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求助
躲在暗處一直跟着張秋池的棉花得見少年人在水中竟已自顧不暇的狼狽模樣，不由地驚呆了。
說好的見義勇爲呢？
怎麼覺得他若再不出手的話，大公子就要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了啊！
棉花吐掉嘴裡銜着的狗尾巴草，箭步衝向塘邊，而後一個猛子扎入了水中，連水花都沒激起多少。
這！才叫真正的泅水！大公子，看到了嗎，學會了嗎？
棉花很快就游到了張秋池身邊，架起了他一條臂膀。
張秋池一面呼吸着來之不易的空氣，一面嗆着水道：“先……先救她！”
棉花沉默了。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三姑娘小小年紀何以就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務必時時守在大公子身邊了——
“不必！”張眉嫺語氣無力卻極堅定。
張眉嫺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感覺，但眼下要她去張眉壽的院子裡暫避，她總覺得不是個好主意。
只是單靠着一腔喜愛，上輩子無人指點，連入門都是靠着自己瞎胡臨摹，故而自認到底也沒學出個什麼鳥來便是了。
少年人關切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張眉壽在心中評價着。
張眉嫺喊住了他。
張秋池見她不說話，也只好道：“大姐若另有安排，我便先行回去了。”
“你是誰？”張眉嫺呼吸仍不順暢地問。
此時李大人筆下還含着年少張狂之氣，相比後期的沉穩內斂，大氣磅礴，略顯青澀之餘，卻又意氣風發。
但也不求學出個什麼模樣來，做喜歡的事，做的喜歡，便足夠了。
大公子啊，快住嘴吧，小的敬您是尊活菩薩還不行嗎？
至於那位溺水的小丫鬟，同他並沒有一文錢的關係，他順手將人撈上來算是日行一善了。
而待披了外衣去外間見人，得見倆人均是一副落湯雞的狼狽模樣之時，張眉壽更是詫異之極！
就這捨棄自我，普度衆生的德行……誰能不操心啊！
況且，這一身溼漉漉，委實怪冷的。
張眉嫺下意識地擡起頭。
視線漸漸變得清晰間，她終於也徹底看清了面前之人的樣貌。
張眉壽自幼嬌蠻霸道，偏被張眉妍哄得服服帖帖的——這一點，張眉嫺十分地看不慣，是以對張眉壽這個隔了一房的妹妹並無太多好感。
張秋池不由怔住。
她是絕不可能就這樣回到自己的院子裡的——
她到底沒再好意思強留，皇帝也無言了，唯有準其所請……
捱到最後，身居名士之首的李東陽，甚至不惜當朝宣稱自己患了極嚴重的“痔病”，以此爲由，苦苦乞求歸去養老。
張秋池稍一思索，便提議道：“此處離三妹的愉院最近，大姐不如先去三妹那裡更衣暫避。”
她不喜詩詞文章，卻癡愛與字畫有關的一切，喜好剪紙也是因此。
她不是很信，但今日家宴之上，她瞧着張眉壽，總覺得像變了個人似得。
對方卻好似驚愕了一瞬，脫口問道：“……大姐？怎會是你？”
倒是他疏忽了。
愉院中，張眉壽已經洗漱罷，正趴在牀上，身下壓着軟乎乎的枕頭，捧着一本畫冊看得入神。
這不是二叔庶出的長子……張秋池嗎？
可她也看得出，經過最近發生的許多事，二房與大房已經隔心了，而據那日父親跟祖母說……二妹私會鄧譽被抓包一事就有三妹的設計在裡面。
張眉嫺愣住了。
張眉嫺一下子緊張起來，雙手撐着地就要站起身。
……
棉花堅持先將張秋池救了上去。
三妹？
去年，時任東宮講官的李東陽因父親李淳病故，如今正於家中守制。
被誤認爲是小丫鬟的張眉嫺被棉花粗暴地拖上岸，跌坐在地上往外咳出了幾大口池水，與此同時，驚懼到了極致的腦袋也逐漸恢復了一絲清醒。
張秋池有些不解，想了想卻又釋然。
她的眼睛被池水浸的又疼又澀，視線模糊極了。
張眉壽憶起往事正入神時，忽然聽到張眉嫺和張秋池過來了，不由十分驚訝。
女子落水本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何況方纔棉花也下了水救人……大姐大致是擔心傳出去對名聲不利吧？
他是熱心助人，卻絕不是非要插手不可。
既如此，除了找三妹幫忙之外，似乎也沒有旁的選擇了。
他第一回知道原來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這句話，竟還是有後續的——那就是已是自身難保了，還要堅持去保別人。
在他眼中，買下他的人是三姑娘，三姑娘要他保護好大公子，他便一絲差池都不容許發生。
陌生人他都常懷善意，更遑論是同府姐弟。
張眉嫺聞言有些猶豫。
“你沒事吧？”
張秋池認出了她之後，便也未多問她爲何會在此處落水，只是道：“大姐不曾帶丫鬟前來？可要我去將丫鬟找來，送大姐回去換衣請大夫？”
“多謝你救了我。”張眉嫺語氣稍緩，卻是道：“但今晚我落水之事，還請你務必保密，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也就是方纔偷偷與柳氏見面談話的苗姨娘的兒子！
張秋池且罷了，與她從無往來的張眉嫺怎麼也來了愉院？
張秋池點頭答應下來，保證自己不會說出去。
可張眉嫺眼下這副模樣，若在回去的路上被人瞧見了，還是一樣的瞞不住。
一片昏沉的朦朧中，她隱約得見一張少年溫和清俊的臉龐輪廓被夜色暈染的格外不真實。
她不自覺地就想到了同爲祝又樘在位期間的肱骨大臣李東陽，因她兒子祝照昏庸無能，在祝又樘駕崩之後，與謝遷一同多番辭官之事——她始終不允，軟硬兼施地勸阻着。
“等等……”
這畫冊是從父親那裡得來的，不是先人之作，而正是當今才子名家、前東宮講官李東陽的隨筆畫冊。
李東陽幼時乃赫赫有名的京師神童，八歲時入宮驗試，被先帝欽點入國子監讀書，十七歲便在殿試中取二甲第一。
“大哥，大姐，你們這是做什麼去了？”
怎麼瞧着像是剛從河裡被撈上來似得？
而一將張秋池與落水聯繫到一處，張眉壽就不禁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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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