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聲音極其熟悉,好像是青雲院長的聲音。
千顏流年心下一顫,不敢有所表示,只是不經意的往後靠了靠,用意念暗中傳音問道:
“是院長嗎?”
那聲音立刻回答道:“自然。”
“院長,我這裡暫時沒有危險,倒是狐九···那個人那裡更加危險,院長您先去救他吧。”
千顏流年見瑩初與丹蔘一直沒有加害於他,雖然有些折磨,卻總歸是不傷害性命,他還比較能承受,但天九那邊卻是九死一生,並且那個人還重傷昏迷,應該比他更加需要救助。
千顏流年念道狐九二字的時候頓了頓,他想起狐九那兩張不一樣的臉,他有些懷疑狐九的身份,但現下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所以他並未說出。
誰知青雲陌反而輕笑兩聲,似乎一點都不擔憂那邊:“少年不必擔憂那位····我也不是要來救你,你····”
“什麼?”
千顏流年話音剛落,忽然瑩初冷眸掃來,一刀猛然刺入千顏流年身後的牆體中,這力量強大到直接波及周圍三百里,但卻只有千顏流年身後的牆體崩塌,待牆體變爲齏粉之後便露出了其後的“神秘人”。
只見青雲陌蹲在灰塵中間,一隻手還抓着千顏流年背在身後的手,一臉尷尬地望着瑩初。
瑩初見到青雲陌的第一眼瞳孔微縮,隨後微微皺眉。
而青雲陌似乎不甚害怕瑩初,他或許有什麼底牌在手中,不懼瑩初發怒。
只見青雲陌微笑着從地上悠悠站起,優雅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隨後有禮貌地向瑩初作輯一拜:
“拜見祖師孃,小生祖先是爲青雲惜音,曾是靈域一方始祖,不知您可還記得?”
這一番話聽得千顏流年雲裡霧裡的,全然聽不懂,而丹蔘只能聽懂一點,她知道青雲惜音的身份,那個人在祁仙世間的仙域也名聲甚響,不過她只知道青雲惜音與二代天主晝軒是極好的兄弟,其餘的不知。
瑩初想了好一會兒,纔有些印象,只不過她也沒有怎麼領情,還是用一種生人勿近的恐怖眼神審視着青雲陌,讓青雲陌渾身冒冷汗:“有事?”
青雲陌搖了搖頭,手指了指千顏流年:“祖師孃,小生只是來送點東西。”
千顏流年哼了一聲,虧他方纔還覺得青雲陌很靠譜,現在他不這麼覺得了。
瑩初有些不耐煩,她瞧了一眼青雲陌,沒再追問。隨後嘆聲氣,她本就不適,懶得管些其他的事情,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於是瑩初轉身盤坐在牀榻上,閉目養神中。
接着青雲陌也鬆了口氣,轉身對着丹蔘一拜:“拜見古丹國皇后,在下乃青雲一脈後人,青雲陌,今特來爲您送上答案。”
丹蔘微愣:“答案?”
“是。”青雲陌優雅一笑,他將手撫上千顏流年的肩膀,拍了拍,“您可知,人一旦死後輪迴,便會遺忘前生一切,記憶將不復存在?”
丹蔘點點頭:“我聽說過,人死後靈魂帶着記憶趟過黃泉水,之後就不再記得前生一切了。可自從二代天主仙逝以後,黃泉····”
她微微側目瞥了一眼瑩初,特意小聲些說:“地府便不再接納靈魂,人死後靈魂得不到輪迴,自然不會轉生。”
她雙眸微閃,看了一眼一臉茫然的千顏流年:“夫君他有所輪迴,還是得紲言兄相助才能如此。但紲言兄輪迴後尚有記憶,照理來講夫君也該保存了有的····可他卻好似,不認得我了。”
青雲陌呵呵笑道:“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昔日那位大人也是在經歷了一切之後才恢復了記憶,並不是一開始就擁有的。而我今日來送的,就是他的記憶,待他將一切憶起,您再開心或失落也不遲。”
千顏流年撇過臉去,悶悶低頭,眉頭緊皺。
丹蔘有些患得患失,而青雲陌經得同意後走到千顏流年面前蹲下,見他如此神色,略微挑眉:“怎麼?少年你會深入萬獸之淵爲的不就是千顏留陌的記憶嗎?怎的現在卻不願意了?”
千顏流年回過頭來正視青雲陌,神色嚴肅:“人在擁有兩份記憶的時候,還能保持自我嗎?到時候醒來的到底是我千顏流年,還是你想要的那個有着滔天修爲的人族至尊千顏留陌?”
青雲陌眼神微變,他頓了頓,有些意外,他笑了笑,伏在千顏流年耳邊小聲說道:
“千顏一族的人還真是聰明呢。沒想到你竟能一眼瞧出其中關鍵,老夫還以爲你是隻會打架不會思考的那種混小子呢。”
千顏流年罵了聲果然如此,隨後青雲陌往後退了退,靜靜的看着千顏流年:
“世人想要的是千顏留陌那位世間罕見的強者,若有千顏流年在,人族或可再現輝煌。”
千顏流年冷冷盯着青雲陌,可緊接着忽然青雲陌話鋒一轉,暗中傳音給千顏流年:
“不過站在老夫的立場上是不希望仙域的千顏留陌復活的,所以也不會給千顏留陌復活的機會。”
此話一出,千顏流年反而猜不透青雲陌到底想要什麼了,他擡起頭望着青雲陌,見青雲陌輕笑着傳音道:
“這份記憶老夫已經處理過了,它不會讓你感到混亂,只會讓你知曉前生髮生的事情罷了。同時,還會令你的修爲有所提升?這一點老夫不敢保證是否能讓你重新回到以前那種修爲,但確實會令你的實力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千顏流年微微一愣,雖不知青雲陌爲何會幫自己,結合之前青雲陌的自我介紹裡說他是靈域的人,他說的話雖不可全然相信,卻也不是太假。
何況終歸這對自己沒有危害,甚至還有所利益,或許還可以解決當下的局面。
他側目瞧見丹蔘那緊張模樣,看她手上那手絹都快被她揉爛了。
他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丹蔘鬆了一口氣,而青雲陌則立刻開始傳輸記憶,只見他拿出一顆半透明的,散發着縹緲仙氣的珠子,雙手捧着,嘴裡唸唸有詞,緊接着一掌將其打入千顏流年身體!
只見那珠子像是虛無之物,滲入進千顏流年的身體,一瞬間蔓延到他的整個身體。
與此同時,千顏流年只覺得睡意襲來,他抵抗不住沉沉睡去,青雲陌則幫他換個了舒服點的姿勢躺在地上,要問爲什麼不用牀,因爲不敢搶。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瑩初那個種族是不會睡覺的,所以他們根本不敢說話,只是互相望着面面相覷。
過了許久,丹蔘讓千顏流年枕着膝,她自己也等了很久,有些昏昏欲睡。
而青雲陌則盤坐在地,看似閉目養神,實則神遊大地,不知在幹些什麼。
漫長的一段沉默過後,忽然瑩初睜開了眼。
她有些虛弱,臉色更加蒼白,只是她彷彿從不在意自己的傷勢,而是支撐着自己從牀上走了下來,緩緩來到千顏流年身邊,居高臨下的注視着他。
“夢中知真相。”
她想着,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點在千顏流年的額頭中央!
也是瞬間,瑩初的神識便與千顏流年重合,無論千顏流年看到什麼,她也將會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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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進入回憶的瞬間,感覺到一股暖暖的包圍感。
很狹小,但很有安全感。
睜開眼的瞬間,看到的是一整片的金黃,深吸一口氣,鼻尖繚繞着的是濃濃的稻香。
秋收的味道,和平,富饒。
她在夢中有了些力氣,緩緩撥開眼前的稻杆,腳下就走上了一道石子路,雖有些許泥濘,但還算乾淨。
有兩個農民坐在道路邊,腳踩在稻田裡,屁股坐在馬路墩子上休息。
他們捲起袖子,露出其中黝黑的皮膚,雖然日頭還算很烈,他們也不覺得曬着會難受。
只見他們洋溢着溫暖的笑容,互相傳着消息:
“皇帝陛下今日要娶妻封后了,聽說皇宮大宴四方,就算是我們這些下民也可以參觀呢。”
“皇帝陛下大赦四方,今日每個去參加婚禮的人都可以獲得一份豐厚的獎賞,看這日頭也不早了,咱也快趕着去討一杯喜酒喝。”
“得嘞,我還差些稻子割完就去!”
“·····”
瑩初轉身朝着太陽的方向走去,在她的前方,有一座巍峨的皇宮在陽光的沐浴下閃閃發光,她要去的地方也正是那裡。
另一邊,千顏流年醒來時,自己站在一架巨大的落地鏡前,他挺直身子,張開雙臂站在鏡前,身後有無數的宮女在爲自己着衣打扮,一切都準備的井井有條,精細無比,不允許有任何違和感存在。
他看見鏡中自己,身材魁梧又極具美感,就連每個肌肉線條都是完美無比。
那張臉冷峻中帶着美,是那種不敢令人再看第二眼的俊美,他目光中透露着精明與威嚴,一看就是一位絕世明君。
只是千顏流年無法從這個帝王身上感受到任何修爲,好像——就是一個凡人。
此時,一位太監模樣的老人弓着身子走了過來,緊接着匍匐到千顏留陌的腳下,細語說道:
“帝君,您有何吩咐?”
千顏留陌緩緩呼吸,他注視着鏡中的自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那個女人是哪裡的人?”
領事太監有些奇怪,不過並沒有顯露出來:“她是您昨日攻下的風國的公主,還是您親自選中抓回來的。”
“是嗎?”千顏留陌面無表情,他側目俯視那個太監,不怒自威的聲音從太監上空傳來,“把她的畫像拿給本王過目。”
太監渾身不由得出一身汗,恭敬的退下後才覺得心悸有餘,他回眸望了一眼千顏留陌,心下泛着嘀咕:今日的帝君怎麼比往常還要有壓迫感····皇后娘娘今後的日子怕是不怎麼好過了。
千顏流年靜靜用千顏留陌的視角注視着外界,他未曾注意千顏留陌的奇怪之處,只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前世,那般有壓迫感,讓他這個轉世都有些喘不過氣。
千顏留陌不愧爲一代帝君,他這一身不怒自威的威勢,比任何一個英勇善戰的千顏族人都要恐怖,就算是千顏流年最爲忌憚的父親千顏南溯也絲毫比之不及。
當宮女們爲他裝扮完畢,紛紛退下的時候,太監正好將畫像展開展現在千顏留陌的面前,讓他過目。
畫裡的女人並不算得上是傾國傾城,但她生的很溫柔,尤其是那一雙眉目,好像把世間所有柔情都揉了進去,配上她的笑容,讓人覺得憐惜。
千顏留陌看了很久,太監很難從帝君的臉上讀出什麼情感來,他只好如坐鍼氈的跪在那裡,心裡早已經在計算若是帝君不喜歡這女子,這女子的下場該如何處理了。
忽然,他問:
“這幅畫什麼時候畫的?”
太監愣了一下,連忙垂頭回答:“滅國前夕。這畫送到京都之前,帝君您便已經將風國攻下了。”
“就是說。”千顏留陌拖着沉重的紅色禮服,緩緩的轉過身來俯視着太監,“她如今也是孤身一人了。”
太監不知爲何帝君要說“也”,他身爲下人,不能對帝君提出質疑,於是他回答了一聲是,隨後便靜靜垂着頭,跪在千顏留陌面前。
“吩咐下去。”
千顏留陌轉身獨自朝着紅色雕花大門走去,聲音露出一點希翼,一點疲憊,
“今日起,本王不再叫左丘天權,改國姓爲複姓千顏,本王之名爲留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