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濁冼一聽,神情立刻聚做一團,慌忙起身站至一旁,告饒道:“小生不知大神已位列仙班,多有冒犯,還請寬恕...”

“大仙聖安!”其餘幾人,除莫桑之外,皆神情驚訝不已,又有驚恐之色。

看到這裡,陳禪朗笑道:“我們曾一同修習,也算同門伴友,無須多禮!雖位列仙班,但我陳禪還是昔日陳禪。”

雖然這樣說,但那五位還是照着規矩,不敢多言,陳禪繼續道:“夜裡涼些,咱們裡屋說話。”言罷先一步起身踏出,他裸腳行在冰冷的湖面,腳步輕點,竟走的穩穩當當,如履平地。而那五位則經不起這寒冰湖面,須飛身而起,藉着功力飛回湖岸。

幾人面色異常,小心翼翼跟着陳禪進了陳家廳堂,分作兩側,垂手而立。

陳管家已奉了茶水上來,卻沒一人敢於動彈。

陳禪依舊面色和悅道:“今夜這裡沒有什麼金禪仙人,只有你們昔日同窗伴友陳禪,都坐吧!”他見衆人還是有些小心翼翼,便看了那茶水一眼,道:“這茶乃是雲安山特供的頂級飲茶——喚作衍鬆碧。都不想嚐嚐?”

此話一出,衆人都蠢蠢欲動。

單說雲安山,那可是靈氣最旺盛的山頭,孕有各種山珍奇異,吃食飲品,每一樣都能助長百年靈力道行,對於修行衆人,只有益無害。不過此等神物,只有位列尊上乘的仙人才能取得,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

再說那衍鬆碧,三百年纔出一期,而這一期中,又只能有一丁點是爲上乘,其餘皆會自行脫落,有的時候,連那一丁點都沒有,還需在等個三百年,尤爲珍貴。

傳聞若是修習之人飲得此茶,能免百年修行,位階更上一層,要知道升一層位階實屬不易。若是凡夫子弟飲得這茶,那便前途無量了。

如此細想,衆人齊齊落座,都想沾點衍鬆碧的靈力。

如此一來,氣氛也有所緩和,五安小生皆不再緊張,放鬆下來。

虛隱道:“我看天象似有所動,不知這北安川是否有所變動?”

陳禪神色清淡:“或許!”

或許?

衆人一聽這話,都摸不着頭腦,這話模棱兩可,到底是有所變動還是相安無事呢?

濁冼本想開口問個清楚,想起陳禪如今已是尊上仙,不敢直言,欲言又止!

清幻也不曾開口,心中卻頗有疑慮,堂堂金禪仙人委身這方貧瘠之地,定不是爲了修行之事,說不定此地還另藏什麼玄機,看來這衆神避而遠之的北安川不簡單吶!

倒是常不說話的莫桑突然開口:“北安川貧瘠之地,衆人避而不及,卻不知此地纔是最爲清淨之地,大凡極清淨去處,才極有可能孕出一位曠世仙根,仙人可是再此等候仙根?”

衆人都覺這地界不能求得什麼仙根,可經莫桑這樣一說,他們又覺得有些道理。

陳禪看他一眼,五官周正,輪廓分明,周身似纏繞縷縷縹緲之音,便知此人必當不凡。

陳禪道:“也對也不對,清淨之地倒是清淨,只是仙根一事,哪輪的着本仙插手,神天池事物太過繁雜,無非再此修行數日,躲躲清淨罷了!”

此話一出,衆人皆不再言。

當晚五安小生收到師門調集令,深知有要事,不便多留,只得匆匆告辭,乘夜而去。

次日。天色大亮,小鎮一切恢復如常!

朱乞塵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雖然他睡在地上,但這還是折騰了這麼多天來他睡過的第一個踏實覺。

“哎呦!”

朱乞塵歪着脖子從地上坐起來,就感覺地上潮溼的很,他的衣服整個都是又潮又悶,就像是以前梅雨季節裡住的地下室,晾了好幾天的衣服穿在身上總是像剛洗過的一樣,賊不舒服!

朱乞塵想,一定是昨夜裡下了一夜的雨,地上也溼潤潤的,但昨晚他半夜裡才睡下,睡得太死,所以絲毫不曾察覺。

但更要命的是,落枕!

只能扭着脖子朝一個方向轉,稍微用點力就疼的不行,他想爆粗口,一擡頭就對上了九兒那張柔情似水的面容,只好苦笑兩聲,生生的把到了嘴邊的話重新吞回去。

“你怎麼了?”九兒貼心上前,關切的問道。

“落...落枕,扭着脖子了吧!”

九兒看他一副窘樣,忍不住嘲笑兩聲,笑夠了,才伸出雙手一左一右靠近他的臉頰下頜處,突然被一個美女這樣近距離接觸,朱乞塵還有些不好意思,也暫時忘記了疼痛...

“啊呀!”

九兒趁他不備,使勁兒一扭,伴隨着兩聲痛苦的哀嚎之音,好了!

朱乞塵興奮的將脖子左轉轉,右轉轉,像原裝出廠的一樣,他衝九兒豎起一個大拇指:“你真厲害!”

九兒說話總是那麼溫溫柔柔,輕聲細語的,朱乞塵想,就算是她在罵人,可能也會讓人不願還嘴,反而享受這如沐春風的嗓音吧?

“乞塵哥哥,劉家掌櫃的方子果然非同一般,昨夜裡只吃了一副,今兒個就能蹦能跳了,真真神奇!”九兒歡喜的在朱乞塵身旁蹦蹦跳跳一番,想告訴他自己已經全好了。

朱乞塵不禁想起那個藥鋪的劉老頭來,稀奇古怪的!

“對了,這裡有一些紋銀,昨日別人給的,就交給你打理!”朱乞塵自顧自的從袖口裡撈出一些零零散散的銀子交付於九兒手中。

看到那些銀子,九兒先是有些驚喜,後又拿在手中細細看了一番,發現每個銀子上面都有一個小小的符文,一般人輕易是查看不見的。

九兒道:“是陳家公子給你的?”

朱乞塵點點頭:“你怎麼知道?”

“這每個銀子都有一方小記號,是陳家特用的標號,先前陳家舍粥施銀的時候,就見過!”九兒柔聲開口,收好銀子,轉身跑去屋外的一個露天小竈臺去,準備飯食。

朱乞塵點點頭,心中卻想不透那陳禪到底是個什麼來頭,舍粥施銀,路見不平,簡直就是普度衆生的做派啊!可他這樣做,到底求得是什麼呢?無私無慾?他不相信這世間能有這樣境地高超之人,尤其是在北安川這樣貧瘠的地界。

發呆之際,九兒已經做好了簡單飯菜端上桌。

有兩塊青團饅頭,一小碟鹹菜,還有兩碗清湯寡水的...粥,饅頭已經有些發黑,鹹菜也乾巴巴的,粥嘛...倒不如說是一碗渾濁的水。

朱乞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吃完這頓早飯的,但見九兒吃的津津有味,好像在吃什麼山珍海味的東西一般,他竟然莫名的覺得有些心酸起來。

“乞塵哥哥,今天就先湊合一下,下一頓就可以去買米,買面了。前些日子,西巷裡間那家姓李的,就是賣銅鈴鐺那家鋪子,聽說他家原先的那個小夥計染了病,才埋沒兩天,這些日子正找夥計呢,我覺得咱們不能一直靠乞討爲生,這也好歹能有口正經飯吃,就替你應下了。”

九兒一邊說,一邊笑着,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來,屋外折射進來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好看極了。

朱乞塵跟着點了點頭,算是默許。

脖子裡的玉墜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衣服外面,朱乞塵順手將它捏在手裡,對着外面的光細細觀賞起來,想起昨晚這墜子發出的赤色光芒,朱乞塵心裡就詫異連連,他想,昨夜裡的事應該不是巧合,這個破墜子也一定藏着什麼玄機吧!

他舉着那墜子仔細對準太陽,幻想這玉墜子裡面可能有什麼寶貝,但左看右看,上瞧下瞧,這墜子始終黯淡無光,愣是什麼都沒瞧出來,朱乞塵搖頭擺腦的又重新將墜子放回衣服的最裡側,不再理會。

今日,劉家來了一位赤袍老道,此人眉毛極短,目光狹長,兩隻眼睛眯的緊,主動上門,卻是衝着劉家閨女劉阮玉而來。

劉廣途端坐在上座,命人沏了茶水,暗地裡將那人細細看了一遍,只覺他周身一片混沌之色,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乃朝地使者,奉命尋一位自有天賦的聖者之靈,其他地界每兩年便有一位,而北安川每過十年才能尋得一位,今日前來,是看好了劉家小姐慧根極深,倘或多以教化,不日就可去往綺山苑修煉身心,助其得道。”赤袍老道率先開口,一氣呵成,才端起茶水潤了潤嗓子。

劉廣途不知此舉是好是壞,若是說此人尋的是劉安元,他倒能夠開心,畢竟他在劉安元身上花費的周章數也數不過來,可竟是女兒身的劉阮玉,這就難辦了。

劉廣途沒有着急作答,而是藉着午飯時機,將嘯虎嘯蛇喊至一旁偏房,問道:“二位護法可有見解?”

嘯虎笑道:“朝地使臣選中之人,非富即貴,最不濟的也能入得仙門聖地,若將公子推舉出去,那劉家可好了!”

嘯蛇卻道:“那人有些道行,是否有仙根智慧,一眼便能看穿,女兒與男兒其實並無差異,皆可光耀門楣,並不必介意,既然那位使者看中的是小姐,我倒覺得,這是好事一樁!”

嘯虎本就對劉家草包公子無感,方纔不過順着劉老爺的心思說了一嘴罷了,如今便就坡下驢:“也對也對!小姐秀外慧中,同樣可以光耀門楣。”

兩位護法達成一致 ,劉廣途也暗暗在心裡拿了主意。

酒足飯飽,那赤袍老道坐在院子裡的一個涼亭中,一手撐着下巴,看去像是眯着眼睛望着湖水裡歡快的魚羣,但又不時呼嚕連連,竟然已經睡熟過去。劉廣途只好守在一旁,等着他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