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不太可能對她撒謊。
但是就算烏鴉之前殺過人，他並不是她認識的那樣呆呆傻傻，實際上也不是什麼大事。
反正，她又沒把烏鴉當前面帶性別的朋友，他的真實性格到底怎麼樣，他過去都經歷過什麼，她都不是很在意。
她在意的只是，他會不會背叛自己，會不會背刺自己。
烏鴉抿了抿脣，默默低下頭。
“不願意說嗎？那也沒事。”慕珂是真的不怎麼在意。
她無意去強迫任何人，所以，烏鴉有權保持沉默。
但是，對應的，她也有權不再信任他。
畢竟，他什麼都不願意告訴自己。
她絕對不會希望，明顯危險和不可控的因素繼續留在自己身邊。
慕珂轉身準備走時，卻感覺到衣服被拽住了。
“等等。”
烏鴉半張臉都在無光的地方，顯得格外陰暗，處於光照下的那半張臉看起來卻有點委屈。
“我不說……只是……怕你……討厭我。”
慕珂嘆了一口氣，看起來有點無奈，但是聲音卻冰冷無比：“烏鴉，我記得，我不止一次的和你說過，你我之間，只是單純的利益關係。我包你吃住，你替我完成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承認，在相處之時，我的確對你產生過憐憫，但是憐憫不等同於喜歡。既然沒有喜歡，那談何討厭？”
慕珂不是傻瓜，相反，她情商還可以。
烏鴉對她的態度，和對其他人不一樣，她看得出來。
只是……她之前總覺得他和小孩子一樣天真、單純，除了喜歡吃，其他什麼都不懂，不……他甚至連“喜歡”這個詞彙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所以，她從未想過，烏鴉可能是喜歡她的。
可是，今天的事告訴她，她必須將烏鴉看成一個正常的成年人。
畢竟，烏鴉所展現出來的一面，到底是真實的性格，還是其刻意的僞裝，她並不清楚。
如果過往全部一筆勾掉，那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對差不多年齡的女孩說——我只是怕你討厭我，這句話，幾乎等同於告白了。
她不會喜歡上任何人，所以，對於喜歡自己的人，哪怕只是可能喜歡自己，她能做出最溫柔的事，就是拒絕。
不留一絲餘地，不留一點希望，纔是對別人的尊重。
她略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說實話，我對你的過去實際上不是很感興趣，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和我有利益衝突，是不是我的對立陣營，你是不是在一直騙我。”
烏鴉半天沒有說話，慕珂也沒有催促，她的耐心一向不錯。畢竟，但凡耐心差一點的人，都接受不了烏鴉的說話風格。
隔了不知道多久，烏鴉才慢吞吞的，一字一頓的，像是才學會說話一樣的道。
“不、是……”
聽起來相當蒼白無力的解釋，沒有任何可信度。
“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讓我想想……該怎麼說，好不好？”
烏鴉薄脣微抿，漆黑的眸子固執的盯着她，聲音很低，幾乎是在哀求。
“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烏鴉，我覺得，我過去就很信你……就是太信任了。”
慕珂看起來溫柔，實際上卻很薄情，她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生死。所以幫助她的，她會當成朋友，而阻礙她的，她會毫不猶豫的去除。
之所以不對烏鴉動手，是因爲她還不清楚他的立場，以及……一點點，輕微的，過去的情分。
畢竟，烏鴉對於她的幫助不是假的。
慕珂朝着鬼屋外走去，她第一次沒有喊上烏鴉一起。
烏鴉停留在原地，孤零零的站在那裡，看着慕珂的背影，想追不敢追的樣子。
五指緩緩收緊，握成拳頭，他還是追了上去。
“我是可信的。”
和之前一樣蒼白無力的話，沒有半點真憑實據。
可是，他的聲音嘶啞，倒是有點接近真正的烏鴉的聲音，難聽到讓人心疼。
“我可以對着，我媽媽和姐姐們發誓！我沒有，害你的想法……我也不是，別人派來的，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你信我一次，最後一次，好不好？”
理智告訴慕珂，應該杜絕一切不穩定的元素。畢竟，烏鴉是酆都大帝的“寵物”，又對她隱瞞甚多。
可是，感情告訴她，也許可以賭一把。
——賭烏鴉的話是真的。
可是，對於謹慎的她來說，“賭”這個字，就意味着被逼得沒辦法了。
她感覺，她就像蒙着眼睛在走路，導盲杖告訴她，前面是空的，不能走。
但有人告訴她，那只是一個小坑，不會摔死人，注意一點就行。
她看不到前面，所以不知道那到底是小坑，還是懸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摔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任那個人。
烏鴉的頭慢慢垂了下去，似乎委屈得想縮成一團。
他想說點什麼，但是他的語言系統匱乏得過分，剛纔能追上來，再解釋一下，幾乎就已經耗完他的全部語言庫存。
說點什麼，他應該說點什麼……
可是，他說出來後，情況會不會更加糟糕？
會比現在還糟糕嗎？
“算了。”
慕珂又嘆了一口氣。
“先回家吧，你的事以後再說。”
烏鴉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流星劃過，卻不願離開一般：“和我……一起？”
慕珂也感覺自己剛纔的話，非常不理智，非常不符合自己的作風。
但是，就賭一次吧。
“嗯。沒有司機，我怎麼回家？”
沒有烏鴉的車，慕珂也有辦法回去，辦法多得很，只是坐烏鴉的車比較便利和快而已。
所以，這句話只是一個藉口。
烏鴉也沒有蠢到去拆掉慕珂的臺階，只是抿了抿脣角，像是想露出一個笑。
慕珂強調道：“不過，前面，我說的話，我希望你記住。”
烏鴉沒有馬上點頭，他仔仔細細的回憶了一下，嘗試去理解慕珂的意思。
“你是說，喜歡？”
“對，別迷戀姐，姐只是一個傳說。”慕珂說着，打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烏鴉示意慕珂繫好安全帶，然後纔打開車門：“慕珂，我前面，真的沒有騙你。”
慕珂沒明白烏鴉的意思，靜靜的等着他的下一句解釋。
“我的確，不知道，什麼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