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溜了

燕山主峰慘遭雷劈?

這樣千載難逢的熱鬧,不去不是焦忘憂!

焦愁從不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反正他的命比貓還多,足夠支付好奇的代價。

衆人趕到山頂時,毫不意外被結界阻攔,連執法殿弟子都上不去。焦愁混在人堆中,遠遠看着劫雲聚集,劫雷劈下,又被一道熟悉的劍氣凌空斬斷。

衆弟子驚呼:“是寒山師叔/師叔祖/太師叔祖在渡劫……”

焦愁心道:不可能,簫戎何等天資,渡劫的動靜不可能這麼小,估計是在幫什麼東西擋雷。

正想着,就見一位宗門長老自山頂御劍而來,表情還算穩得住,眼神卻流露出幾分迫切。這位長老在茫茫白衣中準確找到一點紅的焦愁,高聲道:“焦道友,掌門有請!”

焦愁心想:哎呀怎麼又是我?

飛往山頂途中,長老簡單闡明事情原委。

天可憐見的,這次出事真不怪焦愁,罪魁禍首是那位不會煉器還硬要煉的寒山劍仙。而且那個正在渡劫的東西,怎麼看怎麼像寒山劍仙送給他的飛行法器……的殘骸?

原本是一盞漂亮的紅蓮燈,經過簫戎的二次淬鍊(糟蹋)和秦師兄的三次修理(拯救),徹底失去了原本的模樣。底座沒了,花瓣沒了,燈芯沒了,只剩一團紅蓮業火頑強燃燒着。

好好的紅蓮燈盞,愣是變成了業火紅蓮,剛出生就慘遭雷劈,簡直人間慘劇。

焦愁表示:從未見過如此身世悽慘的仙器。

明若真君袖手站在一旁,笑眯眯道:“這仙器的去留,該由焦道友決定。道友若不滿意,就讓簫……秦頌爲你重新煉製。或者藏寶殿收藏的飛行法器,道友可以重新挑一個喜歡的。”

言下之意,業火紅蓮不是啥好東西,你不喜歡就讓天雷劈了吧。

秦頌?

焦愁順着明若真君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正在遭雷劈的煉器室內,蜷縮着一位瑟瑟發抖的男子。觀其形貌,年紀不大不小,修爲不高不低,長相不美不醜,應該就是簫戎口中擅長煉器的秦師兄了。

能把被簫戎糟蹋過的法器修復成仙器,秦頌的實力毋庸置疑。

焦愁有一點心動,猶豫道:“您能說服簫戎嗎?”

明若真君和藹道:“不瞞焦道友,我這個徒弟自小乖巧聽話又孝順,前提是我什麼都順着他。”

焦愁:“……”

明若真君繼續道:“所以不如焦道友親自……”

“等等!”焦愁急忙打斷,“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我決定接受這團火苗,它很好,我特別喜歡,請寒山劍仙務必頂住天雷!”然後好好練劍,最好這輩子都別煉器了!

簫戎應了一聲:“好。”

在天雷的威脅下,寒山劍仙依舊挺直了脊背,如山巔白霧,如幽谷青松。都說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焦愁覺得,能面不改色抗天雷的男人才是真絕色!

最終還是“雷聲大雨點小”,簫戎一人一劍連斬十八道天雷,收劍還鞘時,臉不紅氣不喘,除了幾縷背在身後的青絲被吹到身前,仍是衣袍雪白絲毫不見狼狽。

焦愁捧着巴掌大的業火紅蓮,滴血認主,投入一顆下品靈石。

小巧可愛的蓮花瞬間長大,火焰彷彿活過來了,迅速包裹住一身紅衣的焦愁。那火苗並不傷人,但肉眼可見的引起圍觀者不適——彷彿眼睜睜看着那人跌入炎熱地獄,受盡業火灼燒。

簫戎道:“此物不詳,待我重新煉化。”

焦愁最怕聽到這句,忙道:“哪裡不祥了,火焰化紅蓮,天罪自消衍,聞說福壽俱增延。分明是大大的吉利,我就喜歡它!”

簫戎遲疑片刻,似乎被說服了。

焦愁又道:“你忙你的,我自己先玩去了。”

簫戎看了看四周,受天雷波及,秦師兄的煉器室已經沒有屋頂了,正抱着師尊的大腿哭唧唧。

簫戎道:“此事因我而起,理應賠償損失。”

焦愁趴在業火紅蓮上開心地打滾兒,“那你慢慢賠,我先走了~”

從夕陽西下到三更半夜,從夜深人靜到旭日東昇,簫戎看着滿桌子五菜一湯徹底變涼,對面的座位始終空蕩蕩。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那句“我先走了~”是真的走了。

簫戎走進平時打坐的靜室,果然,被他精心養着的尋蹤小人,已經變成兩片枯黃的葉子。焦愁吹出來的胖娃娃,早在幾天前就不會動了。簫戎每天給自己的尋蹤小人補充靈氣,卻也只維持了短短几天……

他一定是算好了。

焦愁這個人看似大大咧咧,其實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

出手前從不與人打招呼,離開時也不肯好好道別。

一筆勾銷焦忘憂,你我結下這麼深的因果,你還能輕易勾銷嗎。

…………

卻說焦愁溜之大吉後,先將業火紅蓮仔細檢查一番。

很好,沒有追蹤銘文,飛行速度很快,消耗靈石也不多,還可以隱形,嗯~這個是什麼……手指在一段不認識的銘文上撫過,瞬間清風拂面,整個人宛如沐浴梵音通體舒泰……

竟然自帶清心咒,這是多怕我發瘋?

肯定是那位嚶嚶嚶的秦師兄的手筆,寒山劍仙連不發光的防禦陣都不認識,他知道個鬼的清心咒!

焦愁一路玩一路飛一路想念紅燒肉。離開燕山劍宗,最不捨的就是紅燒肉,爲了安撫這個相思成災的自己,焦愁找了個熱鬧的小鎮歇腳。天下之大,何處沒有紅燒肉。

在燕山劍宗賣丹藥打擂臺欺負小朋友,讓焦愁賺了不少靈石。

正好鎮上有一家仙門錢莊,用靈石換了兩箱金銀,瞬間土豪。

焦愁在鎮上東遊西逛,想找一家最好的酒樓飽餐一頓,卻發現前面一陣喧譁。

“快來快來,李員外家請來的仙師要除妖了!”

“大快人心啊!總算能除了這惡妖!”

焦愁來了興趣,隨着人流擠進去看熱鬧,誰知一眼看過去,差點嚇得轉身就跑。

來除妖的仙師正是他這輩子的親哥——衛長鬆!

…………

天一門是修真界鼎鼎大名的世家,和燕山劍宗海納百川不同,天一門的當權者全是姓衛的。

有一點很奇怪,歷代天一門主最後都不婚不嗣孤獨終老,從親戚家選擇繼承者。比如現任門主衛冕,就是前任門主衍聖真君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房孫輩,兩人一直以師徒相稱。

焦愁覺得,衛冕那種自戀刻薄蠻不講理的男人,本來也娶不到老婆。

衛冕是個心狠手辣又護犢子的人,早就暗暗決定,從自家大哥的兩個兒子中選擇繼任者。非常不巧的是,焦愁就投胎在他其中一個侄子身上……

焦愁真不是故意的,投胎這事兒,他也選擇不了。

也不知衛家這一代造了什麼孽,衛長鬆和衛長柏兩兄弟,一個無福一個無壽。

衛長鬆仙緣淺薄,一輩子止步元嬰期。

衛長柏天縱奇才,英年早逝活不過二十歲。

不知真相的衛冕想當然認定了,衛長柏(焦愁)是最合適的人選。這小孩天資聰穎,悟性極高,才思敏捷,脾氣比他還大……自從衛家出了衍聖真君那檔子事兒,所有人一致認爲,天一門主可以脾氣不好,絕對不能脾氣太好!

焦愁:“……”

到底是天無絕人之路,焦愁爲了償還衛家夫婦和他小叔(呸!)的養育之恩,把自己的福運送給衛長鬆。也正因爲缺少福運,焦愁離開天一門後黴事連連,每次耍帥都慘遭打臉,每次閒逛都惹一身麻煩。

——這次也不例外!

焦愁很想轉身就走,但那個即將被處死的妖怪,是他朋友。

焦愁的朋友有很多,一些可以吃吃喝喝,一些可以兩肋插刀,面前的倒黴妖就是後者。

一隻髒兮兮的大白狗趴臥在地上,無精打采地耷拉着耳朵,頸部和四肢都禁錮着鐵鏈,身邊站了一圈兒少年修士。

爲首兩位少年十幾歲,一個目光沉靜,一個眼神狠厲,狠厲的那個手持利劍,一下一下全力劈砍在白狗身上。大白狗理都不理,身上被砍出淺淺的傷口,很快又自動癒合。

衛長鬆的神情越來越不忍,阻止道:“寧安堂兄快住手吧。”

衛寧安冷笑一聲,“妖怪害人死不足惜,你自己優柔寡斷就別攔着我動手!”

衛長鬆道:“真相還未查明,怎能妄下定論。”

“查什麼查!它自己都不反抗,這不是心虛認罪了嗎!”衛寧安的性格和名字完全是反過來的,說話又尖酸又刻薄,“少門主是怕我搶了你的風頭吧,有本事把我也逐出宗門,就像你那個擋了路的親弟弟一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衛長鬆氣得臉通紅,“你不要胡說!”

“哈哈哈我哪敢得罪少門主,嫌命長嗎!”

“你……”衛長鬆氣得直哆嗦。

衛寧安更加得意,正想再擠兌兩句,就聽人羣中傳來一聲熟悉到頭皮發麻的輕笑。

“這不是連族譜都查不出的遠房大堂兄嗎,半年多沒見,你的牙又長好了是吧。”焦愁慢悠悠走出人羣,一身紅衣,言笑晏晏,卻揮袖就是一巴掌,隔空抽飛衛寧安三四米,撲通一聲撞在牆上。

剛纔還囂張跋扈的衛寧安嘔出一口血,血中夾雜着幾顆牙。

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焦愁一言不合扇巴掌的動作驚到了,圍着白狗的幾名弟子都認識衛長柏,見衛寧安趴在地上咳血,也不敢上去扶。以前在天一門的時候,衛寧安經常挑釁焦愁,每次都要付出幾顆牙的代價,屢教不改。

用焦愁的話說:“狗嘴裡果然吐不出象牙,古人誠不欺我。”

焦愁離開天一門,只有寥寥幾人知道原因。旁的門人都被矇在鼓裡,只知道某一天門主大發雷霆,將內定繼承人衛長柏逐出宗族,又將平平無奇的衛長鬆立爲少門主。

像衛寧安這種屢教不改的,每次見到衛長鬆就要擠兌兩句。

衛長鬆和他打了幾次,次次把他打成豬頭,卻還是堵不住衛寧安的臭嘴。

眼見多日不見的弟弟出現在面前,衛長鬆激動地紅了眼眶,飛快跑到弟弟面前,又不知道說什麼。焦愁臨走前留下書信說明原委,他才知道弟弟把福運給了自己。

果然弟弟離開後,他的修爲一日千里,再也沒有事倍功半的感覺了……可是,衛長鬆委屈巴巴地想,知道真相的叔叔可兇了,不許我對人笑,不許我和朋友玩,還整天逼我在宗門立威,這我哪會呀……

衛長鬆紅着眼眶殷切道:“弟弟你回來吧!”

焦愁:“……”

半年不見還是老樣子啊,我的哭包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