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景璃卻是百思不得其解,吶吶問道:“小歌兒,你與樑三公主認識?還有什麼,人的等級問題。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不知道了吧?”沐晚歌眼裡劃過一絲狡黠,隨即想到了什麼,語氣陡然一轉,十足十的狐狸模樣,“要我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我房間裡堆疊了好多賬簿,要不你幫我去看看?看完了,整理好了,我就將此事全部告訴你!”
玉景璃面色一怔,挪着椅子往後退了退,搖搖頭,無奈笑道:“女兒家的閨房中語,我還是不要去打聽了。嗯,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過幾日再來找你!”
說着,他一撩衣襬便往外走去,身姿挺拔,腳步卻有些匆忙。
沐晚歌暗自咬牙,只不過是要他幫忙看賬簿而已,至於逃得這麼快麼?狡黠的眼珠子一轉,便見她站起身,衝着匆匆離去的身影喊道:“玉景璃,要從正門出去,可是要幫忙看賬簿的!”
玉景璃猛地停下腳步,狠狠的搖了搖頭——我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
沐晚歌跺了跺腳,早知道就不要將玉景璃手裡的鋪子接過來了,搞得現在連撒手不管的機會都沒有!可恨,着實可恨啊!
某人憤憤的起身,好一陣咬牙切齒後,才極其不甘願的慢騰騰的走到往前廳走去。一跨過門檻,便見到兩個盛裝打扮的女人面對面的舉杯喝茶,動作高雅卻難掩其中的攀比之味。當看到她的身影后,紛紛放下手中的茶盞,神色各異的盯着她。
樑碧疏惡狠狠的瞪着她,早在胥城的時候,她便見過沐晚歌,單是周身尊貴而高雅的氣質,便足以讓人爲她所吸引。
當時沐晚歌還蒙着面紗,她還自欺欺人的以爲對方是爲了遮醜。誰想,今日一見,容貌驚豔,氣度高雅,生生將她從自欺欺人的美夢中驚醒了過來。
於是,一雙美目中射出兩道陰鶩的視線,直直往沐晚歌的身體穿透進去。
而與樑碧疏較爲激動的情緒相比,玉淑梨倒是顯得平靜了許多,只是在看向沐晚歌的眼神裡帶着難以掩飾的陰狠之色。
昨日,沐晚歌害得自己於人前嘔吐不止,郡主府前的一番話,幾乎讓整個京都城的人都知道她吃了多麼噁心的東西。到如今,身份尊貴的她竟成了京都小姐的笑柄。這口氣,她絕對咽不下!
沐晚歌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日後定會千百倍的討回來,到時候定要讓她身敗名裂。
一想到那蠕動的小蟲子被自己吃掉了,玉淑梨胃中又是好一陣洶涌翻滾,連忙端起手邊的茶盞猛地灌水,一不小心卻將茶盞摔到了地上,碎片滿地。
沐晚歌心中冷笑不已,看來經過昨日那一事,玉淑梨還沒有學乖,竟然還敢來此自取其辱。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也不過是一瞬間,她便收回所有別樣的思緒,又恢復回一開始那氣質清冷淺笑盈盈的沐晚歌,儀態萬千的走上前,清冷的聲音緩緩吐出:“來人,將摔碎的茶盞收拾下去,給淑梨郡主換套不易碎的茶具,如此纔不辜負了本郡主這一番熱情。”
話落,便見丫鬟走上前來,快速的收拾好碎片,並重新奉上了一套嶄新的茶具。只是玉淑梨被沐晚歌口中的“熱情”所嚇到,看到那套別緻的茶具,卻又詭異的想到那些白色蠕動的小蟲子,心中又是好一番洶涌翻騰,錦帕直捂着嘴脣放不開。
沐晚歌卻不理她,而是徑自走到樑碧疏面前,福了福身,展顏一笑道:“三公主,胥城一別,許久不見。這段日子,過得可還好?可有將紫啓國的風土人情都瞭解清楚了?”
她話音剛落,便見玉淑梨眯起雙眼,眼神複雜的打量起樑碧疏來。
樑碧疏暗自咬牙,沒有想到沐晚歌竟然將此事當衆說出來。當初她和太子皇兄潛入紫啓國時,可是倍加留意這個顯赫的身份的!如今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了此事,怕是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了!
狠狠的瞪了笑得無害的沐晚歌一眼,樑碧疏怎麼說都是皇室出身,自然也懂得時時刻刻維護皇家的臉面,此刻更是優雅起身,朝着沐晚歌微微頷首,笑意燦爛柔和,“傾顏郡主客氣了!這是本宮第一次踏入紫啓國的土地,又哪裡見過郡主?想來郡主是記錯了吧!”
沐晚歌悠悠然坐下,無可無不可的抿脣一笑,淡淡道:“錯不錯,你我心中有數,何必過於較真呢?三公主,您說是吧?”
“的確。”樑碧疏憤恨的點點頭,這第一回合,她不經意間便輸了。
“不知兩位今日到訪,有何貴幹?”沐晚歌也不囉嗦,直截了當的問道。
與這兩個麻煩的女人說話,根本就不能兜圈子,否則肯定會扯到不相干的事情上。她雖然很閒,卻不代表樂意將時間花在此等無聊的事情上。
樑碧疏笑意一僵,沒見過這般單刀直入的問話,一時間臉上有些掛不住。
幸虧對面的玉淑梨對沐晚歌心懷怨恨,此刻更是樂意站到樑碧疏的陣營裡,一致對外:“傾顏郡主這說的是什麼話?難道沒事就不能出來走走麼?還是說,郡主府不歡迎本郡主和三公主的到來?若果真如此,傾顏郡主直說便可,大不了我二人便自行離去,不擾了你的清靜。”
她就不信,沐晚歌真會把她們趕出去!即便她有這個心思,也沒有這個膽子!
沐晚歌冷冷瞥了眼故作姿態的玉淑梨,不鹹不淡道:“來者是客,傾顏豈有不招待之禮?淑梨郡主多慮了,傾顏若是不歡迎兩位,郡主府的大門定不會打開的!”
“你…”玉淑梨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給自己面子,騰的一聲便站起身,憤恨道,“沐晚歌,你別以爲皇上封你爲郡主,就真當自己是郡主了!再怎麼着,你還不是被人休棄過的,現在居然還在這裡擺譜!你以爲你是誰啊…”
“啪——”的一聲,沐晚歌手中的茶盞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而玉淑梨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廳內伺候的丫鬟全部都縮起頭來,生怕沐晚歌的怒火燃燒到自己身上,不怪她們膽小,而是沐晚歌此時的神情讓人覺得太可怕了,就連樑碧疏和玉淑梨見了,心跳也要慢上半拍。
沐晚歌冷冷看着玉淑梨,冰霜覆面,嘴脣緊抿,彰顯着此刻她內心的怒意;而周身散發的冰冷氣息,卻讓在場的人如置冰窖,更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已經忍不住的打起哆嗦,顫起抖來。
“淑梨郡主,本郡主敬你是肅親王府的郡主,這才以禮相待以好茶相奉的!沒想到今日竟然如此侮辱人!郡主的封號,是皇上賜封,你這是質疑皇上的決定麼?若是你覺得我不足以當此郡主稱號,可以,咱們即刻便上養心殿理論一番,將你的高論講與皇上聽,相信他是很樂意聽到的!”說着,沐晚歌便騰的站起身,朝着外面厲聲吩咐道,“來人!備好馬車,本郡主要進宮面聖!”
“等等!”樑碧疏連忙起身,截住了沐晚歌的步伐,勉強笑道,“傾顏郡主,淑梨郡主不過是無心之失,哪裡又敢質疑皇上的旨意?依本宮看,倒不如大家各自退讓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淑梨郡主,你說是不是?”
說着,便見她給玉淑梨一記暗示的眼神,若是今日沐晚歌當真進宮面聖,可就毀了她今日的計劃了。仔細一想,她心裡對玉淑梨的怨恨也愈發深重起來。來到京都的這幾日,她也隨着樑瑾天拜訪了不少的官家府邸,自認爲玉淑梨的手段可以稱得上高明的!
可不成想,一遇到沐晚歌,玉淑梨便失了分寸。
其實,這也不能怪玉淑梨沉不住氣,主要是沐晚歌的戰線拉得太長了,長到不知什麼時候她就會扯出千百年前的事情給別人添堵,而且還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昨日,玉淑梨剛在她的手上栽過,險些直不起腰來,心中淤積着成千上萬的怒氣,哪裡會那麼容易消散?方纔有那舉動,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表現了!
此刻,玉淑梨根本就不想順着樑碧疏的臺階走下,而是衝着沐晚歌嚷嚷道:“沐晚歌,進宮就進宮,你以爲本郡主會怕你?是非對錯,自在人心,昨日你那般算計我,別想就此一筆揭過!咱們走着瞧!哼!”
說完,玉淑梨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郡主府的下人看見了,連忙躲得遠遠的,生怕遭受了池魚之殃。
“傾顏郡主,你又何必…”看着玉淑梨快步離去的身影,樑碧疏頓覺一陣頭疼,只是,此刻更是對沐晚歌極度不滿,冷着一張臉便要拿出公主的架子來。
不過,她的話還沒說到一半,便被沐晚歌舉手打斷,“三公主,這裡是紫啓國!我希望你能認清自己的身份!不然,我心情一個不好,多說了什麼,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看是否能夠擔待得起此事的後果!”
冷冷的看了樑碧疏一眼,牧王再不停留,寬袖一甩,攜着周身的冷氣直直登上馬車,一路往皇宮飛奔而去。
待馬車穩穩當當的停至宮門前,沐晚歌扶着浣綾的手緩緩走下馬車,一眼便看到玉淑梨正站在前方,惡狠狠的瞪着她,頓時移開了視線,不願意與這樣低智商的人交談。
被沐晚歌如此忽視,玉淑梨又豈會甘心?只見她快步走至沐晚歌身旁,沉聲怒道:“沐晚歌,若是你現在打退堂鼓,本郡主可以饒過你一次。”
沐晚歌笑得燦爛,“不可能!話說,你該不會是膽怯了吧?”
“怎麼可能?本郡主是不忍心讓你輸得太慘,才奉勸你一句的!你別不識好歹!”玉淑梨陰毒的目光直直射向沐晚歌,期望從她眼神中看出一絲慌亂的痕跡,可最後不但沒有捕捉到有利於自己的情緒,反倒是自己心裡開始有些不安起來。
沐晚歌冷笑不已,想着好戲還沒開始呢,這就怯場了麼?今日進了這宮門,玉淑梨還以爲她會手下留情?不死也得脫層皮!不然怎麼對得起自己殷勤送上的“國色天香”?
據說,那種東西,心浮氣躁後美容效果更佳!爲了發揮這種效果,她怎麼都要好好的表演一番,這纔不枉那半日她和元宇傾待在馬廄裡的艱苦拾撿!
不再看玉淑梨複雜的神色,沐晚歌慢慢的向宮裡走去。倒是玉淑梨看到她這樣的胸有成竹,心裡的不安卻是越來越大!
一路走來,路上倒是看到不少進出的官員,當看到一臉清冷的沐晚歌時,眼裡不由得劃過一絲驚豔之色,只是當看到她身後滿臉抑鬱的玉淑梨時,眼神兒再也不敢四處亂飛了!他們心裡都很清楚,肅親王府的淑梨郡主,暗地裡是個多狠的角色。這種狠,不僅是說她的手段狠,更是她背後的肅親王府不能得罪!
約莫半個時辰的時間,沐晚歌等人終於走到了養心殿門口。經門口的太監通傳後,沐晚歌和玉淑梨一起走入了空曠清爽的養心殿,齊齊跪下,恭敬道:“見過皇上!”
“平身!”威嚴而低沉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沐晚歌淡淡瞥了玉淑梨一眼,隨即緩緩起身,靜立一旁,眼神兒卻止不住的打量起殿內的官員來。
此時,殿內站着幾道修長挺拔的男子,分別是元宇傾、玉雲洛、玉雲燁,還有一名男子,沐晚歌不曾見過。只是,從對方的官服來看,倒是可以判斷出此人的身份——右相大人項錦。
只見他靜立於一旁,雙目半斂,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臉龐劃出冷峻卻不失風情的弧線。似是覺察到了她的視線,他突然擡起頭,劍眉下那雙細長的桃花眼斜飛了過來,竟朝着她微微頷首,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沐晚歌心下一驚,連忙移開了視線,卻看到元宇傾一臉陰沉的盯着自己,只是與那張臉的神色不相符的是,眼中的神色竟然是哀怨的。這一認知,讓沐晚歌雞皮疙瘩頓時掉了一地,直覺這廝是專門來賺取她的同情心的!
不過還好,她現在的同情心可沒有氾濫,根本就顧及不到他!
只是,她那近乎鬆了一口氣的神情,卻讓元宇傾很不是滋味。一想到剛纔搶奪了沐小狐狸視線的項錦,他心裡就像是窩火了一般,雙目噴火頓時射向身側的項錦,恨不得將他塞回他老孃的肚子裡,免得出來禍害人間。
感受到元宇傾的視線,項錦眼裡劃過一絲詫異,隨即看了看他眼角斜飛的角度,心下頓時一片瞭然。於是,他很是乾脆利落的轉過頭,這才讓元宇傾心裡不那麼堵得慌。
玉雲洛在沐晚歌進來後,也就淡淡看了一眼,隨即鎮定自若的移開了視線只是袖中緊握的拳頭,卻顯示着他心中極其不安的掙扎,甚至還夾帶着一些昔日的懊悔。許是爲身處此位的身不由己,又許是爲昔日所作所爲的悔恨之意。
而玉雲燁則是滿含興味的看着幾人的暗波涌動,既蒐集着自己想要的信息,又盤算着其他的事情,眼神在幾人之間來來回回斜飛一通,飛得不亦樂乎。
也不過是一瞬間,在場幾人的心思已經轉過了好幾千回。只是,昀孝帝卻似乎沒有察覺到其中的暗潮涌動般,徑自看向沐晚歌,威嚴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傾顏進宮,所爲何事?”
聞言,沐晚歌連忙上前一步,跪拜在地上,恭敬回道:“皇上國事繁忙,傾顏本不該以進宮打擾。只是,此事若不能討回一個公道,傾顏此心難安。還請皇上恕罪。”
“說說看,到底是何事!”昀孝帝瞥了玉淑梨一眼,心中似乎有些明瞭。
沐晚歌磕了一個頭,這才緩緩道來:“回皇上,今日樑三公主和淑梨郡主結伴到郡主府上做客,傾顏誠心誠意相待。不想淑梨郡主竟口出狂言,認爲皇上封傾顏爲郡主,不過是一時兒戲,根本就不能稱爲郡主。更甚至,拿出傾顏被洛王休棄的事情,當場羞辱傾顏!不堪此辱之下,傾顏纔不得不進宮面聖,請求皇上能還傾顏一個公道。淑梨郡主欺辱是小,藐視聖旨是大,還請皇上明察!”
說完,便又見她磕下頭,神情悲切。
昀孝帝臉上的神色明滅不定,看了沐晚歌一眼,隨即將目光投注到玉淑梨身上。
玉淑梨連忙也跪了下來,暗地裡惡狠狠的瞪了沐晚歌一眼,隨即滿臉委屈道:“回皇上,臣女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藐視聖旨啊!今日,臣女與樑三公主一同前往郡主府,拜訪傾顏郡主。可誰想,傾顏郡主竟不耐煩的想要趕臣女和樑三公主離開。臣女倒是沒什麼要緊的,可樑三公主好歹也是咱們紫啓國的貴客,若是她受了委屈,豈不是讓他國指責咱們招待不週?因此,情急之下,臣女纔會說出激憤的話語來!還請皇上明察!”
昀孝帝依舊不發一言,只是那雙精明的眸子卻在兩人身上不停來回,似是要驗證什麼。
見狀,玉雲燁連忙收起看好戲的心思,正色道:“父皇,兒臣認爲,此事若說大,便很大;若說小,也可很小。樑三公主是咱們的貴客,自然是被奉爲上賓的,今日傾顏郡主的行爲,實在是難以彰顯我紫啓國的大度國風。故淑梨郡主顧全大局,應該值得褒揚,而傾顏郡主此舉卻有失妥當!”
聽到有人爲自己說話,玉淑梨眼裡頓時劃過一絲得意之色,眼角更是朝着某個方向斜飛了出去,卻發現那人只是定定的看着沐晚歌,心下一惱火,連忙雙目圓瞪向沐晚歌,只恨不得讓她瞬間消失在自己和那人面前。
沐晚歌頓覺無辜,眼神警告着某個亂惹桃花的人,讓他收斂一些,否則她不介意在郡主府的牆上安裝各種機關,杜絕某人的便利。
元宇傾收到了她的警告,不由得摸了摸鼻子,隨即訕訕然的收回了視線。
玉雲洛見到他們的互動,心頭忽然浮起一股酸澀感,又見沐晚歌沒有出言爲自己辯解,連忙反駁道:“父皇,兒臣以爲,傾顏郡主不但沒有過錯,更應該值得嘉獎。方纔太子皇兄也說了,樑三公主是貴客,所見所聞更是值得每個人注意的。而淑梨郡主在此貴客面前,竟然公然指責傾顏郡主,更甚至是質疑父皇的聖意,豈不是讓樑三公主以爲君臣之分隨時可以逾越?若是人人效仿此舉,都來質疑父皇的決策,那豈不是會造成人心不穩,京都大亂?傾顏郡主能夠防微杜漸,其心可嘉,其舉可贊!”
他話音剛落,殿內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投注到他的身上,就連昀孝帝都有些驚訝起玉雲洛突然替沐晚歌說話求情的反常據舉動。
只是,數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加身,卻不見玉雲洛有任何敷衍或不適的神色,反倒是坦坦蕩蕩的任由其他人打量,讓人窺不出他心中所想。
這些視線中,最熱烈的目光要數元宇傾的!
只見他微眯起雙眼,眼中迸射出兩道危險的光芒,想要將玉雲洛的心思剖個透徹。無奈對方實在是過於冷淡漠然,所有的情緒都被壓制在了冰山冷麪之下。
視線不得已又轉回到沐晚歌神身上,當看到她眼裡劃過的一抹詫異時,心頭卻是莫名的鬆了一口氣。
還好,他的歌兒沒有對冰塊產生任何興趣!那就直接宣佈了對方的死亡!
與此同時,玉雲燁也是不懷好意的打量着玉雲洛,片刻後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興味的笑意,徑自反駁道:“二皇弟所言,請恕我不敢苟同。傾顏郡主於禮法上怠慢了樑三公主,豈不是給樑太子等人留下了一個說笑的把柄?父皇,此事可是關乎國風之事,還請您三思啊!”
玉雲燁轉而看向昀孝帝,眼神誠懇而滿含敬意,彷彿真的是爲着紫啓國的國風而擔憂,立於客觀事實說話,並沒有偏幫誰的意思。
玉雲洛心中暗自冷笑,隨即說道:“太子皇兄這是何意?即便是關乎國體,那也得固本培元,掃清國內的污濁之氣,否則還談何迎接貴客?凡事都要有個主次之分,也請父皇三思啊!”
“二皇弟,你…”玉雲燁沒想到玉雲洛竟會與自己對上了,還如此不依不饒的窮追猛打,一時間竟對此惱怒有加,已經由單純的對事不對人,演變爲對事又對人。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到一半,卻聽到一聲低沉卻不容忽視的呵斥聲:“夠了!不過是一件小事兒,你們兩個至於如此針鋒相對麼?”
此言一出,兩個還在大眼瞪小眼的人頓時收回不經意間外露的狼狽,連忙立於一旁站好。既然昀孝帝都說了,這不過是一件小事兒,拿到養心殿上理論求公道,着實是有些小事變大了。
於是,殿內站着的幾人,對跪着的兩名少女更是多了幾分異樣的神色。
元宇傾則是有些擔心沐晚歌,不僅是擔心昀孝帝最後的說法於她不利,更是擔心她跪下冰涼地面上的身子。經過那麼多事兒後,她的身子已經開始吃不消,若不是還有李秣陵的醫術在延緩着,寒疾定會比現在肆虐得多!
更甚至,一直到現在都未曾解開的頑毒,還是一直在侵蝕着她的身子。曾有那麼一刻,她就想着請求皇上先讓她起身,而後再說其他的事情!
項錦卻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沐晚歌,若是不認識的人看了,定然會以爲他是在緬懷着什麼過往的人物。這樣的飄忽神情,落在元宇傾的眼裡,自然又少不了一次無形的刀光劍影。
而昀孝帝卻是真的認認真真的看了沐晚歌一眼,隨即說道:“傾顏,你可知道朕爲何說這是一件小事兒?”
沐晚歌忙擡起頭,看着昀孝帝的眼睛,直直說道:“回皇上,若說小事兒,沒有比閨中女子閒鬧置氣更小的事兒了!傾顏剛纔想了想,的確是一件小事兒,此前是傾顏糊塗了,竟拿此等不入流的小事兒污了皇上的耳目!還請皇上恕罪!”
說着,整個人又趴伏到了地上,磕起頭來。
她不笨,在昀孝帝開口的那一刻,自是清楚對方的意圖!這不僅僅是對此事的交代,更是對她的警告,警告她不可得寸進尺,拿雞毛當令箭。
這次的事情,是她大意了,竟然沒有及時意識到一國之君的最大特點,便是不允許有人挑戰他的皇威。想必,在昀孝帝看來,她似乎是在仗着他的特殊對待而有恃無恐!這樣的做法,還真是要不得啊!
見狀,昀孝帝點了點頭,對沐晚歌的及時認錯倒是多了幾分好感,倒也不緊緊相逼,轉而看向玉淑梨,同樣沉聲問道:“玉淑梨,你是否知道,朕爲何說是一件小事兒?”
相較於沐晚歌的謙遜讓步,玉淑梨則顯得浮躁了些,此刻聽到問話,二話不說便嚷嚷了起來:“回皇上,臣女知道您的本意。只是,臣女覺得雖是小事兒,卻也足以影響我朝的聲譽。就怕樑三公主已經先入爲主,讓我等好生感慨無奈啊!”
說完,便見頭頂上兩道視線沉重而壓抑的射向自己,一下子便將玉淑梨的後背嚇出了冷汗。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只是,這一刻也只能強撐着承受來自昀孝帝方向的目光了!
沉默了一會兒,昀孝帝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頭,隨即吩咐道:“今日之事,朕便不記你們的過錯。但是,下不爲例。都退下吧!”
“是,皇上。”幾人立即應聲,衣裙窸窣間,殿內已不見任何人的身影。
孫公公無奈的搖了搖頭,連忙上前關切道:“皇上,您先歇息下吧!龍體要緊哪!”
“嗯。”昀孝帝點了點頭,許久才緩緩起身,走了出去。
一行幾人,慢慢的走在宮裡的道路上,誰都沒有搭理誰,也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麼。只是片刻後,某個活蹦亂跳的人便忍不住了,直接走到沐晚歌身旁,低聲詢問道:“歌兒,你也不用太在意啊!今日之事,皇上定是有他的想法的…”
“嗯,我知道,”誰想,沐晚歌絲毫沒有抑鬱的神色,反倒是平靜無比的點了點頭,似乎方纔所發生的事情與她完全無關一樣,“皇上有此決策,我又怎麼會不清楚?只是,之前腦子有些糊塗了,竟然忘記了他是一國之君的事實。那個位置上坐着的人,自然是以天威皇權至上,又怎麼可能偏幫誰?今日這一事,倒是讓我心裡有了個譜兒,日後做事再也不能如此草率魯莽了!”
只是,話雖這麼說,沐晚歌心裡還是有些不好受。天知道她最討厭的便是這些束縛人的身份規矩與禮教,如今自己身在其中,怕是永遠都不能逃脫了!
元宇傾聽到她這麼說,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連忙寬慰道:“不必想太多,尋常人都會有自己的難處,又何況是手握每個人生殺大權的皇上!只是,雖然很多事情做起來會受到束縛,不代表以後都要敬而遠之!歌兒如此聰明,該明白我的意思。”
沐晚歌看了他一眼,隨即點了點頭,道:“我自然是明白的。”
聞言,元宇傾頓時笑開了臉兒,忽然笑意一頓,似是又想起了什麼,連忙說道:“今早走得早,忘記跟你說了,祖母說,若是你有空,今日便到元親王府用膳吧。自湛城回來後,你們還沒有好好說上話吧?不如趁着今日的機會,隨我去王府一下?”
沐晚歌面色一怔,想起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百般滋味齊上心頭。雖然形貌有了些許變化,但是那種感覺卻是十分熟悉,熟悉到讓她想起來都覺得無比溫暖。思及此,她長舒了一口氣,連忙說道:“我也挺想梅姨的,那便隨你走一趟吧。”
“好極。”元宇傾頓時眉飛色舞,顯然心情極好。
只是,他二人的心情不錯,卻有人的心情極爲糟糕。玉淑梨狠狠的瞪着前方並肩而行的兩人,男的風姿綽約身材挺拔,女的娉婷嫋嫋風華絕代,在外人看來簡直就是一對璧人,可在她看來,卻是讓人嫉妒都發狂。
她不是傻子,已經從兩人熟稔的態度中猜到了一些什麼,只是不敢去相信而已。她自認身份尊貴,才貌無雙,除了她之外,再無人能夠配得上這樣一個優秀的男子!只是,眼前自己所看到的,無異於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個巴掌,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間便燒滿了整個臉頰。
“元相和傾顏郡主可真是無比般配契合啊,兩人站在一起,世間便再無他人的插足之地了!”這時,一道略帶些讚賞的感慨聲響在耳邊。
玉淑梨一驚,連忙轉頭看過去,卻見一名年輕男子正走在自己的身側,宰相官服加身,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威嚴不可侵犯。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周身竟似乎閃着金光,一時竟讓她看得癡了。
許是感受到了玉淑梨長時間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項錦突然回頭,衝着她溫和一笑道:“淑梨郡主是怎麼了?可是日光太大,曬得不舒服了?”
“哦,沒。”玉淑梨猛地回神,略顯尷尬的移開視線,暗罵自己沒出息,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把自己看呆了,這些年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至於身旁的男子,她已猜出他的身份。想必,此人便是現在的右相大人項錦了吧!只是,一想到項錦之前的名不見經傳,玉淑梨頓時也沒有多少好臉色。與這樣的人打交道,還真是降低了她的身份。
於是,她朝對方微微頷首,隨即走了上去,出聲與元宇傾二人攀談起來。
項錦卻是饒有趣味的看着前面的三人,眸光深不見底,令人畏懼。
“兩位在說什麼呢?倒不如說出來,也好讓淑梨分享一下其中的樂趣?”玉淑梨端莊中帶着嬌媚的聲音頓時插入兩人中間,兩人迫不得已收起了剛纔談話的愉悅神情,只淡淡看着玉淑梨從中間走入,硬生生將元宇傾和沐晚歌拆到了兩旁。
沐晚歌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卻是一臉得體的笑意,不但不回答玉淑梨的話,更是在她走入兩人中間時,自覺的往旁邊挪了過去,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看着緊緊黏在自己身側的玉淑梨,元宇傾眼裡閃過一絲不耐,求助的目光直直望向悠然悠哉的某人,必須某人卻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斜飛過去一種直白而又令人胃疼的示意!
誰惹下的桃花,誰自己趕去,別指望她會插手其中!誰不知道,善妒的女人,最是可怕。
沒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支援,元宇傾心情很沮喪,連帶着看玉淑梨的心情也很不耐,只聽他沉着聲說道:“郡主既與樑三公主相伴而行,想必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請恕本相不奉陪了。告辭。”
不再理會玉淑梨變了又變的臉色,元宇傾從她背後繞到了沐晚歌身側,惡狠狠的瞪了開懷的某人一眼,示意她不要過於得意,否則一會兒有她好受的!
沐晚歌卻渾然不當一回事兒,只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根本就沒有看見身旁那兩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不久後,一行幾人便來到了宮門口,沐晚歌站在馬車前,一一向身後的幾人告辭。只是末了,那雙明澈的眸子卻在項錦身上停頓了下,隨即便轉身登上了馬車,往宮外行駛而去。
“二皇弟,今日這一番舉動,可真是讓人震驚啊!就連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父皇都不由得流露出莫大的興趣,想必洛王妃和靜貴妃娘娘更是好奇二皇弟的一番辛勞的!”玉雲燁逮着機會便向玉雲洛發難,神情好不得意。
不想,玉雲洛卻是少有的沒有反駁,而是拱了拱手,向在場的幾人告辭後,便翻身上馬揚長而去,直把玉雲燁恨得咬牙切齒。
馬車一路往元親王府行去,只是原本還端坐馬上的人早已爬入了車內,此刻正一臉哀怨的看着某隻沒心沒肺的小狐狸,心中卻是暗自思考着,如何才能嚐到那兩片嬌嫩鮮美的紅脣。
“咳咳咳…”沐晚歌輕咳了幾聲,隨即看向元宇傾,徑自開口問道:“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右相項錦的生平?”
“不能!”元宇傾閉上眼睛,很乾脆的搖頭。
他人都在這裡,這小狐狸不關心關心他,居然還敢在他面前問另一個男人的事情。真想把她的腦袋掰過來,看看都塞了些什麼東西,思維邏輯都跟正常人不一樣的!
沐晚歌不由得好笑,連忙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特意放軟了聲音哄道:“姓元的,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項錦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就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我就想了解一下,你也不必…”
話還沒說完,那張紅脣卻被兩片薄脣給狠狠的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