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光乍現之地, 距離簡小樓所在的位置並不遙遠, 不過她與落拓和尚都是一副不緊不慢的狀態,一路愜意而行,時不時還能閒話幾句。
等他們靠近藏寶地時, 山谷內已經聚集了將近三百號人。
谷心中有一個天坑,沖霄而起的光柱正是來自於坑內, 此時華光已逝, 只餘一些蒸騰霧氣從坑內逸散出來。
不會有人搶先跳下去的, 藏寶地這玩意兒,說白了同墓地差不多,千年的墓穴都有可能出現屍毒瘴氣, 因此必須等待這些霧氣散盡,窺探出下方情況以後再做決定。
若是擱在兩個月前,被華光引來的兩界修士早得動手,如今放眼一望,一半以上的修士都沒有穿着兩界法衣, 仍穿着法衣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多數人還以斂息紗蒙起臉,圍着數丈直徑的天坑一站, 區分不出誰是誰來。
直到兩界代表人物相繼出現,僵局纔有即將被打破的趨勢。
四宿這邊, 雲竹子五人到了,站在天坑北面看着黑壓壓的人羣頭疼。
“四哥!”
“大師兄!”
雲英子和魔六子一見着他們,紛紛帶着自己人馬迎上前去。
鶴千珏見兩人靈氣潰散, 立刻問:“我琴師妹人呢?”
葉溪本也想詢問沈落雁的下落,聽鶴千珏先開了口,只將目光遞過去。
雲英子掰着手,尷尬的滿臉通紅。
魔六子卻舉着胳膊尖聲大嚷:“我們被傲視給打散了,一直沒找見她們。四哥,傳言真不是吹的!傲視實在是太強了,我只與他過了一招,接他一棍,結果五臟受損,手骨全碎了!”
五人聞言脊背一僵,誰都不曾見過傲視,知道他強悍,可也覺着魔六子誇大其詞。
魔六子是真魔,真魔肉身的強悍程度不遜於真龍。
求證的目光看向雲英子,卻見他赧然點頭:“六子所言不虛,我也接不住他一棍。我想,以我們十四階的修爲,無人可與之匹敵。”
空氣一瞬凝結住了。
都是些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物,看不出此刻心中所思,靜默片刻後,雲竹子扼腕嘆息:“之前見到第五清寒時,我們該動手的。”
葉溪微微頷首:“是,錯失一次良機。”
黎箬公主三人攏着眉,心裡通透的很:“希望他們尚未遇上,若再見到,必須全力以赴先解決一個。”
幾人商討的功夫,聽見對面柳穎菲喝道:“十方界修士,速速過來天坑南面,四宿界修士,去對面雲竹子那裡!”
一時間鴉雀無聲。
雲竹子拱手道:“這倒是個好法子,爲避免稍後誤傷,還請十方界修士移步對面。”
修士堆兒中有人挪了挪腳,但觀察左右,又及時縮了回去。
十方界修士不敢動,因爲他們這邊明顯處於劣勢,對面天驕人物齊齊現身,他們的三位大神連個影子都見不着。
四宿界修士同樣不敢動,因爲不知如今場中究竟哪一方人數佔優勢。
萬一全是十方界的人,便是天驕來齊了也罩不住他們。
雲竹子揉着太陽穴,頭疼的厲害。
觀眼下局勢,先幹掉柳穎菲和道無情最爲明智,但衆多修士敵我不明,動起手還得時刻分心留意被人捅刀子——靠,到底是哪個王八犢子先起的頭,好好一個火球之戰搞成這樣!
葉溪傳音:“動不動手?”
“動手。”
雲竹子瞧着優雅綿軟,能在東宿人族小輩天驕之中出類拔萃,憑藉的絕非公子儀態。指尖竹葉一捻,已是掠空而出,“對付他二人,我一人足矣,你們且替我把關,誰若擅動格殺勿論!”
柳穎菲正在心裡暗罵這些十方修士窩囊,身側的道無情驟然開闔氣場:“小心!”
展眼一望,一片片虛虛實實的竹葉似針襲來!
“動作夠快的,想趕在傲視三人來之前,先幹掉我倆?”柳穎菲嗤笑一聲,“啪啪”兩鞭,在前方交叉一甩,空氣彷彿被打出裂紋,嗡嗡,一道道氣波澎湃激出。
氣波纏上竹葉,在半空捲起狂烈漩渦。
“離火宮雲竹子,特來討教一二。”
雲竹子停佇在漩渦之後,周身竹葉環繞。彎脣一笑,雙手在面前緩緩擺動,動靜之間如行雲流水,那些被氣波阻擋的竹葉隨着他的氣息流轉,逐漸成爲太極模樣。
柳穎菲秀眉一蹙,再是幾鞭揮出。
雲竹子氣定神閒,四兩撥千斤,任你巨力如山,也只在他雙掌間化爲烏有。
道無情擰了擰眉:“不愧是尚善道君親手教出來的徒孫。”
“怕他!”柳穎菲不再與他隔空對陣,持鞭直衝他面門打去。
“切莫近他身!”道無情想攔沒有攔住,不由心下駭然!
雲竹子聞名於世的可不是這一手御氣功夫,而是道火神訣!
果然,雲竹子周身氣場變化極快,由收至放不過一瞬間,面前的竹葉太極火焰暴漲。
他凌空一指,恰是柳穎菲眉心。
竹葉一鬨而散,空氣燒着了一樣,淪爲一片汪洋火海,頃刻將柳穎菲給吞噬掉了。
下方觀戰的修士瞠目結舌,同爲十四階,他們與雲竹子的差距真不是一星點。
四宿修士有些蠢蠢欲動,想要回到自己陣營內去。
鶴千珏勾了勾脣角:“他這臭顯擺的毛病總也改不了。”
葉溪哂笑:“達到預期就好。”
然而形勢陡轉!
“噗”的一聲,火海上空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一個邋遢和尚來,解下腰間酒葫蘆猛灌,又嗆着似得,一口全噴了出來。
美酒灑在火焰上,嘶嘶嘶嘶,火舌竟敗退而去!
有人喊道:“是落拓和尚!”
雲竹子一怔時,眼前再現一道寒光冷劍,劍影重重,將火海一劈爲二!
又有人喊道:“第五清寒!”
聲音未落,簡小樓已從火海里將柳穎菲抓了出來,身形如電,回到黎昀身前。
“嘿嘿嘿,竹葉小哥這一手玩的漂亮啊。”落拓和尚又仰頭灌了口酒,咂咂嘴,倒着飛回簡小樓這一邊,落在妙離和尚身前。
“師叔你又喝酒。”妙離掏出個小本本。
落拓和尚“呸呸”吐出來,麻溜的闔上塞子:“哪有喝酒,我是爲了滅火啊!”
妙離不管他,仍在小本本上寫寫畫畫:“師叔,你喝進去了一大口,卻只吐出來一小口,以爲我沒看到嗎?”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看錯了看錯了!”落拓和尚連連作揖,妙離背過身去,他拉着簡小樓作證,“大侄子,方纔你離得近,可是看清楚了,快和這擰貨澄清一下,我真的一滴也沒嚥下去!”
“我沒看見。”簡小樓一副標準面癱臉,硬邦邦地道。
落拓和尚瞪着簡小樓,一副“你小子不仗義,出去以後我一定把你勾搭有夫之婦的事情告訴你爹”的表情。
簡小樓仍是面癱臉:嚇唬誰啊?
柳穎菲寒聲道:“第五公子,你能放開我了麼?”
簡小樓這才發現自己還抓着柳穎菲的肩,連忙鬆了手:“抱歉。”
傳音給黎昀:“現在怎麼辦,兩界對上了,前輩要不要同黎箬公主聊一聊,將咱們的身份先告知他們一下,彼此通個氣兒。”
黎昀早已經歷了一番思考:“不,你繼續站在十方這一邊,只不殺人、不下狠手就好。”
他不是要保障四宿贏過十方,他只在乎他姐姐的性命。
他“自己”同“第五清寒”都是暗棋,一定得在最關鍵時方可使用。
同時,若無必要他並不打算暴露自己。
否則必定惹他姐姐擔心、傷神,那與他的目的背道而馳。
“行。”簡小樓應了一聲。
四宿十方誰輸誰贏,跟她更是一毛錢的關係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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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咋咋滴。
冷不丁,柳穎菲冰冷的聲音傳入識海:“我聽說,你在三元星島收拾了我外甥,害的他被打了一百裂骨仗,還準備廢他一條手臂?”
簡小樓微微一怔,方纔是落拓和尚拉着她救人,她根本不知自己救的女人是誰。
如今知道了,是那杭志澤的舅母,十方界雲霄閣天驕柳穎菲。
這是來興師問罪了?
簡小樓心下一聲冷笑,儘管杭志澤是被利用的,將她逼迫的無路可走是事實,那一鞭子更是抽的實實在在,即便被砍去一條手臂,她也不會有什麼負罪感。
她以男聲傳音:“並非我要他的手臂,是他自己觸犯了兩界法則。”
“你若不當衆說穿那女修的身份,誰會追究?”柳穎菲的聲音聽着竟沒那麼氣惱了,薄薄嘆了口氣,“清寒,說到底你還是怪我。”
這一聲“清寒”喊得簡小樓抖了抖腿。
尼瑪,這一路生怕碰上“老相好”,果然還是遇到了啊!
柳穎菲:“我的出身你是知道的,這一路走來不容易,情愛註定只能擱在一旁。”
簡小樓:還好還好,沒來一句“愛我,你怕了嗎”。
她怕,真怕。
撲克面癱臉,不做聲。
柳穎菲同樣面無表情,神識在黎昀身上掃了一圈:“她是誰?”
簡小樓面癱到底。
“又是一個可憐人……”
柳穎菲輕輕嘆息,“這些女人,起初只是想着你爲她們結髮,爾後,便開始妄想成爲你生命中最後一個女人。看着是你在征服她們,其實呢,她們更想征服你。說真的清寒,我也有些期待呢,這人世間,是否真有這麼一個女人,令你解了這些辮子,從此只爲她一人束髮。”
簡小樓腦仁疼,忍不住道:“如我這樣的色胚,你們愛我什麼?”
“色胚?”柳穎菲微微怔,旋即款款一笑,“何苦輕賤自己,你的好,自然愛你的人才懂。”
好?好在哪裡?
英俊偉岸?地位超凡?人格魅力財大器粗?
簡小樓反正是理解不了,第五清寒這種極品渣男在她看來就該化學閹割,卻總有一些女人明明看的清楚,偏偏飛蛾撲火,究竟是什麼原因?
世紀難解之謎。
說多了怕穿幫,簡小樓閉嘴不語了。
……
雲竹子早已退了回去,面色不虞:“形勢不妙,落拓和尚和第五清寒一起來了。”
葉溪四下打量:“傲視會不會也已經到了?”
“不會。”黎箬公主搖頭,“依照傲視狂妄的個性,到了不會躲着。”
“現在該怎麼辦?”鶴千珏問。
“落拓和尚還好,他不殺人。”魔四子看向黎昀,“最大的威脅仍是第五清寒,若與傲視聯手,足可以橫掃我們。”
雲竹子提議:“是的,落拓和尚由我幾個師弟、還有魔六子等人去絆住即可。我繼續對付柳穎菲和道無情,四子、鶴兄以及公主你們三人去殺第五清寒。至於葉兄,你的符籙最爲靈活,爲我們護法,這些敵我不明的兩界修者們,我實在不放心呀……”
葉溪不贊成:“我們幾人,只你和第五清寒交過手,他的實力究竟怎樣?”
雲竹子連連擺手:“別問我,千年前一面之緣,比劃了幾下,也沒真個動手。我這千年修爲沒啥長進,他的小辮子倒是又多了好幾條,我不敢妄言。”
葉溪沉吟:“那麼貿然出手仍是不明智的,下挑戰吧,探探他的虛實。”
雲竹子思忖道:“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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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面。
“大侄子,你猜他們在嘀咕什麼呢?”落拓和尚撓了撓肩膀,又抓了抓肚皮,像是身上有跳蚤似得,“趁着傲視沒來,牽制我,幹掉你?”
“有可能。”
簡小樓的目光在一衆修士身上掠過,這些各懷鬼胎的兩界修士是打算看熱鬧了。
下一句話尚未出口,只見黎箬公主掠空而出:“第五清寒,西宿煙波海黎箬邀你一戰,接是不接?!”
落拓和尚哇哇怪叫:“這羣小傢伙可比我想象中狡詐多了啊!知道你一貫憐香惜玉,捨不得對美人下重手,先派個大美人上來探你老底!”
黎箬公主神色肅然:“第五清寒,在下的邀戰接是不接?!”
不知是時代原因,還是地域差別,這裡的修士總給簡小樓一種非常“古代”的感覺,明明赤霄也屬於“古代”,可卻像春秋戰國同明末清初,有着不可逾越的鴻溝。
就比如“邀戰”,是一樁很神聖的事情。
至少在赤霄,甚是少見有誰動不動站出來自報家門,氣勢滔滔的衝你喊——“我是哪門哪派誰誰誰,我要挑戰你,你敢不敢接!”
修爲拋去一邊,至少氣勢很足。
裡外都透着一種名叫“風骨”的東西。
興許近來被問情劍氣給感染了,簡小樓覺得自己的精神境界更上一層樓。
收到邀戰之後,整個精神抖擻,一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英雄豪氣。
八成是第五清寒本尊的感覺。
她提了提劍:“我上了!”
黎昀點頭:“掌握好分寸,切莫傷她。即使輸了也無妨,他輸給女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簡小樓暗暗撇嘴:“刀劍無眼,我可不敢保證。”
“十方界一氣劍宗第五清寒,接下你的邀戰!”
迴應的一霎,簡小樓飛身而出,與她對面而站。
兩人浮於天坑上行一百丈處,黎箬公主頭上生出龍角,一擡臂,她那纖細到不堪一握的手腕,漸漸浮出一片片金鱗,兩彎眉側,如花鈿一般也有細細鱗片閃現,直入鬢角,
有妖的美豔,更有女悍將的威武霸氣。
衆人一陣抽氣聲。
這可不是化形沒化清楚的表現,將龍族體格之力,灌注於肉身人胎,通常只有十六階龍族才能達到。
虛實之間,一柄鍍金長劍入手,黎箬公主道:“在下也略懂一些劍法,便以此小無相劍,來會一會第五公子的問情劍!”
“我應戰!”
問情劍緩緩出鞘,簡小樓渾身血液又開始滾滾燃燒。
不管這肉身是怎樣一個渣男,實事求是,他在劍道上的實力,簡小樓佩服到五體投地。
甚至爲她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說是她武道上半個師父都不爲過。
“那好,你我生死各安天命!”
話音一落,只見金光破九霄,攏着密密麻麻驕陽般的佛偈梵文,一劍斬來!
簡小樓面不改色,聚精會神,手腕一轉,劍尖畫弧。
嗡……
劍氣捲起颶風,幾欲撕裂虛空!
黎昀仰頭看着黎箬,目光復雜晦澀。四千年,整整四千年了,姐姐如何善戰,都是從一頁頁的記錄裡得知,他作爲弟弟,今日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如果,如果真有可以重新活在陽光下的機會……
……
黎箬與簡小樓鬥法之時,雲竹子幾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瞧着第五清寒應是受了傷。”
“體力也有些不足了。”
“似乎刻意在壓制?”
“奇怪,總覺得他收的厲害,無法完全發揮他應有的力量。”
“然而……黎箬公主仍舊不是他的對手,我們任何一個上,恐怕都壓不住他。”
葉溪看向魔六子:“傲視與他比起來,如何?”
魔六子認真想了想,搖頭:“第五清寒鼎盛時期,最多也是牽制住他,打不過的。”
葉溪聞言憂心忡忡。
這位藍星海小龍王究竟有多強?
“阿溪。”
耳畔傳來沈落雁的聲音,葉溪微微一愣,忙不迭轉過頭去。只見沈落雁和琴霧心雙雙從外圍走來,神識在她身上一繞,氣息穩固,身體並無大礙。
他點了點頭:“辛苦了。”
“師妹。”鶴千珏也以神識檢視一圈琴霧心。
“你們兩個恢復的可真快。”魔六子知道她們受了多重的傷,難免驚訝。
“多虧了……”
沈落雁正想說多虧了夜遊和素和,跟隨他們這一路幾乎不曾動過手,兩人無論怎樣去坑蒙拐騙,都會先將她倆給藏嚴實了。那會兒沈落雁因不恥於兩人的卑劣行徑,並沒有注意到,經魔六子一提,方纔有些恍惚的察覺,她和琴霧心竟被當成“女人”保護了一路。
沈落雁她們這個境界的女人,對於男人的“保護”是從心底排斥和反感的,因爲那代表着被輕視。不過聽了之前夜遊那一席話,沈落雁如今只是無奈的笑了笑。
葉溪蹙了蹙眉:“多虧了什麼?”
夜遊和素和覆着斂息紗已經混進人堆兒裡去了,沈落雁搖頭:“沒什麼。”
鶴千珏連喊了琴霧心兩聲:“師妹?”
琴霧心仿若未覺,目光一直在人羣內巡睃,直到鎖定了夜遊的身影,才應了一聲:“怎麼了師兄?”
“是不是身體還有些不適,爲何瞧着心不在焉?”
“是有些不適。”琴霧心紅脣輕輕一抿,“我似乎瞧上了一本功法秘籍,有些想要得到它呢。”
鶴千珏笑道:“你喜歡的秘籍,總是古怪刁鑽,像當年在歸墟里得到的那本,遊歷星域耗費幾百年功夫才得以解開,竟只是一些風土民情。”
琴霧心眼波流轉:“師兄淺薄了,殊不知我受益良多,畢竟解讀的過程,纔是修行的過程呀!”
“好吧,那本秘籍現在何處?”
“在別人手中。”
“你想搶麼?”
“唔……再看看吧。師兄知道的,我一貫不喜與人相爭。”
“可你一旦想要些什麼,若不達成,容易生出執念。”
指尖攪着一縷髮絲,捲起放下,再捲起再放下,琴霧心微微垂着頭,倏然她笑了:“師兄,我已許多年未曾動過什麼念想了,若是能有,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人羣中。
素和指着上空:“喏、那個小辮子就是第五清寒。”
夜遊仰起頭,重重劍影之中他目光沉沉:“不是有一點厲害,是很厲害,我覺着我打不過他。”
“打得過你真要逆天了。”
素和剜他一眼後,視線在四下裡巡睃,“十方界的頂尖大能比四宿多,四宿有七聖,十方有十二尊,再小一伐的,四宿雲竹子這些都只被稱爲天驕,而十方傲視幾個早上了神壇。可惜十方界時常爆發內亂,莫說人、妖、魔三大種族了,連諸海都尚未統一,經常爲了搶地盤大動干戈,導致中流修者的人數與水平遠不如四宿,兩界方可保持長久和平。”
他說着,夜遊已經準備出手了。
被他制止:“瞧這樣子,兩人像是邀戰,你這不合規矩。”
夜遊哪裡管它什麼規矩,又準備出手,再被素和攔住:“咦,那個是小樓吧!”
用的是肯定而非疑問。
夜遊尋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果然在一箇中年和尚身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臉上覆着斂息紗,髮飾也從雙環髻梳成了一條長馬尾,不過對於熟悉她身形的人,分辨不難。
見着她安然無恙,他卸下壓在心口的一塊石頭。
然而她的目光卻一直癡癡凝視着上空,溼漉漉的大眼睛裡充斥着擔心。
兩人相隔有些遠,修士衆多,傳音不便。夜遊本是想悄無聲息走過去,將她給帶走的,此時不由頓住腳步:“素和,她有些奇怪。”
抽抽嘴角,素和當然發現了,簡小樓那雙眼睛裡的“深情”簡直快要漫出來。這眼神,除了看着自己至親至愛之人,是絕對演不出來的。
“第五清寒情聖的名號不假。”
素和幸災樂禍,遞給夜遊一個同情的眼神,“我幼年時便常常聽說,世間沒有幾個男子能接住他的問情劍,也沒有幾個女子經受得住他動情三笑……”
夜遊原本並沒有往某個方面去想,聽素和一說,又憶起之前從《小星域全書》上看到的內容,他有些怔住了。
好一會兒,“第五清寒是不是修了什麼邪術?”
“他的情人不只一兩個,多得是比他修爲還要高出一大截的,不可能使用什麼邪術。”素和望着那隨劍氣甩動的小辮子們,露出一副羨慕嫉妒恨地表情,“人比人真是氣死人,我素和哪一點差了,身邊連一個女人都沒有,天天只能看着你這條又渣又賤的小白龍!”
“不對的。”
夜遊的心緒也只是被帶亂了一息,逐漸恢復過來,目光在“簡小樓”身上游移,“不是你說的那樣,小樓的神態,我覺着有些陌生。”
在夜遊的認知裡,簡小樓的面部表情一直非常豐富,喜怒總在臉上寫。,開心就笑,不高興立馬翻臉。雖然多數時候夜遊根本不明白她爲何笑,又爲何翻臉。
但她每個表情,都宛如一幀幀定格的畫面,印刻在他腦子裡的。
如今稍微一個表情變化,夜遊就能預知要颳風還是要下雨了。
說起來,她的脾性真是有些差,常常都會蹬鼻子上臉,他從前也會生氣。
但夜遊時常自省,自己又是有多討人喜歡呢,還是一顆龍蛋之時,就被母親丟棄在龍子潭。
活了三千年,在西宿海混了個神憎鬼厭。
連素和都整天罵他又渣又賤,小樓還是一樣喜歡他。
所以她的那些脾氣、那些世人眼中的缺點、嫌惡之處,夜遊非但不會在意,反而倍加珍惜。
優秀總是顯得過於雷同,缺點才更區分人與人。或許正是因爲這些缺點,才最終使他們成爲彼此眼中的與衆不同吧。
素和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麼?”
夜遊回過神來,攏着眉作出判斷:“小樓要麼中了邪術,要麼就是仙珊瑚肉身被人給奪了。”
其實之前說的那些,素和自己都不信,只是拿來調侃夜遊的:“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恩……”夜遊緊緊繃了繃脣線,“靠近一些,我直接傳音問一問吧。”
“行。”
他們兩個纔將商量完畢,驟然生出一場風波!
落拓和尚幾人原本都站在一處,和大多數人一樣,仰着頭觀戰。
突然從背後飛來無數光箭,直刺他們的後心窩。
黎昀本該最先感知,但他醉心於一睹他姐姐的風采,因此晚於落拓和尚,聽他大叫道:“瓦擦,哪個孫子如此厚顏無恥,竟敢在你佛爺爺背後放冷箭!你們這些四宿修士,還是一樣卑鄙啊!”
咒罵只爲提醒,落拓和尚已經抓住妙離的肩頭跑了。
柳穎菲和道無情也閃身躍起,位置上只剩下黎昀一個人。
簡小樓在高出餘光一撇,驚了一跳,黎昀那肉身是自己的,可不能給射成篩子了。被黎箬絆住,脫不開身,怒斥道:“愣住作甚,還不逃!”
黎昀晃了下神,他腦子好使,手腳卻不怎樣靈光,應變能力是很差的。
但他也無所畏懼,雙眼一閉一睜,施展空間凝固術,數百隻光箭紛紛停佇在他面前。
只凝固一瞬,他已然升入高空。
光箭伴着“嗖嗖”鳴哨聲繼續橫飛。
方圓修士四散奔逃,鮮少有人注意到這一瞬光景。
夜遊卻看的清清楚楚,因爲在黎昀施展空間凝固術時,他先一步趕到這些光箭前面,正準備祭出五色神珠將光箭給收了,身體竟然一陣不由自主的僵化。
空間凝固術,並非一般法術。
“敢問前輩乃是何方神聖?”
夜遊擡起頭,冷沉沉看向半空中的黎昀,“這具肉身原本的主人在哪裡?”
黎昀接收到他的傳音,微微愣了愣,垂下頭盯着夜遊看。
尚不及說話,一行十幾個四宿青原魔人突然殺了出來,分散追殺落拓和尚、柳穎菲和黎昀。
……
北面,魔四子道:“咱們也該動手了。”
雲竹子道:“你確定有效果?”
“活捉那個女人,絕對能牽制住第五清寒。”
牛頭魔四子遙遙指着黎昀,“葉溪,你與你夫人最擅長束縛之術,殺不死第五清寒,困住他總不難吧,我們幾個先去把落拓和尚解決了,那老和尚雖不殺人,卻太他媽難纏了。有他在,雲竹子的道火神決算是廢了。咱們一定得敢在傲視趕來之前,將他的助力全給剪斷。”
“按你說的辦。”
葉溪給了沈落雁一個眼神,沈落雁點頭,兩人足下一點升入高空。
兩夫妻多年培養的默契,根本無需太多言語,周身閃動,兩個一模一樣的符冢已經出現在他們手中。,
其餘人則紛紛氣勢大開,祭出法器與兵刃殺去對面!
殺陣一開,圍觀修士中一部分便耐不住了,紛紛跳了出來,有跟着雲竹子一行人去殺人的,也有衝去落拓和尚一方貢獻力量的,當然也有渾水摸魚的。
天坑霧氣尚未散盡,場面已經亂的不堪入目。
“黎箬公主,你我且戰至此,我認輸!”
見勢不妙,簡小樓抽劍離開,俯身下衝,想要回去黎昀身邊,卻被幾道符籙擋住去路。
葉溪與沈落雁分站南北,面前符冢如經筒緩緩轉動,邊角的鈴鐺發出聲聲脆響。
兩人口中唸唸有詞,以極快的速度掐着類似卻不相同的法訣,一面面旗子大的血紅布符憑空出現,刷刷刷,將簡小樓牢牢困住。
問情劍分的了山斷的了水,砍在紅布上竟似砍入泥濘沼澤。
且每砍一劍,紅布上咒字金光閃耀,射出道道靈波。
簡小樓被圍困在內,滿目血紅,對外界一無所知,只舉劍大罵黎箬公主:“卑鄙小人!約我一戰竟使這等陰招!”
黎箬公主收劍向葉溪拱手:“先交給你們。”
自己則從雲端向下沉,去追殺柳穎菲了。
簡小樓端平了劍冷冷站着,提防這符陣中是否還有殺招!
氣怒交加,心下罵的最多的就是黎昀。
說他城府深重,的確,聰明的快要上天了。然而,蠢起來說是個二逼也不爲過。讓他提前和黎箬通一通氣兒,非是不肯,自以爲一切盡在掌握,如今被打臉了吧!
冷靜一下。
簡小樓順勻了氣,幾個呼吸吐納。
以黎昀的本事,保命應是無礙的,她不用太擔心自己的肉身。
瞧這兩口子佈下的符陣,只是要將她困住,稍後會發生什麼,着實難以預料。
她進入第五清寒的肉身,是黎昀使用的換魂術。
沒有他的換魂術,自己無法脫離。
若是被俘,唯有等死的份兒。
所以她一定得從這該死的符陣中逃出去。
是陣必有破綻,簡小樓也是學過鑄器的,對靈氣內部的陣圖有一定了解,雖然她修習的只是一些淺顯陣圖,可陣圖的原理一通百通。
她提着劍闔上雙眼,周身凝結劍氣,去感知符陣內的氣息流動。
一刻鐘後,她凌空一刺!
紅布符掀起一陣涌動,但很快被壓了下來。
葉溪的聲音從外面透進來:“第五公子果真厲害,區區一刻鐘,便抓到符陣陣眼。可惜,此陣卻有三處陣眼,內部只是一處死陣眼,另外兩處活陣眼,分別是我與內子,我二人不收手,你是出不來的。”
“葉大符師也夠自負。”
直接將陣眼告訴她了,“就不怕我擾你心神,讓你這活的變成死的?”
葉溪淡淡一笑:“在下修行也有七千年了,亦是想知,還有何事可擾我心神。”
簡小樓眼珠子一轉,想起之前見面時幾人對第五清寒的反應,她將主意打到了沈落雁身上。
有些辱人名節。
都到了生死存亡的節骨眼,她去在意敵人的名節?
簡小樓以第五清寒有些哀怨的嗓音道:“雁兒,你要幫着他殺我?”
明顯感覺這紅布抖了兩下。
有戲,什麼七千年修行,是男人都過不了這關嘛!
簡小樓只管繼續質問:“我就問你一句,是不是要幫着他殺我?”
沈落雁呵呵一笑:“他是我夫君,我不幫着他幫着誰?他若不要我了,你娶我?”
簡小樓沒臉沒皮地道:“我敢娶你,你敢嫁麼?”
葉溪似乎有些無語:“狗急了跳牆,還真是……”
他話未說完,面前的符冢驟然燃起一道白光。
轟轟炸開!
紅布符被一股巨力撕扯成了一縷縷破布條。
葉溪被符力反噬,猛地吐出幾口血來。
飄飄搖搖的紅布條中,簡小樓持着劍懵怔而立,聽見沈落雁笑道:“我說過,你敢冒天下之大不諱娶我,我就敢背棄所有一切嫁給你。”
簡小樓的腿又開始抖了。
她覺得,她似乎把天給捅了個窟窿。
作者有話要說: 着急去看忍者神龜,有錯字錯句回來再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