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式的木製雙開院門,經歷幾十年風雨歲月的錘鍊,雖然還能使用,但也經不起這麼劇烈的拍打。就像個老態龍鍾的長者,顫抖不止,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好像隨時都會散架似的。
秦朗皺了皺眉頭,且不說拍門的是誰,單是這副惡客登門的架勢,就讓他對來人大爲不喜。
他沉下臉,就要去開門。
可步子剛邁開,胳膊就被人扯住了。回頭一看,卻是梅語嫣正驚慌的朝他搖頭,“不行不行,你不能開門。”
“怎麼了?”秦朗奇怪道。
梅語嫣鬆了手,期期艾艾的說:“我……我在這兒,你現在要是開門,會讓人誤會的。”
誤會?
秦朗一愣。
等看到梅語嫣那一臉跟被人捉了奸似的心虛表情,他才醒悟過來。心裡不免感到好笑,這女人都在瞎琢磨些什麼呢?
他沒好氣的說道:“梅老師,我看你是想太多了吧?晴天白日,你我衣冠端正的站在院子裡,難道還有人懷疑你梅大老師跟我這個學生睡了一晚?”
一聽這話,梅語嫣連耳朵根子都紅透了。
特別是“睡了一晚”這四個字,不免讓她回想起剛剛醒來時的尷尬一幕。儘管私下裡檢查發現自己身子確實沒被動過,但是和一個學生同牀共枕,而且還是半露着屁股,哪怕就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也叫她羞得擡不起頭來。
“啪啪啪……嘭嘭嘭……”
拍門聲還在刺激着秦朗的耳膜,秦朗沒再理會梅語嫣庸人自擾的心虛,大步朝院門走去。
梅語嫣見狀,在原地躊躇了片刻,似是想明白了什麼,在深吸了幾口氣之後,也跟了過去。
秦朗剛走到門邊,就隔着門聽到一個嘀咕聲:“麻痹的,怎麼到現在還不開門。”
他冷哼一聲,陰着臉打開了門。
門外站着的是一個穿着運動裝,理着短髮的少年。看年紀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生的濃眉大眼,脣紅齒白。
少年正一手扶着門框,一手做出拍打的姿勢,嘴裡罵罵咧咧,神色顯得很不耐煩。他的眼睛極不安分的在巷道里左右亂竄着,每當有女人經過的時候,他的目光總會落在那些敏感部位,眼睛透露出與年紀不相符的淫邪之光。
看清楚來人,秦朗心裡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厭惡感。因爲他已經認出來,這便是他那同父異母的弟弟,秦勝。
秦大傻遺留給他的記憶裡,關於這個弟弟乃至那個後媽的信息很多,但幾乎所有記憶都指向這對母子倆對秦大傻從小到大的種種折辱。否則,秦大傻也不會一個人搬到老房子裡來。
秦大傻從未將這對母子當做親人看待,甚至只有極度的憎惡。而這也毫無保留的影響了現在的秦朗。
繼承了秦大傻的身體乃至他的喜怒哀樂,秦朗也對這個突然登門的弟弟,沒有半分好感。
“哎呀,大傻,你總算是開門了,再不開門,我都想把這破門給拆了。”秦勝見門終於開了,一臉不耐煩的說道,言語間,根本沒有把秦朗當做一個哥哥來看待。
“你找誰?”秦朗面無表情的問道。
見秦朗惡狠狠的瞪着自己,並且攔着門一副不認識的模樣,秦勝登時就笑了,撇撇嘴道:“大傻,你幹啥呢?是不是被那個什麼狗屁劫持犯把腦子給嚇得更壞了?連我都不認識了?快讓開,我一大清早就趕過來看你,你看你什麼態度。”
說着,他就想伸手推開秦朗。
但是手伸到一半,他的眼突然就定住了,直直的盯着秦朗的身旁。
原來這時候,梅語嫣已經走了過來。
“秦朗,今天的家訪就到這裡了,希望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你要努力學習,把成績提高上去。不要辜負老師對你的期望。”一轉眼的功夫,梅語嫣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無論是心虛還是羞澀,都被她很好的掩飾起來,整張臉上,只剩下刻板的嚴肅。
家訪?
秦朗怔了怔,旋即明白了梅語嫣的意思,這時候他也不知道該誇這女人機智,還是該罵她做賊心虛多此一舉。
“老師先走了。”梅語嫣自說自話的點點頭,就朝門外走去。
“對了,梅老師你等一下。”秦朗突然起了逗逗這女人的心思,一邊喚住梅語嫣,一邊從身上摸出一個錢包遞給她,“這是你的錢包,剛剛你家訪的時候,不小心揣到我口袋了。”
梅語嫣身子一顫,秦朗找出這麼一個無厘頭的理由還她錢包,幾乎就等於告訴別人,她所謂的“家訪”,沒那麼簡單似的。
她伸手接過錢包,便逃也似的走開了。
“大傻,這妞是你老師?真是太他媽正點了,她叫什麼名字?教什麼的?手機號碼多少?你快跟我說說。”秦勝一下子就激動起來。
秦朗眼一眯,眸中精光四溢,“你叫我什麼?”
“還能叫什麼!”秦勝壓根就沒把這個哥哥當回事,剛想把大傻兩個字說出口,突然被秦朗眼裡爆出的精光給刺了一下,心裡沒來由的一抖,情不自禁的就叫了一聲:“哥!”
秦朗這才冷哼一聲,轉身朝院子裡走去,淡淡的留下一句:“進來吧。”
“我這是怎麼了?”秦勝站在原地,茫然的嘀咕了一聲,弄不明白自己剛剛怎麼就被嚇住了,還喊了一聲哥。
要知道從小到大,除了老爹在的時候,他喊的是哥,其他時間,他都是以大傻兩個字相稱。
不過看到秦朗那拽拽的身影,他心裡馬上就惱火起來,心想,你這個傻子居然敢跟我擺起架子來了,老子還不伺候了。
一想到這裡,他就有轉身離開的衝動。但是一低頭,看到手裡提着的袋子,他又改變了主意,臉上露出一抹壞笑,暗道:“等小爺我好好捉弄一下你這個傻子,再走也不遲。”
抱着這樣的想法,他壓下心裡的不滿,跟着進了院子。
……
已經離開了秦朗的家,急促的走在巷道里的梅語嫣,內心還在怦怦直跳。剛剛秦朗把錢包塞給她的時候,她真是羞得差點沒找個地縫鑽進去。直到現在,那種羞澀的感覺還沒有消失。
她低着頭,腳步越來越快,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趕緊離開這裡。
哪知道,她悶頭悶腦的走着,卻突然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不好意思!”撞到人的梅語嫣,連是誰都沒有看清,就連忙道歉。
“咦,梅老師,是你?”
隨着一個疑惑的聲音響起,終於讓梅語嫣擡起了目光,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個相貌出衆的少女。
她一眼就認出,這少女正是她手底下的學生,受全校男生追捧的戚玲瓏。
“梅老師,真巧啊,你住在這裡?”戚玲瓏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梅老師,笑着打起了招呼。
“是啊,是挺巧的。哦,我家不住在這裡,只是……只是到一個學生家裡家訪一下。”梅語嫣心虛的回了一句,又問道:“對了,今天星期六,高三應該上學吧,你怎麼沒去上課?”
“哦,我啊……嗯,我……那個,我來看一個同學,他出了點事兒,所以我請假來看他。”戚玲瓏的臉色也突然變得心虛起來。
兩個心虛的女人聊了幾句,便分道揚鑣了。
不過身子一錯開,梅語嫣心裡就在想着:“她該不是來看秦朗的吧?”一想到這個,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突然就有些煩躁。
而另一邊,戚玲瓏也在心裡想着:“梅老師家訪的學生,該不會是秦朗吧?哦,應該不會的,梅老師怎麼會搭理那個秦朗。”
……
進了院子,秦勝左右打量了一下,就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心想:“傻子就是傻子,放着好好的別墅不住,非得一個人跑到這個破房子裡來,這樣的破房子,小爺我一天都住不下去。”
“你來有什麼事?”秦朗在石凳上坐了下來,面無表情的問道。
“還能有什麼事?不就是你被那狗屁劫持犯折騰了一把,老爸聽說了以後,昨晚連夜打電話回家。正好今天星期六,我就被打發來探望你了。可苦了我連懶覺都沒得睡,巴巴的跑過過來。你說你怎麼就那麼愛找事兒呢?”秦勝沒好氣的說道。
“我愛不愛找事兒,還用不着你來管。既然你是來探望的,那麼現在也探望過了。你可以走了。”秦朗毫不客氣的趕客道。
“我草!”
秦勝登時就怒了。
在他印象裡,這個秦大傻還從沒這樣跟他說過話。以前的秦大傻傻乎乎的,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間,從小就是他捉弄的對象。現在突然間的變化,讓他有種失衡感,火氣立刻就上來了。
就在秦勝要發飆的時候,突然間,院子外飄來了一個聲音:“大媽,就是這裡麼?”
“沒錯,就是這裡。哎呀,姑娘你長得可真俊啊,該不是屋裡那個小夥子的女朋友吧?嘖嘖嘖,那小夥子可真有福氣。”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說道。
“您可別亂說,我只是他的……他的同學。”
“知道知道,嘿嘿,別看大媽年紀大,你們年輕人的那點事兒,大媽懂着呢,就是這家,快去吧。”
院子裡,秦朗和秦勝都楞了一下,同時朝院子大門看去。
大門並沒關上,一道俏麗的身影娉娉婷婷的走了過來,在門前站住了身子。
“哎呀,嫂子。”
秦勝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目光亮的跟一頭看到食物的餓狼似的,三步並兩步走到院門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