什麼楚月香在這裡呆不下去的原因了。但至於她是如何逃出去的,似乎還沒個頭緒,就連小翠也不得而已,她一個行爲受束的妃子又如何得知?
“哎~~”想的頭都大了,輕輕移步在琴前,看着桌上孤琴而置,突然想起,
似乎又回到了淑荷園中的場景,只是這景緻卻是不相庭徑,少了許多趣致。
輕手起弦,靈動的音律傳了滿園。思緒飛的很快,當是很久,沒有今日這番心情——瞭然無波,我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居然可以這樣的平靜。
信手彈來,卻是越發沉在其中,音律可以這樣美,點點葉,習習風,花開的聲音,和花落的殘美。誰也解不了其中的美妙,唯一音符繚繞,確是有另一番心靜。
想起淑荷園,想起姥姥,想起妃爭之時,亦想起腦子裡不斷閃現的一個身影,人生如戲,一場即罷。美麗太多,總留下許多甜蜜,那些快樂的悲傷的,總是相輔相成的交織,讓人歡喜讓人憂。不如青山靜美,不如碧水恬然,花太美,終會敗。想起一首很好聽的曲,很好聽的歌。
如我心事,了我心腸。彈指間,竟不由自主隨了去。
情易了,事難了
舊愁新煩誰明瞭
鏡中照,淚雨飄
不見故人對我笑
冷或暖,諷與嘲
幾人惆悵幾逍遙
千般苦,百般繞
命運總是太潦草
心無愧疚好弄潮
哪怕望塵望不到
頻頻遇驚濤
趕也趕不掉
再糟糕也微不足道
心無愧疚才重要
就算是是非顛倒
俗世浪滔滔
愛恨誰知道
好不好都已成他暮他朝
………………
心無愧疚,多好的四個字,一曲完罷,終能體會各中緣由。這宮中辛酸苦辣,雖說與我無關,卻是緊緊相連,如今置身其中,長此以往,卻不是辦法,雖然此時的皇帝已然忘卻了曾經的楚妃,可是這樣並不代表楚月香的自由,也不能讓楚月香永久的免去暗設於身的光環。
我想我或許也該做些事了,對自己,也對關心我的人……
小翠的焦心,我自是明白,楚家似乎並不知道楚月香離宮之事,一味的派人會知小翠,提醒楚月香爭寵之事,想必是楚月香失寵,必然亦讓楚家威望盡跌其谷。不禁感嘆楚月香此生的命運坎坷,但至於她與靈玄門的關係,卻讓我怎番不通。
眼下,我只是知道靈鴿入宮,還有一旁靜默的紅玉,至於關山的入宮,一時,我也不知道是何用意。但我卻深知,那麼多人入宮,絕非是因爲一個陸昭儀。
想起陸昭儀,我似乎很久都沒有去看她了
,打定主意,我決定今晚去看看。
月華滿天,開春的天氣,難得見月,隱隱的朦朧,卻極不適合夜行。穿上一件衣衫,帶了紅玉,便大方的朝落芳庭院行去。
小翠驚愕的眼神中,無一不留露出幾分失落,我也不做解釋,對她寬慰一笑,她亦不做聲,目光隨我出門的那刻,一直送至拐角。
我想她一定很好奇,爲什麼我會對這個冒充的紅玉如此信任,以至於她都不帶在身邊。
只是她不知道,若不是對她的信任超過紅玉,那麼我便不會將她留在留香宮。紅玉在我印象裡是一直都不吭聲的,對此,我深信,她是一個極爲深藏不露的人,雖然不知道她是何人,但是對於慕容子楚安排的人,我的確莫名的信任。若靈玄門還在,我甚至會認爲,她是某個死士。
突然覺得好笑,靈玄門不在了,我卻還在猜,背後的丫頭是不是死士。她的腳步聲很小,與練武之人的小心翼翼極爲相似,燈照的也極爲小心,雖然在身後,卻將影兒拉至一側,使得一路也毫無坎坷。
行至落芳庭院的時候,遠遠便已經看見,門庭如故,想必徐媛媛還未得寵,若不然,即是忘了這位孤單姨娘了。心裡不免嘀咕,腳步卻已然輕身推門而入。很暢然的,沒有再聽到那聲年久失修的吱呀聲,庭院依然整潔,只是角落的那棵長青樹,已然長了些許。燈火未明,想必是睡下了。讓紅玉在門口守好,徑自推門而入,燈盞亮起,卻迎上一對波瀾不驚的雙眸。
“娘娘何故深夜前來?”她語中沒有了曾經的熟絡,眼裡落寞分明,卻越顯蒼桑。
聽她如此,我心中自是明瞭,想必楚月香的身份,她已然知曉,有些不知進退,總不能在她面前取下面膜,又不知平日裡她們聊些什麼,只知輕身坐下。見她依然如舊,微靠在牀頭。難道她平生裡睡覺一直都半躺着嗎?心裡一絲酸楚不由自主襲上心頭。
“我來,是給昭儀帶來香兒的消息。”
“香兒?!”想了許久,不曾想到更好的託詞,怎料輕言一句,竟讓她瞠目大睜,分不明是何表情,暗暗的燈火中,卻分明感覺出她言語中的震驚,未曾想到,她竟是如此牽念我,一個連熟識都談不上的小宮女。
“是的,香兒回來了。”我依舊避重就輕,說的風淡雲輕。
“香兒,回來了?”看着她驚喜又難以置信的面孔,心中有種他鄉遇故人的感覺油然而起,在這樣的地方,能遇到如此牽掛我的人,也算是一種幸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