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祖尾巴之中的天九周身散發出冷冷白光,像是一層熒光包裹着昏迷的天九,這層白光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其中蘊含的力量神異,甚至在某些方面超過了獸祖那半步真仙的修爲!
“真仙的力量。”
獸祖金黃色的眸子猛然一縮,它面色凝重,心中暗道:“只有有資格登上真仙之位的人才可以羽化晶丹,此子——雖天資平平,卻也是天主的候選人嗎?”
白光護主,隨着白光的越發加亮,獸祖的尾巴似乎被灼熱的火烤着,而這火還不可能被熄滅,甚至更加炙熱!
獸祖不得不將尾巴從天九身上鬆開,衆獸被白光刺得睜不開眼,卻都擡着頭仰望着此時仿若神明的天九!
“真仙的皇子。”
獸祖居然並不生氣,它喃喃中,尾巴一甩,上面的傷便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而獸祖與衆獸一同望着漂浮在空中的天九,雙眸中竟然出現了一份敬意!
而與此同時,臺下衆獸竟然也不約而同的對着天九身體低頭膜拜!
“恭賀世界之母孕育一子。”
它們並不是在拜天九,而是在拜天九身上那股充滿着古意的力量。那股力量縹緲,古往今來並無幾人成功擁有過,但那些成功掌握這股力量的人卻無一不是如同太陽般耀眼的世界之子!
而這股力量,出自於萬物之母,是這片世界的本源力量!
每有一人擁有晉升真仙的資格,這股力量便會出現,但這股力量有限,每出現一次,世界便虛弱一份,而所有的獸族最爲尊敬世界之母,它們與世界的聯繫也最緊密,所以它們不管誰擁有這份力量都會下拜,不爲其他,只爲報答世界的養育之恩和感謝世界之母的奉獻。
當衆生跪拜之時,天九微微甦醒,他看着自己,身體被覆蓋了一層不知名,卻十分溫暖的白光。
不知爲何,他覺得這白光十分溫柔,就好像是母親的懷抱一樣讓他心安。
他無法動作,身體內部幾乎全都壞死,若不是這白光吊着他的命,他恐怕早就死了不能再死了。
可就算他現在還活着也無濟於事,一旦白光散去,他還是會死在萬獸之淵,其結局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聽見了衆獸的虔誠呢喃,他雖不甚明白,但應該能猜到自己正在發生的變化並不簡單。
體內有一顆透明色晶瑩剔透的圓球正在孕育而成,初生的晶丹在天九這副破敗的身體裡顯得異常神聖,甚至格格不入。
天九心懷悲哀,他睜開雙眼,最後看了一眼千顏流年。
在這最後迴光返照的時間中,天九對千顏流年傳了一道音,讓這道聲音印在千顏流年的腦海裡,讓他在醒來之後能夠明白。
而天九則在這時間裡仰起頭來,正視眼前這頭強的非人的巨獸:
“我的身體,現在應該要比千顏流年更加有價值吧。”
獸祖注視天九,眼睛微眯,天九低首說道:“我來做祭品,將他放了吧。”
獸祖深深看了一眼天九,它沉默一瞬問道:“爲什麼要救他而犧牲自己?”
“因爲道義。”
“若犧牲一人能救蒼生,而那人卻是你的至親至愛,你會爲了芸芸衆生而殺這一人嗎?”
獸祖沉吟片刻忽然問道,天九微愣,獸祖盯着天九,不知在想什麼。
“不會。”天九張口說罷,回答之快讓獸祖都愣了一下,只見天九微微皺眉,“衆生與我何干?”
獸祖笑了:“老夫方纔眼花,還以爲你是上古時期的某位友人,現下看來,是老夫認錯人了。”
或許是將死之人了,天九竟然放鬆了下來,還有心情說笑:“莫非你覺得我應該救衆生而殺摯愛嗎?”
“殺一人而救天下,很划算。”獸祖哈哈笑罷,緊接着卻眼眸一冷,“但老夫也不會這麼選擇。爲蒼生殺摯愛此舉,只有冷血無情之人才會做。”
“是啊。”天九意外覺得這巨獸和他很意氣相投,但卻是在這種局面下,未免有些心酸,“若犧牲那人是我也就罷了。”
獸祖笑罷,大尾一揮,千顏流年的身體便被一股大風吹到洞穴之外,與此同時,獸祖對天九承諾道:“甚好,老夫很中意你,便同意了你的請求罷了!你的友人將被送走,萬獸之淵之內不會再有妖獸傷他性命。”
“多謝。”
天九大喜,無奈身體殘破無法動彈,否則他差點手舞足蹈起來。
老兔爺有些不爽,將要勸阻獸祖,還沒說話,正當此時!忽然整個萬獸巢穴上空的那個黑洞有了動靜!
赤木第一個察覺黑洞的變化,便驚呼一聲:“神魔大人要來了!”
衆獸大驚,紛紛對着黑洞垂頭膜拜,就連獸祖都對黑洞低了頭,神色無比恭敬!
一時之間赤木,老兔爺,焰鳳,甚至獸祖都對着黑洞彎下腰膜拜起來,天九隻感覺到那黑洞之中傳來一股子巨大的煞氣,令人渾身一凜!
黑色的氣息從黑洞中溢了出來,像一條條黑色的鞭子抽打在四周的空氣之中,將四周空間打得幾乎四分五裂,簡直氣勢驚人!
天九周身那股白光甚至都在那黑氣的滲透之下黯淡了不少,天九隻覺得有些窒息,腦海裡突然又開始出現瘋言瘋語,叫囂着,哭泣着——
【到她身邊去!】
“又是這道聲音····”
天九腦內轟鳴,他似乎已經猜到了那黑洞之中之人是誰,除了那個人,不會再有誰能讓他的靈魂有如此大的反應。
果然!從那黑洞之中悠悠走出一人————那一席黑袍,腰間那把質樸黑刀,一頭漆黑墨發,以及那一雙冷漠的藍色冰瞳。
正是瑩初。
“原來神魔大人就是她·····”天九苦笑着搖搖頭,心中嘆道:罷了,總歸是要死在她手上的,可笑自己彎彎繞繞又走了回來,總是逃不過。
瑩初在進入黑洞傳送之前便嗅到一絲熟悉的氣息,當她穿越空間來到萬獸之淵的時候,目光所及正好便是身繞白光的天九,真是喜之極又恨之切。
獸祖伸出巨爪來將天九放在掌心,恭敬舉過頭頂,遞到了瑩初面前:
“祖,此子便是此次的祭品。是真仙皇子,價值連城。”
瑩初盯着天九,也是覺得荒唐,她脣角一勾,冷笑道:“竟然是你?”
天九咬牙靜等發落,他閉着眸:“是我,你不是要殺我嗎?殺吧——”
天九話音剛落,瑩初便一掌刺透了天九的胸腔!!
她根本沒有思考過什麼,要殺就殺,從不囉嗦!
而瑩初下手利落,天九甚至都沒有怎麼思考過,只覺得自己胸口一冷,緊接着就看見自己的心臟被抽了出來!
她冷白色的皮膚上放着天九那顆還在跳動着的心臟,鮮血映照冷白肌膚,美得令人窒息。
天九未曾感受到什麼疼痛,可笑的是,他突然想到了他第一天遇見玉羅時,玉羅說的話。
它說:瑩初的殺伐果斷對敵人來說,也未嘗不是一種溫柔。
“果然,我一點痛都沒有感受到,真的····。”
很溫柔啊。
天九臉色蒼白,虛弱笑罷,唯一一點生機就此消失的一乾二淨,他呼吸停止,頭垂了下去,徹底沒了性命!
而這一切,不過只是瞬間罷了!!
獸祖都驚了一跳,他從未見瑩初當着他的面如此殺人過,還是用這種方式!
以往的瑩初了結人性命從來都只是一刀斷頭,可這次卻是徒手挖心!
“祖····?”
獸祖猶豫着望向瑩初,卻見她雙眸蘊含淚光,她的手仍舊貫穿天九胸腔,手心的心臟逐漸停止跳動。
溫熱的血順着她的指縫滑落下去,溼溼漉漉,連帶着她的眸也變得溼潤潤的。
她手刃了她的敵人,但她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這是你,自找的。”
瑩初低聲說罷,深沉的嗓音微微顫抖,“一切都結束了。”
早知道紲芊會死在自己手中,但等到夢寐以求的這一天真的來臨,她卻反而覺得悲傷。
她空蕩蕩的胸口沒由來一痛,瑩初閉着眼皺着眉,忽視掉心口的疼痛,只要快刀斬亂麻,疼痛便無法侵襲到腦海裡!
於是手便往外一拔!
而就當此時!
忽然天九的屍體動了起來,他的雙手忽然抓住瑩初貫穿他心臟的那隻左手,讓她往外拔的動作停了下來!
“瑩初。”
天九的聲線似乎變了,變成一道瑩初熟悉無比的聲音,那種溫潤如玉,溫柔無限的聲音。
瑩初猛然一頓,雙眸瞪大,震驚中,喃喃出了那道令她終身難忘的名字,那也是一切事情的開端:
“紲····芊?”
而緊接着,天九周身升起一股幽藍色的靈魂光芒,他的氣息突變,似乎就像是另一個人附身到了他身上一樣!
天九變了!
變成了一個,早不該出現在世間的人!
那個人,正是一切悲劇的最開端!
紲芊!
天九,應該說是紲芊緩緩擡起頭來,當他注視着瑩初的時候,一切似乎都變了。
天九的身體變得瘦弱起來,但他的神色卻變得紅潤了起來。
身上的道院學服也變成了一席清雅白衣,雙眸變得深邃溼潤起來,顯得多情溫柔。
而四周的場景也變了,萬獸消失的無影無蹤,四周變成了一片悠綠青草,就連吹過的風也不再陰冷,變得溫暖起來。
除了瑩初穿透他心臟的那隻手以外,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
瑩初想抽回手,而紲芊站在原地,絲毫不動,手就那麼留在他胸口不動。
紲芊似乎察覺不到痛,只是溫柔笑着,注視着瑩初:“我知道你憎恨着我。”
瑩初神色不曾變化,只是她的眼瞳溼潤了些:“我不恨紲芊,我不想傷害你。”
她聞到紲芊身上的氣息,似乎好像紲芊活了過來一樣,她想起以往種種,唯獨對紲芊她恨不起來。
“我的轉世奪走了你的心臟,今生你也奪走了我的心臟。”紲芊似乎無視了胸口的疼痛,他緩緩靠近瑩初,用身體鎖住瑩初,讓她無法逃走,“你我最喜愛有來有往,如此一來,可否算我們兩清?”
瑩初卻撇開目光,倔強地搖搖頭:“不,你背叛了我。”
“唯獨你,我絕不會背叛。”
紲芊緩緩靠近,他將雙手輕輕貼上瑩初的臉頰,他讓瑩初注視着自己澄澈的雙眸,同時紲芊誠摯的回望着瑩初:
“再給我一點點時間,讓我解釋一切,讓我爲我們的人生畫上句點,讓我們之間不再有遺憾。”
“我們之間的····遺憾?”
紲芊目光深邃,他注視着瑩初,好像永遠也看不夠。
“我們之間,有太多誤會。而這一切都將在最後一世得到解決,你我將不會再有遺憾,到那時,你再決定要不要和我走。”
瑩初皺着眉,她在搖擺不定。
她千百年來經歷的一切,結局都不是美好的。
她在相信眼見爲實和相信紲芊的話語之間搖擺不定。
她的仇恨已經深入心骨,可當她再度見到紲芊的時候,那股仇恨居然那麼不堪一擊。
“你到底是誰····?紲芊,紲言,亦或是冷無痕?”
紲芊微微一笑,如前生那般永遠波瀾不驚:“我現在是天九。”
“可是天九,仍然是你。”
“或許是吧。”紲芊搖搖頭,他輕笑,心中終於下定決心,他上前一步,手臂再度深深穿過他的胸膛,但他緊緊擁抱着瑩初,不惜一切代價,
“我遺留殘魂至今,只是爲了瞭解你我的恩怨,以及完成我作爲紲芊的最後的執念。”
瑩初好似忘記了思考,她的戾氣肉眼可見的消失掉,可她那隻鮮紅的手臂還是僵硬着無法動彈。
她不敢擁抱紲芊。
“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心裡就已經容不下別人。”
“這就是我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