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旱魃

衆人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景象。

因爲距離太遠, 看不清具體情況,只能看到火焰與濃煙點燃了半邊天。更糟糕的是,花草樹木大面積枯萎, 燃燒範圍也在不斷擴大, 完全一副地獄景象, 當真是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焦愁擔憂道:“旱魃懼雷畏火, 秘境中沒有天雷, 這大火應該是爲了剋制旱魃而放的。可怎麼就失控了?這樣燒下去,不出兩日整個秘境就會崩潰,我們真得想辦法出去了。”

簫戎道:“我去前面看看, 你自己小心。”

他還記得焦愁說過,旱魃的屍毒十分霸道, 他只要靠近就會屍化。

焦愁點頭道:“別忘了, 眼前最危險的不是旱魃。”

簫戎心領神會。

這隻旱魃明顯是被人故意放出來的, 很可能就是九鼎宗,不得不防。

寒山劍仙只帶了六名元嬰修士, 金丹期的小劍修一個也沒帶。焦愁取出兩瓶解毒丹分發給衆人。自從看到那具石棺,焦某人就覺得事情不妙,準備了好幾瓶解毒丹以備不時之需,果然今天就用上了。

焦愁心想:要闖就闖最大的禍,不愧是我!

眼看師叔祖和師叔們都走了, 小劍修們特別不服氣, 圍着焦愁唧唧喳喳。

“太瞧不起人了!”

“憑什麼不帶我們!”

“我們也想出一份力!”

“沒錯沒錯!我們也可以出力!”

說完便集體看向萬能的焦前輩, 一雙雙大眼睛真誠又閃亮, 充滿了期待。

被盯上的焦愁:“……”

說句大實話, 他之前被一羣修士圍着罵的時候,都沒有現在壓力大。

焦愁虛弱道:“那什麼……咱們就乖乖等着不行嗎?”

“不行!”黎追斬釘截鐵道:“天下興亡, 匹夫有責!”

瑤光緊接着表態,“苟利天下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菲語也義正辭嚴,“女子能頂半邊天!”

其他人紛紛鼓掌:“說得好!大丈夫當如此!”

焦愁:“……”

誰來提醒他們一下,我的身份是禍國殃民的邪魔外道,不是一身正氣的民族英雄。

焦愁很想嘆氣,他面前是一羣打了雞血的小劍修,一個個羣情激奮,嚷嚷着爲民除害除魔衛道——還是焦愁熟悉的味道,只不過這次要被除掉的“魔”不是他,而是更危險的旱魃。

焦愁心想:還不如除我呢,至少我可以手下留情。

在心裡將留下爛攤子一走了之的寒山劍仙狠狠揉搓一頓,焦愁試着引導衆人,“現在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刻不容緩,而且非你們不可!”

小劍修們激動道:“前輩請講!”

焦愁問:“誰知道旱魃最厲害的是什麼?”

“是屍毒!”一名小劍修道:“旱魃的屍毒非常霸道,它出沒的地方至少三年五載寸草不生。凡人一旦感染了屍毒,輕則引發瘟疫,重則直接屍化。若不慎被旱魃抓傷咬傷,連修士的身體也抵擋不住。”

焦愁讚許道:“說得好!所以咱們要先下手爲強,煉出屍毒的解藥!”

菲語疑惑道:“焦前輩您不是有很多解毒丹嗎?”

焦愁一臉愁苦,“哎……你有所不知,這解毒丹只能暫時壓制屍毒,想要根除還缺幾味藥材。這些藥材十分難得,分散在秘境各地,我一個人實在是……哎!”

聞言,瑤光立刻拍着胸脯保證,“缺什麼藥材,我爲前輩找來!”

“我們也是!”

“前輩放心!”

“包在我們身上了!”

黎追眼睜睜看着單純善良的師弟師妹,被老奸巨猾的焦前輩矇騙,感覺良心都在抽痛。正想說點什麼,就被一張定身符定住了,老奸巨猾的焦某人對他微微一笑。

——小樣兒,跟我鬥~

等定身符的效果結束,一切早已塵埃落定。

小劍修們三人一組,帶着各自的尋蹤小人,肩負着焦前輩的殷殷期望,分散到秘境各地尋找藥材去了。焦愁滿意道:“這樣最好,所有人都分散開,避免團滅。”

黎追:“……”

所以說薑還是老的辣!

…………

另一邊,簫戎等人御劍而來,遠遠看見幾具殘破的屍體。

衆人恍惚想到,旱魃貌似是以人爲食的……

想到此處,一名劍修忍不住彎腰乾嘔,臉色比地上的屍體還難看。

另一名劍修聽到有人呼救,忙趕過去將人扶起。

那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修,皮膚青紫,眼神呆滯,口角流涎,身上有很多抓咬的傷口,流出的全是又髒又臭的黑血。這個人中毒已深,可能馬上就要屍化了。

簫戎給他吃了一顆解毒丹,那人卻發出痛苦的嘶吼,彷彿吃了什麼毒藥一般。

年紀最大的劍修道:“師叔,這個人沒救了。雖然還殘留一點意識,但五臟六腑已經屍化,喂他吃解毒丹無異於讓活人吞炭,只會延長他的痛苦,還是送他一程吧。”

簫戎默然片刻,一道劍氣結束了此“人”的生命。

“都小心些,一旦受傷立刻撤回去。”

“是,師叔。”

他們都是劍修,單打獨鬥誰也不懼,卻對棘手的屍毒束手無策。

越靠近中心,屍化的修士就越多,衆人頂着濃煙一路殺進去,總算看到幾個還能動的活人。除了少數穿着宗門服飾的,大部分都是散修。

簫戎上前扶起一名認識的散修,“閆道友?”

閆嘉讓眼前一陣恍惚,半晌才道:“寒、寒山劍仙?”

“正是簫某,閆道友是否中了屍毒。”

“我……對,我中了屍毒,我被抓傷……”閆嘉讓眼神呆滯,思維也越來越遲緩,感覺嘴裡被塞了一顆丹藥。入口即化,見效非常快,體內火燒火燎的疼痛得到緩解,膚色也正常了許多。

他虛弱道:“寒山劍仙已經脫困了嗎,我聽說你出事了,被那魔頭焦忘憂……”

“我並未出事。”

簫戎打斷他的話,“我與焦兄互爲摯友,他不會害人,更不會害我。外界謠言全是無稽之談,閆道友剛纔吃的解毒丹,就是焦兄煉製的。”

閆嘉讓:“……”

閆道友摸摸鼻子。

剛吃了人家的解毒丹,就罵人家是魔頭,他可沒有那麼厚的臉皮。

簫戎道:“前方情況如何。”

閆嘉讓提起一點精神嚴肅道:“情況很糟!我們一開始得到消息說,焦忘憂要利用旱魃爲禍人間,但依寒山劍仙所言……你那位焦兄大概、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嗯,是被冤枉的。”某人的語氣十分篤定。

閆嘉讓無奈道:“行吧,先不談這個問題,我也覺得情況有些古怪。”

“我和幾位散修聯盟的朋友一起進入秘境,其中一位朋友似乎知曉內情。他對這次秘境之行諱莫如深,還三番兩次勸我不要湊熱鬧,不要靠近焦忘憂,最好儘量避開人羣。”

閆嘉讓追悔莫及道:“可恨啊!我沒聽他的話,還害了兩位朋友!那該死的旱魃突然出現,打了我們個措手不及,原以爲是焦忘憂放出來的……”

簫戎再次打斷:“不是焦兄。”

“是是是,不是你焦兄,是被別人放出來的。”閆嘉讓嘆了口氣,“剛出世的旱魃實力不強,真正棘手的是屍毒。我們不敢隨便靠近,就想到了火攻之法。”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不知怎麼火勢就失控了,原本被控制住的旱魃也狂性大發,抓傷了不少人……”閆嘉讓並不愚蠢,說到這裡,他自己也意識到,火勢失控和旱魃發狂並非意外!

當時在場的人裡,一定有內奸!

只恨那時情況混亂,他也說不好究竟哪個人有問題!

簫戎道:“當時在場的都有哪些門派。”

閆嘉讓努力回憶道:“若我沒記錯……有九鼎宗的幾位丹修,無償爲衆人提供丹藥。散修聯盟人多勢衆,由他們負責控制旱魃。天一門主衛冕不愧爲當世英豪,帶領衆人用火攻,義勇當先衝在最前!這些人都可敬可佩,我實在想不出誰有問題……”

閆嘉讓很苦惱,很認真的在苦惱。

簫戎:“……”

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他真想叫焦兄過來聽一聽。

簫戎將閆嘉讓交給身後的劍修,“帶他去安全地方。”

“是。”

閆嘉讓緊張道:“寒山劍仙千萬不可輕敵,那隻旱魃十分兇險,已經殺了不少修士,恐怕快要化爲犼了!那時只會更難對付,切記切記!”

犼是一種上古神獸,戰鬥力極強,形似狗、愛吃人、被稱爲龍族的剋星。

在傳說中,犼是由旱魃進化出來的,“一犼可鬥三龍二蛟”。

——化爲犼?

閆嘉讓的話提醒了簫戎。

他之前就想不通,那些大宗門將事情鬧大是爲了什麼。

莫非,他們放旱魃屠殺修士,是爲了製造一個犼,然後再把黑鍋扣在焦愁頭上!

…………

另一邊,焦愁和黎追在衆人約好的山谷等待。當然不是坐着乾等,該佈置的防禦還是要佈置。萬一有人趁亂偷襲,腹背受敵就不好辦了。

黎追沒去採藥,師叔祖臨走前吩咐他照看好焦前輩,可他哪裡看得住呦!

焦愁也在發愁。

這個琅嬛秘境進來容易,想出去還真難住他了。

兩人正面對面發愁,就見兩名小劍修架着個重傷的人御劍回來。

“前輩,我們撿到一個昏迷的修士,似乎中了屍毒。”

“讓我來瞧瞧。”焦愁走到那人面前,還沒來得及伸手,就被人一把扣住小臂,順勢扯進懷裡鎖住咽喉。“都不許動!誰也不許靠近!”

“前輩!”黎追立刻拔劍。

焦愁擡手示意他冷靜,偏頭看向挾持自己的人,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衛冕?你怎麼弄成這副鬼樣子?”

衛冕從小就是大少爺,愛乾淨愛面子,人前人後都打扮的一絲不苟,如今可真是……集齊了髒亂臭於一身。穿着明顯不合身的衣服,灰頭土臉,貌似還中了屍毒。

嘖嘖嘖,太慘了吧!——焦某人的嘴角瘋狂上揚。

衛冕惡狠狠道:“給我屍毒解藥!我知道你有!”

焦愁悠閒道:“不給。”

“你不怕我抓爛你的臉!這具凡人的身體根本擋不住屍毒!”

焦愁還真不信衛冕敢動手,“把我屍化了,誰來給你解毒?”

衛冕牙齦都快咬碎了,他的狀態非常差,雖然吃了解毒丹,卻無法根除毒性,如今已是強弩之末。他挾持着焦愁慢慢後退,警告黎追等人,“不許追過來!否則我與他同歸於盡!”

話音落地,人已經御風而去。

焦愁身量不高,被衛冕摟在懷裡雙腳都夠不着地,正好省得走路了。

焦某人就算被挾持,依然不改囂張本性,“孩兒們莫慌,灑家去去就回!”

黎追:“……”

黎追也快要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