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夜遊豁出去了, 心一橫, 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真準備親上去了。
簡小樓瞧他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心裡的小人早已笑翻過去。
不鬧了, 正準備退回去時,忽然聽見一聲“阿彌陀佛”:“大侄子, 你這是要逆天啊!”
隨後又道, “妙離,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兩人自然驚愕,簡小樓還好,她知道是誰。
夜遊已經起了身, 三叉龍戟攥在手中,神色冷峻,心中卻很懊悔。
他是怎麼回事,如此容易分散心神,被人窺探到了領域內, 竟然絲毫不曾察覺。
因爲兩人一直都在傳音聊天, 還設着隔音罩,簡小樓倒是不擔心什麼。
放出神識, 尋着聲音望過去,山頭上站着三個人:落拓和尚、妙離, 還有一個和夜遊一樣頭上長角、眉間覆鱗的龍族男子。
他負着手,相貌極爲冷峻,那雙鳳目中卻充斥着……震驚。
簡小樓眼尾餘光掃向夜遊:是傲視?”
夜遊點頭:是傲視。
簡小樓不急不緩的站起身, 挺了挺脊背。
她將滑至胸前的幾條小辮子拂去身後,一瞬恢復面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師叔,偷窺他人親熱不光彩。”
“第五兄,整個十方界我最服你。”
傲視第一個從山頂落了下來,站在簡小樓一丈開外,“傳聞你什麼女人都敢睡,不管美醜,不論種族,也不管人家是否已經婚配、夫君是何等身份……我原本不信的,沒想到你連我龍族的男人都不放過……”
“男人”兩個字咬的明顯重一些。
他又一臉驚奇的看向夜遊,“小白龍,你先前拼死保護那個賤人,我還以爲你是他情郎,沒想到你竟是個斷袖!”
袖子下的手指顫了顫,夜遊閉口不語。
那三人也先後落了下來,一貫嘻嘻哈哈的落拓和尚笑不出來了,面色罕有的凝重:“不行不行,大侄子,此事我一定得告訴你爹,你勾搭有夫之婦雖然無恥,好歹還是女人,你再這麼胡搞下去,是想你們第五氏絕後不成?”
簡小樓木着臉裝深沉,她已經無法揣測第五清寒醒來之後的反應,估計再怎樣憐香惜玉的一個人,也會暴跳如雷拿着問情將自己剁成肉醬。
但她也不能澄清,夜遊歸屬四宿一方,她若撇清關係,難保這幾人對他動手。
簡小樓牙一咬,面癱着臉道:“真愛不應分種族,也不分性別。”
“第五師兄真有悟性。”
唯一不吃驚的居然是妙離和尚,雙手合十道,“男女、美醜,不過只是臭皮囊、只是虛妄,靈魂是沒有那麼多分門別類的。”
簡小樓“恩”一聲:“是這樣。”
傲視露出嫌惡的表情:“我對你的私情沒興趣,但我聽落拓說,我一直在尋找的賤人,居然也是你的老相好,我問問你,她出自哪門哪派?”
他本來是要逼問夜遊的,不過瞧見方纔那一出,隱約覺得夜遊之所以救那個賤人,是爲了討好第五清寒。
他心裡也是醉醉的,老少咸宜,男女通殺,這風流色胚子好大的能耐。
再過陣子,腦袋上估計就得出現一條銀白色的小辮子了。
這個葷一開,那腦袋五顏六色的還能看?
簡小樓眸光一涼:“她哪裡得罪你了?”
“三千多年前,她夥同一個蒙面男子闖入我們藍星海。”
傲視啞着嗓子冷笑一聲,“第五兄,此女我是必殺的,你尋思尋思,護着她就是與我作對。你身邊的女人數之不盡,不至於爲了區區一個賤人同我翻臉吧?”
簡小樓繃着臉:“她今年只有兩千歲,三千年前闖你藍星海,你是不是見鬼了?”
傲視稍稍一怔:“她只有兩千歲?”
簡小樓點頭:“是的。”
傲視凝眉:“不可能,她的容貌辨識度不低,貓崽子一樣的長相,額上還有一朵怪異的紅蓮印記,哪裡會有如此湊巧的事情。“
這就怪了。
簡小樓看一眼夜遊,夜遊搖搖頭,他也無法理解。
“我說傲視,勸我大侄子不爲女人同你翻臉可以,逼問那女人的身份就有些過了。”落拓和尚笑哈哈地道,“以我之見,你倆各退一步,他不出手,你不開口,怎麼樣?”
傲視微斂鳳目,沉吟思考。
十方年輕一輩的神壇上,傲視排在第一位,第二是落拓和尚,第三才是第五清寒。他們三人其實並沒有真正較量過,所謂排名,只是一些同他們鬥過法的修士給出的。
傲視自負贏的過第五清寒,可他同樣知道,必得經歷一場全力以赴的血戰,纔有可能拿下他。
待那時,他的力量也將虛剩無幾,容易出事。
一氣劍宗就是想用第五清寒來牽制住自己。
“可以。”傲視答應了,“反正她人在火球內,終究飛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不同意。”簡小樓森然道,“你們之間的私仇,你們可以自行解決,但你不能當着我面動她。”
“沒問題。”傲視覺着她在給自己找臺階下。
“好好,我來做個見證,誰若食言,我可不依他。”落拓和尚拍着巴掌道,“此事既已了結,咱們說說下天坑的事情吧。”
簡小樓從他們口中得知,天坑爬出的妖獸已經越來越少,估摸着再等十幾日就會止住了。
瞧着兇獸的數量,天坑下面,應有一處巨大的地穴。
其實,無論落拓和尚亦或傲視,都對那虛無縹緲的大能遺寶沒興趣。然而有洞就鑽,有寶就探,這是修行人士沉浮幾千年養成的習慣。
沒準兒撞上什麼機緣。
如今一衆精英們被兇獸追的四散,正是下去一探究竟的大好時機。當然,下方必定兇險重重,四宿雲竹子一行人也和他們同個打算。
結伴同行是最好的。
饒是狂妄如傲視,也不認爲自己可以橫掃整個四宿精英階層。
簡小樓發愁:“夜遊,去不去?”
她一步步走到現在完全是硬着頭皮,那什麼大能遺寶對她沒有吸引力,她是不想去的。
冒牌貨始終是冒牌貨,操控着“第五清寒”對付一般修士可以,真正對上葉溪那種級別的大符師,在對方背水一戰的情況下,根本毫無勝算。
多虧了素和才撿回一條命。
夜遊思考一番,傳音道:“去吧。”
“太危險了。”
“佔你肉身那位龍族,修爲遠超十四階,他進來或許正是爲了探求遺寶,說不定已經下去天坑了。咱們和傲視待在一起,你的肉身才是安全的。”
簡小樓想起自己忘記告訴他黎昀的事情,黎昀進入火球並不是爲了什麼遺寶。
不過黎箬公主肯定會下去,黎昀下天坑的可能性極大。
夜遊說得對,簡小樓以沉穩的聲線道:“可以,不過我需要休養幾日,之前與葉溪一戰,我受了傷。”
落拓和尚蹙眉:“葉溪竟然真將你給傷了?”
簡小樓面癱着臉:“神工鬼力符非同小可,師叔莫要小覷。”
傲視幽藍的眼底隱隱透出一絲亢奮:“一直聽說那位葉大符師的神工鬼力極爲彪悍,稍後,我得去試試。”
“葉溪不是衝動之人,大侄子,你和沈落雁是不是真有一腿?”
簡小樓與葉溪那一戰,衆多修士看在眼裡,自然有人瞧出端倪。
她默了默:“已經傳出去了?”
傲視三人臉上露出四個字:果然如此。
……
談妥了之後,靜等簡小樓療傷。
他們三個坐在大榕樹左側,簡小樓和夜遊繼續坐在右側。
窺探了下素和,不知跑哪裡去了。
兩人肩並肩的盤膝打坐,她需要療傷,夜遊也是一樣。他倒沒什麼內傷,只是手骨開裂需要他以精氣修補。
簡小樓療傷就有些麻煩了。
她的神魂受了傷,那是屬於她自己的神魂,需要以肉身的靈氣來供養,肉身卻不是她自己的。
只能借用第五清寒的靈氣,一點點浸潤自己的神魂。
兩相觸碰時,總是被一股磅礴之力震撼的心神俱顫。無非是第五清寒的力量太過剛猛霸道,她本身修爲不濟是個原因,女子魂魄屬陰相互排斥是另一個原因。
幸虧黎昀的力量足夠強。
來來回回,簡小樓逐漸適應了這種神魂衝撞。
浸潤神魂的過程中,她腦海裡不斷浮現一個孤高絕塵的身影,手持着問情劍臨淵而立,似乎陷入冥想中。
倏忽,他手中劍起。
意隨劍走,劍在意先。
起手便是劍勢大開,宛若蒼龍出水,氣貫長虹。
然而颯颯劍光掠過,劍勢開始內斂,力道徐徐收回。
手中拈過塵世情,醉生夢死不願醒,劍意綿軟,漸漸溫柔繾綣起來。
末了再是一變,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意最終融爲一體。
千河萬流,終歸於海。化繁爲簡,返璞歸真。
這是一套完整的問情劍式。
簡小樓在操控第五清寒的過程中,早已將問情劍招爛熟於心。
不過以旁觀者的身份觀他練劍,倒是頭一遭。
她一直學其形而不知其意,如今,似乎初窺到了問情劍意。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啊!
簡小樓強迫自己從劍境中醒來,呼哧呼哧,一腦門的汗。
已過去三日,夜遊睜開眼睛:“怎麼了?”
簡小樓傳音:“我發現,我似乎對劍道有些悟性。現在才覺得自己適合修劍,是不是晚了點?”
“你開竅了。”夜遊抿了抿脣,很是爲她開心,“你纔多大點兒的年紀,已算極早了。如此看來,你被逼無奈換了這具肉身,倒是你的一個機緣。”
“第五清寒在劍道武學上絕對是個大家,我的確受益良多。”
胸脯幾個起伏,簡小樓稍微調整內息,“我觀他劍意,只覺得是個通透至極之人,爲何在男女問題上如此看不開。那些女人也是,怎麼想的?”
修爲不濟的小姑娘,願意和他睡可以理解。
俗話說一滴精十滴血,放在男修身上更是了不得,乃是自身最純粹的精氣。因此,高階男修極少沾染男女之事。以第五清寒的修爲,承他雨露同磕上幾百顆仙丹效果類似。
可據她目前所知,他的女人多是些修爲極高的女修。
這個色胚子分明是個熟女控。
諸如沈落雁和柳穎菲,肯定不是拿他採補。
簡小樓嘖嘖嘴:“你說第五前輩哪來如此多的精力,日日做新郎,數千年如一日,竟然沒被掏空身體。”
夜遊沒有回答她。
他在這方面,自認不如簡小樓和素和,他二人說葷話一貫毫不顧忌。
夜遊素來百無禁忌,唯獨對此難以啓齒,聽着都覺尷尬。
海牙子說他假正經。
簡小樓微微一偏頭,瞧見他泛着水光的蒼白臉頰,竟然多出一絲很可疑的紅暈。
她蹙眉:“你很羨慕?”
夜遊一怔:“羨慕什麼?”
簡小樓瞥他兩眼,瞥着瞥着,恍惚有些失神。
她的目光順着夜遊的眉眼,掠過鼻樑,最後落在他嘴脣上。她從前怎麼沒有發現,夜遊的嘴脣好生誘人,好想咬一口……
喉結上下滾動,咕唧,她真的吞了一口口水。
不知爲何,夜遊心頭一陣發毛,她的目光像是燃了火,看向他哪裡都能燒起來。
她將腦袋一點點向前傾,夜遊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第五清寒……”
後背被什麼東西捅了一下,瞬間將簡小樓從迷亂中拉了回來。
她心口砰砰直跳,轉過頭,竟是傲視拿着一根覆滿鱗片的棍子在捅她。
他們分坐的這株榕樹非常粗壯,足夠五人合抱,彼此之間距離還是有些遠的,是以傲視只能以棍子捅。
傲視鄙夷道:“好歹外人在場,第五兄能否稍加剋制一些?”
簡小樓也覺着詫異,但這一刻,她的目光盯着那根棍子,神色肅殺:“收回你的玄黃棍。”
傲視揚了揚下巴:“不過打個招呼,未曾使用半分靈氣,你這什麼臉?”
說着又在她背上捅了一下。
“你再捅一下試試!”
簡小樓話音剛落,背上又是一痛。
傲視擺出一副“敢不讓我捅,我非得捅!就捅!使勁兒捅!”
“找死!”
簡小樓起身的同時迅速抽劍,一個箭步朝他砍去!
傲視眸色一厲,似乎也沒想到這色胚說翻臉就翻臉,手中一蓄力,玄黃棍銀光驟閃。“哐”的一聲,劍刃砍在鱗片上。
“你們這是幹什麼呀!”
話音一落,第三道力量擠了進來,落拓和尚雙手齊發,扣住他們的手腕,“好端端的,怎就動起手來了?”
兩人四目冷對,不言語。
心中都在驚駭落拓和尚的力量。
儘管兩人都沒有使出幾分力道,雙雙被他鉗制住,也是有些厲害。
“我收手,你倆也收手。”落拓和尚一人給他們一個眼神。
“是他來打我。”傲視舉目冷睨了簡小樓一眼,他還在地上坐着,只擡起左手臂舉着玄黃棍。
“我警告過你……”
話說半茬,簡小樓發現自己說不下去了。
從她這個位置,恰好看見傲視的鎖骨……
咕唧,又吞了吞口水。
簡小樓收了劍立刻轉身,繞回榕樹這邊。
怎麼回事?
她對着夜遊難以自持就算了,爲何看着傲視也能起反應?
她沉着臉,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套一氣劍宗的校服。這套校服衣袂飄飄,仙氣十足。掐了個訣,換下身上這套貼身藍衣。
夜遊攏起眉梢,傳音給她:“你的傷勢是不是嚴重了?”
簡小樓不看他,擺出一副撲克臉:“諸位,我休息夠了,出發。”
說完提着劍就朝溪谷外走。
這肉身有毒,得趕緊找到黎昀,不然真要出大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四宿這段劇情是最掉節操的,但我也不打算撿~~
和基友明天拼字一萬,等我的萬字大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