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語氣中的那絲異樣讓鄭拓不敢輕舉妄動。但是他自己不動不代表他不會指示別的“人”行動,他將一直躲在他胸前睡覺的老八喚醒,並將他的處境和猜測告訴了它。讓他變小,從通氣孔溜出去偵查一下情況,最好能夠找到一條退路,因爲那種將有大事發生的預感就像一塊大石壓在他的心上,讓他忐忑不安。
鄭拓躺在牀上表面上裝作已經睡着,實際上是在焦急地等待老八帶回來的消息。突然他感覺胸前一動,心中暗喜,他知道老八回來了。
爲了能讓老八將偵查到的消息告訴他而又不被看門的鐵鐵角和銅角發覺,鄭拓又是起夜,又是假裝睡不着,又是吵吵肚子疼,一直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安靜下來。
表現上是安靜了下來,鄭拓心中卻難以平靜,老八偵查的結果對他來說大多數都是壞消息。血狼安排在房子周圍的暗哨沒有逃過老八的眼睛;整個惡狼坨表面看起來是一派輕鬆祥和的樣子,實際上是外鬆內緊,所有“人”的都被動員了起來,連一些孩子都被髮放了武器;村子中又有十幾個妖怪被害了,同樣是被掏出心肝而死;日間發現的奸細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不過抓住的只有一個,另一個在同伴的掩護下負傷逃跑了……
唯一對鄭拓來講的好消息就是老八發現了一個絕佳的藏身之地,而且就在附近,出了房子,只要五分鐘就可以到達。更讓他欣喜的是,那個藏身地點可能連惡狼坨的原住民都不知道,因爲老八發現那裡根本就沒有人到過的痕跡。
一人一龜商量了一番後,決定在天亮前最黑暗,也是人最睏倦的時候動手。鄭拓先是悄悄地從九龍神火鼎中拿出幾個小玉瓶和一個盛水的葫蘆,藉着敏銳的視力和他在玉瓶上做的記號,從其中兩個玉瓶中倒出一些粉末,用水調成糊狀,抹在布條上,紮在他和老八的鼻子上;接着他將其餘幾個玉瓶中的粉末也倒出來,混合在一起調成漿糊狀,均勻地抹在老八的脊背上;然後讓老八將漿糊加熱,不一會,一絲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青草味就彌散了開了,銅角和鐵角的呼嚕聲漸漸弱了一些。
過了一會,他悄悄起身,摸出兩塊帶毛的獸皮綁在腳上,來到房門旁,掏出一個小玉瓶,將裡面的東西向門軸倒了一些,那是他熬製的一種獸油,本身並沒有什麼味道,不過無論是烤魚還是烤肉,只要塗上薄薄的一層,烤出的味道就奇香無比。現在他拿來潤滑門軸,因爲他注意到,石門雖然做得很精巧,但是開合之間還是會發出一絲摩擦聲,儘管很小,只要離得稍微遠一些,人耳就聽不見。但是他知道房子外面負責監視的是蛇妖和狼妖,對聲音和震動的感知都很敏銳,他可不想因爲一點小的疏忽而功敗垂成。
搞好門軸後,鄭拓並沒有急着出門,蛇和狼的嗅覺也是非常出色的,他怕他貿然開門出去會驚動它們。過了大約五分鐘,直到老八回來,給了他一個一切搞定的答案後,才從銅角身上找出鑰匙,輕輕地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對策,老八將自己變成了腳盆大小,馱着他飛入高空,從空中來到藏身之地,即便他們會留下氣味痕跡,也會在空中被風吹散,讓血狼他們無從尋找。
可惜老八回覆能量的速度太慢了,到現在也只能支持它馱着鄭拓飛行大約不到十分鐘,速度還不快,最多隻能飛出幾里路,而且還需要一天的時間才能再次馱着他飛行,否則讓老八一次性帶他逃出去再好不過。
幸好天公作美,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被濃厚的烏雲遮住了,向藏身地轉移的過程可以說有驚無險,雖然村子中時有妖怪巡邏,但是它們一來沒有想到鄭拓他們會從天空轉移,二來它們巡邏的時間和路線都被老八偵查到,有意識地避開了它們。
大約五分鐘後,鄭拓和老八來到了藏身之處,惡狼坨邊上的一堵石崖,不高,也不陡峭,上面佈滿了藤蘿和一些枝葉濃密的小樹。老八選定的藏身地處在一簇特別濃密的小樹後面。小樹後面是碧綠稠密的藤蘿,扒開藤蘿是一個不到一米直徑的不規則的圓形洞口,進入圓洞,爬行大約十來米,豁然開朗,出現一個穹頂形的洞窟,有一百多平方的樣子,除了一些小動物的糞便,還算乾淨。
鄭拓從九龍神火鼎中掏出一牀皮褥子,從裡面遮住了洞口,開始打掃,老八則叼着一件他穿過的衣服飛出洞穴,在相反的方向佈置出鄭拓已經逃出村子的假象,並用鄭拓的衣服留下了氣味信號。
老八回來時,鄭拓已經將洞穴打掃了乾淨了。看見老八無精打采的模樣,鄭拓感到一陣心疼,急忙將它放到胸前的口袋中,讓它好好休息。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天光大亮時,惡狼坨中傳來嘈雜聲,首先是被發現的是中了迷藥,被老八拖到偏僻角落的蛇妖和狼妖,接着發現銅角和鐵角也被迷翻在地,而它們看守的鄭拓卻蹤跡皆無。惡狼坨中一時大亂,妖怪叫喊着,咒罵着,到處亂轉,直到血狼領着十來個健壯的狼妖來到事發現場才震住了場面,恢復了秩序。
血狼先是詢問了鐵角和銅角以及在房子周圍監控的狼妖和蛇妖,並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之後它叫來一個狗頭妖怪讓它追蹤鄭拓的氣味,由於大羣妖怪的破壞,狗頭妖怪一開始並沒有發現鄭拓的氣息,直到後來又仔細聞嗅一遍,才發現老八故意佈置出來的一條通往村外的跳跑路線。
血狼等妖怪興奮地跟在狗頭妖怪身後,順着氣味一路找下去,但是它們很快就失望了,它們沿着山路,翻過一座不高的小山後,發現前面沒有了路,是一處深不見底的斷崖。
就在它們失望時,有眼尖的妖怪發現斷崖下的一顆大樹上隱約有東西在晃動。於是衆妖怪又興奮了起來,白雪肩上的小黑不等主人吩咐,一聲長鳴,變成一隻翼展超過兩丈的大鳥,箭一般衝到那個晃動的東西跟前,一探巨爪抓起來,帶到了崖頂,讓衆妖怪失望的是那只是一件殘破的衣服,經白雪辨認正是昨天穿在鄭拓身上的衣服。
見到這種情況,衆妖怪一時議論紛紛,大多數傾向於鄭拓半夜逃跑,由於道路不熟,加之天色太黑,一不小心掉進斷崖摔死了。更有妖怪提議下到斷崖下將鄭拓的屍體找出來,不過大多數妖怪都否定了這種做法,它們認爲斷崖深不見底,誰也不知道下面藏着什麼,太危險,爲一個人類冒險不值得。
只有極少部分的妖怪對鄭拓是否墜崖保持懷疑態度,其中帶頭就是那隻帶着衆妖怪一路追蹤到斷崖的狗頭妖怪,它的理由也很簡單,雖然鄭拓身上的氣味蔓延到了這裡,但是卻沒有發現有人來到斷崖的痕跡,彷彿是他身上的氣味自己飄到這裡,而他自己卻沒有來。
聽了它的懷疑,很多妖怪都覺得不可能,認爲是它追蹤術不到家,找不到鄭拓落腳的地方而找出的託詞,是爲了給自己遮羞。只有白雪聽了它的話後,目光閃動了一下,她想到那隻小烏龜,不過不知道爲什麼她沒有將自己的發現說出來。
妖怪們的爭論沒有持續多久,一隻白身黑頭的大鳥晃晃悠悠地飛到了它們前,落到地上化作一個精瘦的青年人,一隻胳臂耷拉着,兩步走到血狼的近前,氣急敗壞地嚷道:“血狼首領,大事不好了!有幾個人類闖進了我們的村子,要我們交出他們的同伴。幾個兄弟上去理論,都被他們打傷了。他們還揚言,如果不放了他們的同伴就屠村。”
聞言,血狼的臉立刻冷了下來,向衆妖怪一揮手,“兄弟們,走!我血狼倒要看看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到惡狼坨來鬧事?”
衆妖怪也顧不上尋找鄭拓的蹤跡,跟着血狼往山下走。一路上衆妖怪嗷嗷直叫喚,發誓要給那幾個人類好看。
鄭拓從村子中傳來嘈雜聲時,就帶上自制的僞裝網,和老八一起趴在洞穴口,通過藤蘿着樹枝間特留出來的縫隙觀察整個惡狼坨的動靜,看見血狼和衆妖怪被引到了另一個方向,一人一龜都長長舒了一口。
就在一人一龜準備看好戲的時候,他們卻突然發現村子中闖進了幾個人。鄭拓心中一陣激動,他來這個世界已經大半年了,除了黑水真人外他還沒有看見過一個這個世界上真正的人。
儘管洞穴距離那幾個人所在的村前空地很遠,超過了一千五百米,換過前世隔這麼遠的距離他也許只能看見一團模模糊糊的人影,要想看清他們的面貌只有藉助望遠鏡了。但是現在,特別是他被那顆所謂的先天靈種改造後,他卻能將他們看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帶頭的中年腮幫上一個黃豆粒大小的痦子上有三根黃毛都歷歷在目。
在鄭拓看來那幾個人類修士似乎是成心找麻煩的,他們還沒有從託着他們飛行的法寶――澡盆口大的鏡子上下來,帶頭的三根黃毛就開始大吵大嚷,要妖怪們將他們的同伴交出來,並且威脅如果不同意的話就動手屠村,態度十分囂張。
而等到有妖怪出來交涉時,三根黃毛根本不聽妖怪的解釋,率先出手,後面跟着的幾個年輕修士也跟着出手,將到場的十幾妖怪全部打傷,甚至有幾個傷勢已經重到顯出了原形,哪還有一點要解決問題的意思。
鄭拓心中疑惑,根據他這段時間瞭解到的情況,“遺忘之角”聚集的妖怪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而且和人類修仙者也一直保持着比較良好的關係,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之中。
這些修仙者爲什麼態度如此惡劣?如果他們的實力足夠強大的話,也還說的過去,但是以老八的探測,他們之中實力最強的那個三根黃毛也只不過是剛剛結成金丹,而且還是品次很低的三品金丹,隨便找一個道行深一些的大妖就可以將他撕成碎片。
至於他後面的那些年輕修仙者更是不濟,大多數纔剛剛跨入煉氣期,連凝煞都沒有完成,只有一個年齡較大的剛剛有結丹的跡象。以他們的實力如何敢如此囂張?也許老八的話可以解釋,如果帶頭的是化神期的陽神高手,他們的行爲也許還有幾分道理,現在這種反常的情況只能說明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