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宿往事(十五)

黎箬公主半響才道:“是他的族人?”

黎昀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

黎箬公主沉吟:“他被海心孵化七百餘年, 始終沒有完成融合?”

黎昀道:“書靈查探過了, 藍星海的海心損傷程度比較輕微,遠沒有到必須複製的程度。而夜遊的三魂極其強悍,只是失去大量精氣, 是以他在龍子潭用了整整十年才破殼而出。之後因爲精氣缺失的緣故,渾渾噩噩, 倦怠度日。如今瞧着, 倒是已無大礙。”

稍稍一頓, 他續道,“不過也虧得及時偷出來了,如若一直被海心孵化, 夜遊的狀況不會比我好去哪裡。”

陷入片刻沉思,黎箬公主沉沉道:“那麼現在,是不是得讓夜遊知悉此事,迫使他去將藍星海心內屬於他的力量取回來?不行,他還太過弱小, 鬥不過藍星海那些惡龍, 被重新抓回去抽乾精氣的可能性更大。”

該怎麼辦?

阿昀僅存的一條生路就此斷絕了麼?!

瞧見黎箬滿面愁容,黎昀嚅動脣瓣, 低低傳音:“姐姐,咱們不要再打夜遊的主意了好不好?他也是個可憐人呀, 同是可憐人,又何苦再相互爲難?爲煙波海付出,阿昀無怨無悔, 阿昀有姐姐愛我,真的足夠了。”

黎箬何嘗是個嗜殺性子?

她咬咬牙,冷酷道:“我黎箬這一世別無所求,唯願你安穩活着!”

黎昀止不住搖頭,藉着簡小樓的肉身,他張開雙臂抱住黎箬,感受着與他血脈相連的溫暖:“姐,你說你活的不快活,因爲你所擁有的一切,是建立在阿昀的犧牲上。你想一想,若是阿昀的一切,建立在夜遊的犧牲上,阿昀又豈會活的自在?”

黎箬心中悽苦,默不作聲。

“姐,我們放過他吧,阿昀不想做惡人。”

“姐,算我求你了。”

“姐……”

“你爲何永遠都是如此,總去可憐別人,替別人着想,你爲煙波海付出了所有,有幾人知道?又有幾人記得?”

“你知道,你記得呀。”

“你……!”

黎箬驀地拔高聲音,眼圈酸澀發脹,緊緊抱着黎昀,哽咽道,“傻弟弟,你讓我拿你怎麼辦纔好?你沒多久的命了你知道嗎,早晚有一日,你會被海心蠶食乾淨,你清楚嗎?”

姐弟兩個抱着直流淚,因是傳音,外界靜悄悄的。

夜遊從意識海內抽魂而出,甫一睜開眼睛,瞧見黎箬深情擁抱着“簡小樓”,兩個美麗的姑娘哭的花容失色,這畫面太美他有點兒不敢看。

是以他又將眼睛闔上。

稍過一會,待她們情緒回穩,才重新睜開:“看來你出自煙波海。”

姐弟倆太過專注,完全沒有注意到夜遊已經清醒,他冷不丁一出聲,兩人嚇了個激靈。

黎箬公主趕緊鬆開黎昀,背過臉去。

堂堂西宿海族第一女戰將,素來只流血不流淚。

再轉過頭時,容顏早已恢復傲氣冷峻:“夜遊,一個人在此地做什麼?”

夜遊沒有理會她,他看着黎昀。

黎昀倒是毫無顧忌,仍是一副悽悽苦苦的模樣,淚珠打溼睫毛,掛了滿腮,這樣柔弱無助的“簡小樓”,夜遊從不曾見過。

他想着若真有一日見到,自己大抵是會心疼死的吧。

夜遊斂下思緒,撩開法衣袍角從地上起身:“你出現的正好,請將肉身換回來,小樓快要撐不住了。”

黎昀仍然沒有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雙眼無神,恍惚着道:“嗯,她出了何事?”

“他無意中窺見了第五清寒的劍境,中了毒。”

“中毒?”

黎昀的頭腦逐漸清醒過來,頗不解,“窺得劍境是樁好事,爲何還會中毒?”

黎箬公主後知後覺,聽他們說着話才漸漸有所反應,一直以來,第五清寒竟只是個冒牌貨?她有些難以置信,那小姑娘區區金丹,竟將一位頂尖劍修扮演的如此惟妙惟肖?

無論劍勢亦或氣勢,儼然一派大家風範。

夜遊不知該怎樣解釋,簡小樓口中的“多巴胺”與“腎上腺素”,他在《小星域全書》裡查了許久,連一個釋義都查不出來。

理解不了,只能認爲簡小樓中了毒。

正想和黎昀細說一下,腳底一陣地震般的搖晃。

三人心知外面一定是出事了。

**

當初在修羅天獄,一衆修士也是如此火拼。

但他們只是築基、金丹境界的修士,摺合成星域算法不過六、七階。如今這些修士,各個都是步入天人大境界的十四階精英。

於是他們將地心給打崩了。

崩了是什麼概念,衆人腳下的地面,是由一層層岩漿凝固而成的岩漿石,崩碎之後,岩漿石逐漸化爲液體,沒有下腳之地了。

就好似萬里冰封的湖面,從出現裂紋到咔咔崩碎。

劍胎劍冢首當其衝,周遭岩漿石融化的最快,沉船般陷了下去。

有幾個修士心急火燎的跳去抓,“茲茲”冒出一團白煙後,再也沒有上來過。眼見地心岩漿足以溶解他們的防護罩,衆人再扼腕也沒轍,修到他們這個境界誰也不容易,保命纔是第一位的。

重力影響下,竭盡全力飛上去,從簡小樓先前打開的缺口離開。

“趕緊走了!”落拓和尚一直攔着傲視,攔的精疲力竭,“再不走,你想死在此地不成!”

“死我也得殺了這個賤男!”

傲視飛身還要去砸簡小樓,絲毫不顧腳下即將融化的岩漿石。

落拓和尚連忙道:“你那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已經殺啦?”

腳步一滯,傲視失去的理智漸漸回到腦子裡來,對,第五清寒誠然可恨,但同那個人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傲視心思定穩之後,橫棍遙遙指向簡小樓,神色肅殺:“出去我再收拾你!”

足下一點掠空而去。

“可給我累死了!”落拓和尚撫着胸口長喘一口氣,“大侄子,你那小情人去哪裡了,你修爲高顧着些他,我先上去將傲視騙遠點兒,你稍等一會再上去啊!”

說完也走了。

簡小樓累的狗一樣,真想扔了劍躺地上。然而地面足有數千度,躺下還不成了鐵板燒。她扯下身上一縷破布條,抹一把臉上的汗。

現在的“第五清寒”狼狽不堪,莫說仙人之姿,簡直就是地上一灘爛泥巴。

她稍作休息,立刻向熔漿瀑布的地方飛去。

洞天隔音極好,夜遊估計還不知外面的情況。

尚未飛到地方,空間內整個一陣搖晃。只見地面以棋盤的格局,裂出無數條大口子,無論是業已融化的岩漿,還是尚未融化的石頭,都被完美切割開來。

簡小樓下方恰有一道地溝裂縫,她原本在距離地面半丈高的位置飛行,竟被一股吸力向下拉扯,幸好她反應神速一個空中轉體躲了過去。

“師弟!”

不遠處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是離火宮雲竹子。

簡小樓放出神識一探,原來是雲英子掉下了地溝。依照她對雲竹子此人的瞭解,只能用三個詞來概括,裝逼、虛僞、心機深。

生死存亡,肯定不會管雲英子的生死。

不然也不會和葉溪一行人組隊,丟下雲英子了。

世事總是出乎預料,雲竹子竟想都沒想直接跳下地溝,抓住雲英子的肩將他扔了上來:“你先出去!”

雲英子驚魂未定:“師兄!”

雲竹子喝道:“我原本就受了傷,莫讓我分神,先出去!”

雲英子牙一咬:“是,師兄!”

雲英子真走了。

傷病號雲竹子攀在地溝壁上一直上不來。

簡小樓繼續艱難的向夜遊的方向飛,心口揣了兔子似得“砰砰”直跳,沒想到雲竹子也有這樣的一面,方纔那縱身一躍,真是英俊帥氣……

完了完了,又毒發了。

一毒發,這雙眼睛就自帶美顏功能啊。

簡小樓趕緊停下來,抽簪子插大腿,插插插。

稍稍平復悸動的心情,繼續飛。

嘖,其實雲竹子確實俊美無濤。

道號取的也妙,虛懷若谷,彎而不折,美人如蝶逐光影,美男如花隔雲端……

臥槽,簡小樓,你快清醒清醒,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麼鬼?

插插插,插插插,插插插……

最後還是敗給了潛意識,持劍飛身而下!

雲竹子此時手持一支竹笛,一端插在石頭裡,整個人掛在巖壁上。下方不到十丈的位置,滾滾流淌的岩漿猩紅恐怖。

他發愁該怎麼上去。

雲竹子救人並不是昏了頭,建立最強配置抵抗十方、捨棄師弟是一碼事,師弟在面前遇險,他身爲師兄責無旁貸,是另外一碼事。

即使因此喪命也不會後悔。

說白了,雲竹子同葉溪一樣,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

凡事以宗門利益爲先,牢記身份,恪守本分。

正憂愁時,上空滌盪起一道劍氣。

雲竹子心頭一驚,是第五清寒,來殺他的麼,也未免太拼了吧?

劍尖插進岩石內,擦出火星亂濺,簡小樓緩緩滑落至雲竹子身邊,一手緊攥問情劍柄,一手攬住他的腰:“我帶你上去。”

雲竹子腦子裡“嗡”一聲,腰,腰,腰……

他怒紅臉:“第五兄,你莫要太過分,我不需你救!”

言罷竟一掌打向簡小樓的左肩,這一使力,他手中笛子不穩,又向下掉落一丈。

誰要救你啊你趕緊去死吧!

簡小樓心裡的小人憤怒咆哮,偏偏管不住身體,從石壁上抽出劍跟着下墜,再次攬住他的腰。“咔”,問情重新插回石壁內,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莫要鬧了小竹子,快攬住我,我帶你上去。”

“噁心!不要臉!”

再好的涵養也給氣的想爆粗口,雲竹子又是一掌打過去,繼續向下掉落。

如此一來一回,最後距離岩漿僅僅剩下兩丈。

簡小樓快瘋了,她到底爲何非得救他啊!

明明意識逐漸清醒,可就是見不得他往下掉啊!

眼瞅着雲竹子又要打她,她直接以女人的聲音吼了出來:“不要鬧了!”

雲竹子那一掌頓在半空,驚愕的睜大雙眼。

“你、你……”

“我只想救你上去,並非輕薄,你別鬧了!”

簡小樓也是一時被逼急了,再搞下去,她得陪着雲竹子變成化石了。

於是趁他反應不過來,她掌心蓄力,豁然拔出問情劍!

借劍勢彈到對面的石壁,腳尖一蹬,又回來。

不斷借力使力,劃出十數個“Z”字,最終帶着雲竹子回到地面。

簡小樓鬆開他,提劍背過身,瞧着孤高冷絕,寬大袖袍下,另一隻手攥着簪子不斷插大腿。

“你快走吧。”

“你、你原來是個女人?”

雲竹子震驚極了,他見過女扮男裝的修士不少,但兩界第一劍修、第一大風流色胚居然是個女人?

神識窺探不透,估計是攜帶了什麼異寶,竟然騙了天下人。

他和落拓和尚一樣,都不會懷疑第五清寒被人奪了舍。

裝逼裝到底,簡小樓冷厲道:“念在我今日救你一命的份上,還請爲我保密。”

雲竹子微微沉吟,他想問第五清寒爲何要捨命救他,最後只是點頭:“可以。”

“君子一諾千金。”

“生死必守之。”

雲竹子傷勢不輕,已是難以抵禦熱毒,朝着她的背影拱了拱手,“第五……姑娘,在下先走一步。”

等到他離開,簡小樓一個趔趄半跪在地。

腿疼疼疼疼……

“小樓?”

夜遊又沙又輕的聲音落入識海里,她纔將擡起頭,他的身影已經飄忽而至,將她從地上撈起來,“你怎麼樣?”

她努力站直了:“還好。”

黎箬兩姐弟也先後落在面前,黎箬盯着她打量,黎昀則以神識檢視:“問題的確有些嚴重,葫蘆姑娘,我們得將肉身換回來了。”

簡小樓無力道:“快換回來吧,我真要崩潰了。”

黎昀二話不說展臂將她抱住,簡小樓下意識反抗,想起他是在施展換魂術。

一息功夫,她終於離開第五清寒的肉身,回到自己殼子裡。

卻是連站都站不穩了,如一團軟綿綿的棉花,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夜遊將她打橫抱起:“感覺如何?”

“她消耗過度,第五清寒肉身強悍,她的神魂一直處於極限,需要休養一段日子。”

黎昀解釋着,臉上也是青一道白一道。

大腿怎麼一回事,疼的剜心蝕骨。

簡小樓兩手環住夜遊的脖子,腦袋靠在他肩上,一隻眼睛看向黎昀:“前輩,你可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腿疼,非常疼。”黎昀稍一檢視,驚呆,第五清寒兩條大腿上精瘦的肌肉,都快被插成餃子餡了,血液被術法凝結,愣是一滴也沒流出來。

“除了腿疼,還有沒有其他感覺?”

“該有什麼感覺?”

看來的確只是窺得問情劍境纔會中“毒”,簡小樓提醒道:“你最好找個地方躲起來,聽我的,千萬別碰第五清寒的問情劍,那劍有毒!”

黎昀哆嗦着:“放心,我沒有修劍的天賦。”

“該走了,再不走來不及。”黎箬公主負手環顧四周,口吻嚴厲,“阿昀,餘下的日子你跟着我,哪裡也不許去,咱們躲一躲。”

黎昀乖乖點了點頭,隨在他姐姐身後,一起向上行飛。

傳音給簡小樓:“葫蘆姑娘,此次真是非常抱歉,我黎昀欠你一個人情,他日你若有任何需要,可以來我煙波海……”

簡小樓截斷他的話:“我不會有需要的。”

黎昀卻又說:“或許夜遊會有需要,你也可以來找我。”

簡小樓閤眼,實在沒氣力再同他傳音。

夜遊低頭看她:“咱們也走了?”

簡小樓昏沉沉的:“走吧,找個安全地方,我估計我得昏個一陣子。”

夜遊微微垂頭,在她眉心輕輕親了一下:“在我懷裡還不安全,你想去哪裡?”

“你少來撩我。”

簡小樓抽手捏住他的下巴,扭去一邊,“雖然換回了肉身,可餘毒還在。”

單論身體的感覺來說,她隱約覺着問情劍其實更適合女人修習。也或許是仙珊瑚肉身比較冷感,並沒有在第五清寒體內時,那股子快要炸掉的衝動。

***

地坑凹陷的範圍越來越大。

外圍還是有些修士徘徊,多數是些傷兵殘將,並不敢輕舉妄動。

夜遊抱着簡小樓出去後,神識在周遭窺探,重點提防着傲視,倒是讓他先找到了素和。思索很久,他們回去最初落下火球時的大雪山。

選擇那裡藏身的原因有兩個。

一是大雪山終年雪霧迷漫,可窺視的範圍極短,太過陰冷,人族修士需要御氣抵抗,不會多做逗留。

二是簡小樓的“毒”,陰冷之地不易發作。

兩面峽谷內,他們先前挖的洞還在。虛脫至極的簡小樓半睡半昏,早已意識不清。夜遊抱着她,剩下的苦力工作自然全是素和的。

使用法術炸開會引人前來,因此全靠素和純手工挖掘。

原本只夠他二人並排蹲着的小洞,逐漸開闊,夜遊站在洞口已經瞧不見他人了,唯有一連串的抱怨嗡嗡嗡飛出來。

待素和挖出個兩丈見方的洞穴,夜遊躬身進去,心念一動,一大蓬皮質物從儲物戒內飛了出來,挨着牆角堆的鼓鼓囊囊。

他彎腰,輕輕將簡小樓放了上去。

這是龍皮,當年佔他天海洞、險些虐殺阿猊的那條龍。

夜遊半蹲下身,將那堆龍皮略微調整,好使她睡的舒服一些。

溜着牆坐下,素和雙腿直直繃着,砸吧砸吧嘴:“渣龍,你瞧我爪子都磨禿了,還有龍皮嗎,給我也來一張。”

“龍皮只這一張,鳳凰翎毛到是積攢了不少,堆起來也夠給你築個巢,你要不要?”

“過分啊!”素和顫顫指着他,“老子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黴,認識你這麼個缺德玩意兒,老子要同你割袍斷義!”

諸如此類的威脅,夜遊早已聽的耳朵起了繭子。

他在簡小樓身邊就地坐下,盤膝打坐:“你將琴霧心藏起來了?”

“不算藏,指條路給她。”

夜遊從眉心抽出一塊青玉石碑,巴掌大小,剛好擱在手心把玩:“算上這次,你救她兩次了,看來你是真有些喜歡她。”

冰天雪地,素和挖洞挖的太熱,支起手扇風:“恩,有點吧,我覺着她不討厭。”

“不討厭和喜歡是一個概念?”

“不是嗎?”

“那你討厭小樓麼?”

夜遊不留意問了出來,問完有些後悔,心裡又想知道,於是目色沉靜的看向他。

素和抽抽嘴角:“你有意思沒,想聽我說她好,我可說不出來。”

“那你是討厭了?”

“我討厭她也是因爲她討厭啊!”

聲音高出幾個分貝,素和覺着她的罪行簡直罄竹難書,憤憤然地道,“從我還沒見過她這個人,就整天隔着你的傳訊鈴教訓我,那時她多大,有二十嗎?築基了嗎?後來見着人,愈發對我頤指氣使,還不是因爲我的神魂鎖在你手中,她就可勁兒狐假虎威,也不想想,我一根手指頭都能捅死她!”

“再說魔九子屠城那事兒,連你我都惹不起,她倒是衝了上去。哦,想表現善心麼,她在赤霄裝孫子裝的還少,跑來我們四宿逞什麼英雄?說白了,就是仗着你一定會出手救她。我和青原魔族結下天高水深的仇恨,歸根究底都是因爲她沒事找事!”

“還有上次我們去赤霄,千山萬水,波折重重,隔着時間差見不着人,又不是我們願意的,你瞧瞧她那脾氣,張口訓閉口罵,我欠她的嗎?”

“她就是個僞善、自私、陰晴不定、恃寵生嬌、厚顏無恥、一無是處的女人,也就你這又渣又賤的個性纔會天天去捧她的臭腳,還一副樂此不疲的樣子,老子瞧見就來氣!”

素和一口氣說完,發現自己單是罵她一頓都有一種渾身舒爽的感覺,挖洞造成的疲勞似乎都消除了。

痛快。

隨後開始頭皮發麻,生怕夜遊突然給他一掌。

夜遊卻難得笑彎了脣:“那我放心了。”

素和納悶:“你放心什麼?”

“沒什麼。”夜遊摩挲着手裡的東西,低低一笑,覺着有些赧然。

“咦,你拿的啥?”素和此時方注意到,夜遊手裡的青玉石上纂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字。

夜遊一揚手臂,將青玉石碑扔給他:“我在地坑裡找到的,耗費好一番功夫才收服,一共十二塊,這只是其中一塊。”

小石碑在空中劃了個弧,素和揚手接住。

舉着看了又看,紅瞳凝出亮光,他欣喜道:“渣龍,這是道基碑呀!”

夜遊撫了撫眉心:“這一套石碑,似乎是一套完整的功法。”

“你走的什麼狗屎運?”

素和撇撇嘴,將石碑扔了回去,羨慕歸羨慕,不過他有家傳功法,自小修煉的。夜遊沒有師父傳承,一直是東學一撇,西學一捺,如今得到一套完整可進階的功法,是件極好之事,自然爲他開心,“慢慢參悟吧,希望是那位大能留下的功法。”

夜遊的確正缺一套功法:“等出去以後再參悟,還不知道適不適合我。”

素和提醒:“此事一定不能透露出去,只我們三人知曉即可。”

“我明白。”

星域世界的武學等級最高爲二十二階,但在四宿十方的歷史中,最強者不過二十一階。

二十二階,一直都是傳說中的修爲,縱觀整個大星域界內,估計都不會超過十人。

若這十二塊石碑,真是那位二十二階大能留下的功法傳承。

那恐怕就是連四宿七聖、十方八尊都要覬覦的寶物了。

……

時光流逝,三百日火球之爭終於迎來最後一日。

簡小樓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進入火球時需要各種覈實身份,出去時並不需要,兩界高層合力在火罩子上開了一個洞,兩界修士只需飛上天,從那洞中出去即可。

因此夜遊將一條斂息紗覆在她臉上,準備光明正大的將她抱出去。

“我們再等等。”

駐足在雪山頂上,目望天際被撕裂開的、宛如巨龍般的裂口,夜遊燦金的眼瞳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根據規則,是離開火球之後再計算兩界修士存活人數的,也就是說,再沒有從那個洞裡出去之前,我們仍在規則之內。”

素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些謹慎過頭,外面現在聚集了各家道君老祖,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殺他們的人,雖說按照規則不能插手,轉個臉,那些個老不死的有一萬種方法搞廢你,沒誰會幹這種蠢事。”

夜遊搖了搖頭:“你我可沒有老祖罩着,再等等。”

等就等唄,素和直接蹲雪地裡,信手抓了把雪玩兒。

他只是言明利害,並沒有着急出去的意思。

他和夜遊這兩個亡命之徒怎麼樣都成,眼下帶着一個昏死過去的簡小樓,當然不能放肆,謹慎些是對的。

*****

火球上空。

引魂燈架將戰況描述的一目瞭然。

截止到晌午,四方界滅了兩百二十三盞燈,十方界滅了兩百八十九盞燈。

這個結果其實令兩界高層十分意外,因爲活下來的人數實在遠遠超出預期。從出來的弟子口中得知,原來是有人搗蛋,掀起了亂穿衣服、佩戴斂息紗的風潮。

兩界高層驚詫之後是震怒,震怒以後又覺得頗爲慶幸。

畢竟自家子孫、門徒進去的不少,多一些活着,他們自然開心。

之前也沒定過關於法衣的規矩,也不好懲罰,只是口頭譴責一下這種有損風骨的齷齪行爲,便就此揭過去了。

且說兩界精英們進入火球之後,看守火球的高階修士們沒事做,幾乎每日都要前往對方陣營內,去看看己方的引魂燈,瞧瞧自家子弟是否還活着。

唯獨第五淵一次也沒去過。

他對他兒子放心的很,除了在男女□□上看不開,他兒子優秀的青出於藍。

然而,當看到門下弟子將昏迷的第五清寒扛出來時,第五淵的淡定完全死去,一陣風似的襲了過去:“寒兒這是怎麼了?!”

那一氣劍宗劍修道:“弟子也不知,昨晚師兄前來找我,說今日與我一起出來。打坐一夜,今早怎麼叫都叫不醒。”

第五淵認真檢視他的神魂,毫無損傷,心才稍稍定了定。

估計是虛耗過度了。

瞧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這是遭了多少罪?

心裡不免責怪他們老祖,非得讓寒兒來牽制傲視。

傲視是個一點就炸的瘋子,耍起狠沒輕沒重,肯定是被他給打的,直到現在傲視還沒出來,不知在堵誰。

早知如此,還不如待在女人的紅紗帳裡。

第五淵疼惜的將他兒子接過來,縱身掠空而去。

這廂雲竹子和雲英子恰好也剛出來。

雲英子頗爲不解:“師兄,第五清寒昏過去了,就只有一個劍修跟着,你帶着我尾隨一路,爲何遲遲不動手?”

雲竹子曲起指節在他額頭一叩:“已經結束了,不要總想着打打殺殺。”

雲英子撇嘴:“殺了那個色胚子,也算仗劍除魔了。”

雲竹子微微笑着,並不言語。

……

不遠處的法舟,第五淵將兒子放回房間內的軟榻上:“清清,爲父還有事要做,你來照看一下你哥哥。”

第五清清小跑着出來,一看她哥哥暈過去了震驚不已。

她長到這個年紀,何曾見過他如此狼狽:“哥哥這是怎麼了?!”

“神魂無礙,丹田靈氣枯竭,得養一養了。”

第五淵心疼的嘆了口氣,起身向外走,“你幫他拾掇一下,他是最愛乾淨的了,醒來瞧見自己還不慪死。”

第五清清趕緊走去牀邊,彎腰正想脫第五清寒的道袍,卻見他似有轉醒的徵兆:“哥哥?哥哥?”

第五清寒睫毛顫動的厲害,兩瓣薄脣微微嚅動。

發出幾個破碎的音節,眼睛卻始終睜不開。

房中有禁制,第五淵從門口探頭回來,小心翼翼地問:“清清,你哥哥說了什麼?有沒有說,是誰將他打成這樣的?”

第五清清吞了口唾沫:“哥哥只說了四個字。”

“什麼?”

“……別、別插|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一週了,你們不準備誇誇我麼?

——快看我星星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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