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啊嗚!”

那道奇怪的叫聲再次響起,朱乞塵這次聽清楚了,是從那深潭裡發出的。

他又放下花,蹲在地上,扒着耳朵往深潭裡聽,聽不到聲音,又往裡看,什麼也看不到。

突然,兩道聲音響起,似乎在激烈的爭吵,朱乞塵慌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子,趴在地上,細細的聽着。

只聽一道清脆的女音響起:“山洲易變,深潭之主,是難有論斷的,況且,各路仙人都不曾打過招呼,你貿然稱主,實在過分。 ”

另一道男音響起:“先生說了,我能稱主,我有大爲,什麼各路神仙,我只聽先生的話。”

聽到這裡,朱乞塵突然覺得這道聲音有些耳熟,聽着倒很像是白天來店裡買銅鈴的那個小孩,能下得了這深潭的人肯定不會單單只是凡人,朱乞塵將心中疑惑藏住,繼續豎着耳朵聽牆根。

只聽那女音又響起:“總之你就是不能霸佔斷潭,你不配。”

那男音道:“再不配,也比你一個百年道行的小靈獸要配。還是個無主的孤獸,有什麼資格和我在這裡說道?”

“你過分!”那女音明顯被激怒了。

寂靜兩秒,斷潭裡就傳來了一陣激烈的廝殺之聲,朱乞塵聽得熱鬧,但也看不着,他便喊道:“要打上來打!”

這是脫口而出,因爲他覺得自己的聲音不大,他們應該聽不見,但說出去後,他當即後悔了,因爲一紅一藍兩道身影乍然閃現,就那樣出現在他的身前。

朱乞塵快速瞅他們一眼,發現就是兩個小孩,一個小男孩,一個小女孩,根本沒有什麼修煉幾百年的靈獸。

那男孩,好生眼熟!

“你是誰?”紅衣小女孩好奇的盯着他,瞧了又瞧。

朱乞塵卻將視線轉向那藍衣小男孩的身上,說道:“我認識你,你不就是今日被你媽...你娘喚來李老頭鋪子裡買銅鈴的那個小孩嗎?我就是接待你的那個夥計,記得嗎?”

那小男孩像是不認識他一般,連看他一眼都沒看,昂首挺胸而立,與白天的唯唯諾諾的模樣完全不同,簡直判若兩人!

小女孩道:“他叫鍾暮春,北邊燒餅鋪的崔大嬸是他娘。”

小男孩當即憤怒:“再說我就打死你!”說完看了朱乞塵一眼,重重哼了一聲便揚長而去。

小女孩也毫不示弱,對着他的背影也重重哼了一聲。

“鍾暮春!”朱乞塵重複了一遍那個名字。

小女孩歪過頭來,看着朱乞塵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朱乞塵看她一眼,發現她雙眼清澈透明,看起來天真可愛,便頗有耐心的回答說:“我叫朱乞塵,你呢?”

“我還沒有名字。”小女孩雙神有些落寞。

“爲什麼?”

“我是一隻修行靈獸,經仙人點化多了兩百年的道行,仙人爲我鑄就肉身,讓我再次奉命等候,我在這斷潭底,一呆就是三百年,湊在一起,整整有了五百年道行了,可惜還沒等到那人。”

“等誰?”

“我的主人。”

“他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仙人說只要等着,就會出現。”沉默片刻,她猛地擡起頭,似有恍然大悟之意:“難不成,就是你?”

朱乞塵哭笑不得:“我只是路過!”

但那紅衣小孩卻一口咬定:“一定是你了,我在這裡呆了三百年,一個人都沒見過,你是第一個。”

朱乞塵詫異:“三百年?那時秉懷你知道嗎?還有那日我和陳禪一同來的,你可見過?”

小孩搖了搖頭,堅持道:“你是第一個!”

朱乞塵見她有些可憐,便把藏在袖子裡一直沒吃的最後一個什錦包子遞給她:“你先吃點東西,一定很餓吧?”

小孩興奮的兩眼放光,接過包子,三兩口便吃光了。

小女孩拖着朱乞塵的胳膊,可憐兮兮的開口:“哥哥,給我起個名字吧。”

朱乞塵摸摸腦門,見她眉心有一點硃砂紅痣,便說:“你覺得“硃砂”怎麼樣?”

小女孩興奮的點點頭,驚呼道:“哦!我有主人了,我有名字嘍,鍾暮春再也不能欺負我嘍!”

朱乞塵詫異:“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主人?”

小女孩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你給我食物,還給我起名字,剛纔也是你幫我趕走鍾暮春的,你又是我第一個遇上的人,按照仙人的意思,我的主人可以擁有這片斷潭,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地界了,再也不怕鍾暮春來鬧了。”小女孩說着將手裡的一串銀色槐葉放在朱乞塵手中,告訴他擁有這片槐葉,就代表成爲這片斷潭的主人了。

朱乞塵盯着那片槐葉出神,問道:“剛纔好像聽你說,各路仙人都不曾打過招呼,你貿然將這銀槐交於我手,不怕仙人怪罪?”

硃砂狡黠一笑道:“那是我胡謅的,就是騙騙鍾暮春,其實仙人根本就沒這麼說過。反正我就認定你是這斷潭的主人了,不管怎樣,決不能白白便宜了鍾暮春那傢伙。”

朱乞塵覺得這小孩有點意思。

他伸長脖子朝那斷潭看了一眼,將銀槐收下,算是默認。

反正不管是幸運還是機緣,或是什麼,憑空來的,他覺得自己沒理由拒絕。

“你和鍾...暮春很熟?”朱乞塵回過頭問硃砂。

硃砂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脾氣很怪,凡事只聽重先生的,重先生說斷潭不錯,他就非要將斷潭納入囊中。”

“他也是仙童?”朱乞塵又問。

硃砂搖搖頭:“他纔不是,連普通的修氣士都算不上,他呀,就是和重先生學了幾招,天天跑來和我鬧騰,我都快煩死啦!還好哥哥你來了。”說到這裡,硃砂突然搖搖頭,換了個稱呼:“哦不對,是主人。”

朱乞塵扯着嘴笑了笑說:“你還是叫我哥哥舒服些。”

硃砂立刻附和道:“是呀是呀,我也喜歡喊你哥哥,感覺更親切。”

朱乞塵又問道:“那個叫鍾暮春的小孩,他的先生是誰啊?很有能耐嗎?”

硃砂搖搖頭:“是東四巷的私塾先生,只知道外人都叫他重先生,並不知道他全名叫什麼,而且那位先生從不出私塾,不和外人打交道,不過聽說以前從他手裡教出的學生,如今都混的不錯,你說的那位時秉懷以前就是他的學生...”

朱乞塵點點頭,沒再繼續問下去。

“那你以後...”

“以後硃砂就是哥哥的靈獸了,可隨意召喚。”

朱乞塵點點頭,覺得擁有這樣一個可愛的靈獸也很不錯。

夜色漸濃,硃砂隱身於斷潭之下,朱乞塵先行回了茅草屋。

路口,九兒依然披着一件薄薄的衣衫站在那裡探頭等着。

朱乞塵快走兩步迎上去,二人一齊回了茅草屋內,九兒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上桌去,朱乞塵突然一拍腦門,喊道:“哎呀!我的花兒...”

“什麼花兒呀?”九兒好奇的看他一眼,手裡還在不停的擺弄着桌上的飯菜。

朱乞塵嘆了口氣,滿臉歉意的看着九兒道:“九兒,抱歉啊,我今天本來是去西郊那片懷林給你摘花的,結果好不容易紮好了一束漂亮的鮮花,被那兩個小毛孩一大攪,就忘了拿...”

九兒突然歪着頭,打趣道:“小毛孩?該不會是什麼絕色的神仙姐姐讓乞塵哥哥心神往之,才忘了時辰,忘了九兒吧?”

朱乞塵連忙搖頭,十分認真的解釋道:“不是不是,真是兩個小孩,哪有什麼神仙姐姐呀?在我心中,九兒纔是仙女!”

聽到這話,九兒一張白皙嬌嫩的臉突然變得紅撲撲的,像熟透的紅蘋果,她抿着嘴巴,一張臉變得極其嚴肅:“九兒怎麼能夠和天仙神女相提並論?乞塵哥哥就愛拿九兒開玩笑,多吃點飯,就騰不出地方瞎說八道了。”話雖如此,可她的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的跳個不停,猶如小鹿亂撞一般。

朱乞塵並不住嘴,依舊開口:“那可不是胡說八道,九兒你的的確確是貌美如花,傾國之色,就是...再長開一些就更好了...”最後那句話,朱乞塵的聲音明顯壓低了很多,嘴角也散出兩分痞壞的意味來。

“九兒不理你了。”九兒的臉色更加紅潤,她乾脆一扭頭,不看朱乞塵了。

“哈哈哈...九兒害羞了!”朱乞塵大笑。

九兒只好轉移話題,不想再聽朱乞塵調侃自己,她問道:“乞塵哥哥可有去看時安仙童的木樁子?有沒有靜坐凝神,或者站樁?修爲之事,打好基礎尤爲關鍵的。”

朱乞塵搖搖頭,卻突然想起那幾根木樁上的字,忙又點點頭道:“今日去的時候,留心看了一看,發現那木樁之上竟然還有字,不知是不是當初時秉懷自己悟出來刻上去的?”

九兒面色平緩,問道:“什麼字?”

“崇德思禮,約身秉性;心海...心海藏器,身懷樸元;心神之注,往神之專;還有...哦,心氣平和,慎重通達;欲...欲苦心生,心神合一。就這些了,九兒,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朱乞塵放下筷子,快速嚼完嘴巴里最後一口米飯,迫不及待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