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鑼鼓聲由遠而近,花轎在寧親王府的門口停了下來。
寧胤下了馬,高大的身軀停在了花轎前,聲音溫和儒雅,“大嫂,下轎吧。”
洛雲霜下了轎,與寧胤一道入了府,來到了大堂中。
“一拜天地。”隨着響亮的唱和聲,洛雲霜扯着紅綢的一端就要拜下去。她嫁過來的目的就是玉佩和《八駿圖》,對這樁婚事本身並無期許,自然是想早早完事的好。
“慢!”腰還沒有彎下去,邊上突然響起了一道虛弱至極的聲音,洛雲霜身子一僵,隨即心中一怒:這個寧綦!要讓她嫁過來的是他,如今她嫁過來了,他又搗什麼亂!
前來賀禮的親朋好友也都神色各異的望着寧綦。
寧綦在貼身長隨寧安的攙扶下走到了堂前,搖搖欲墜,臉色蒼白,一副隨時能暈過去的虛弱模樣,“父王,她是孩兒想要執手一生之人,孩兒身子破敗,不能親自前去迎親已經是對她不住,這堂,孩兒想親自來拜。”
讓寧胤去迎親,他本就十分不爽了,還要讓他代爲拜堂?
想到坊間關於她花癡的傳聞,寧胤又是一副高大俊朗風度翩翩的外表,若是自己不出來,怕是這女人也就順水推舟了吧?
寧綦不由得心中惱怒。
“可你的身子……”寧親王神色中滿是擔憂,不過他也瞭解兒子說一不二的性子,連忙道,“好好好,既然你要親自拜堂,都好生照看着,拜完堂趕快回去歇着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
僅僅是幾個簡單的動作,寧綦的臉色已經越發的難看,額頭上也滲出了豆大的汗珠,握着紅綢的手也輕輕顫抖,誰都看得出來他在極力忍耐痛苦。
寧親王與王妃皆是一臉心疼模樣,若是可能,他們纔不會讓寶貝兒子受這麼大苦,但這是寧綦自己的選擇……
眼看着最後一個動作完成,一對新人就能夠被送入洞房歇息,衆人都不由得鬆了口氣。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稍顯尖利的聲音突兀的響起,“等一等!”
一對新人剛剛對拜完站起來,寧綦已經力竭,虛弱的靠在新娘子洛雲霜的身上,脫力的喘着粗氣。
看着兒子如此虛弱還要勉強支撐的樣子,寧親王與王妃對這打斷了婚禮的人來更是不滿,寧王妃上前一步,對着明顯是匆忙趕來的一主一僕皺眉道,“你是誰家的小姐?怎麼如此不懂禮數!”
洛雲曉剛剛趕來,就受到未來婆母的呵斥,可是她也顧不得委屈了,忙道,“王爺王妃,你們受騙了,我……我纔是洛雲曉呀!”
“什麼?!”寧王妃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再說一遍,你是誰?”寧親王也變了臉上,上前兩步喝問道。
“我、我纔是洛雲曉,是寧小王爺本該迎娶的妻子呀!”洛雲曉被寧親王威嚴的神色嚇了一跳,就像是往常看到自己的父親一般,定了定神纔回答道。
“你說你是洛雲曉?”寧王妃懷疑的望着她,“如果你是洛雲曉,那跟我的綦兒拜堂的又是誰?”
“她、她是……”洛雲曉咬了咬嘴脣,一臉爲難,飛快的擡眼望了那蒙着蓋頭的新娘子一眼,又畏懼的垂下了頭去。
這副恐懼害怕的神情自然是落在了寧親王與寧王妃的眼中,攙扶着洛雲曉來的正是韓嬤嬤。見狀,她大聲道,“王爺王妃,你們是被騙了啊!這纔是我們鎮遠侯府的二小姐,而與寧小王爺拜堂的那人,是我們侯府的郡主啊!今天早上,郡主讓人把奴婢支了出去,偷偷打暈了二小姐,換上了她的衣服,後來還故意絆了奴婢一腳,讓奴婢摔的這個樣子……這可是大家都看見的啊!對了,你們王府裡的二少爺也看見了啊!”
寧親王的臉已經完全沉了下來,“胤兒,可有此事?”
寧胤愣了愣,儒雅的對着寧親王施了一禮,“回父王,大嫂上花轎之前,這位嬤嬤確實跌了一跤,至於……孩兒並不清楚。”
見寧親王與寧王妃並沒有完全相信她們,洛雲曉心中一急,連忙扯了扯韓嬤嬤的袖子。
韓嬤嬤又道,“王爺王妃,我們家二小姐平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認得她的人不多;可是郡主卻是慣常在外頭胡混的,想必在場的賓客當中見過她的也不少,只要讓新娘子掀起蓋頭來,衆人一看,便知是不是我家郡主了!”
“放肆!”寧親王聞言頓時冷喝一聲,“我寧親王府的小王妃,豈有未入洞房便先掀了蓋頭之理!”
“這……”韓嬤嬤也醒悟過來自己莽撞了,“可她的確是雲霜郡主啊,奴婢也是不想讓王爺王妃受到矇蔽,耽誤了小王爺的大好姻緣啊!”
一提到寧綦,寧親王頓時猶豫着忘了寧王妃一眼,寧王妃也覺得這事讓人頭痛,想了想,她道,“當衆掀了小王妃的蓋頭的確不合適,這樣吧,讓我來問一問她,若她真的是雲霜郡主,難道到了此時還要撒謊不成?”
說完,寧王妃轉身走到了一對新人的面前,望着遮着蓋頭的新娘子,溫和道,“眼下你也看到了,我需要你回答一句,你到底叫……”
“不用問了,”鳳冠霞帔的女子一把扯掉了自己的蓋頭,坦然道,“我的確是洛雲霜。”
“這……”
一時間,衆人都變了臉色。
“呵……”一片寂靜中,突然響起一道略顯輕佻的笑聲,洛雲霜回頭看去,是坐在王爺下首的一個妖豔女子。
她慢條斯理的理了理鬢髮,笑道越發愉悅了,“沒想到,咱們的綦兒這般受人歡迎呢!姐姐妹妹都搶着嫁過來……”
“你閉嘴!”女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寧親王一記冷喝便甩了過來,女子一噎,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真是荒唐!”寧親王鐵青着一張臉,甩手坐在了椅子上,生氣。
“這……”寧王妃也有些無措,洛雲曉纔是他們合了八字,納了聘禮的正經兒媳婦,早聽說這個雲霜郡主慣會胡鬧,沒想到……
鬧到這個份兒上,照理應當讓她們姐妹趕緊換過來纔是,可是……
綦兒從頭至尾都靠在這不着調的郡主身上,連姿勢都沒變一下。若說他是因爲沒有力氣,可身邊跟着好幾個長隨呢,爲何他偏偏就靠住了這丫頭不放?
況且,他臉上一點沒有被欺騙了的憤怒,眸子裡還帶着一抹笑意,完全看好戲的模樣。
知子莫若母,寧綦是王妃一手帶大的孩子,她又豈會不知,他這是錯打錯着,中意了這郡主丫頭。
嘆了口氣,王妃雖然知道這事情荒唐,可到底還是心疼兒子,“綦兒,既然是你成婚,那這事就由你來拿主意,你看……”
“母妃,”寧綦又往洛雲霜的身上靠了靠,虛弱的說句話都氣喘吁吁,他艱難的苦笑了下,“您看孩兒這個樣子……咳……咳咳,還能、能再拜一回堂麼……咳咳咳……”
“好了好了,母妃知道了,”看着兒子痛苦的樣子,寧王妃心疼的眼圈兒都紅了,“你快歇着吧,別說話了啊!”
說完,又轉頭望向洛雲霜,囑咐道,“雲霜啊,攙好了綦兒,啊!”
這是承認了她了!
洛雲曉臉色一變,急急上前了兩步,清秀的小臉兒上一副可憐楚楚惹人憐愛的神情,“那我……”
“雲曉啊!”寧王妃親切的拉起了洛雲曉的手,面帶愧意道,“本妃知道你是個好的,今天原是你和綦兒的好日子。可事兒鬧到這個份兒上,綦兒的身子……你也看到了,我這個做孃的,實在不忍心再折騰他。唉,也罷,是我家綦兒沒福……你看這樣如何,你的親事就交給我,我一定爲你找個好夫婿,可好?”
洛雲曉微一沉吟,寧王妃既然開了口,那一定會給她找個不錯的夫婿,可是……
她飛快的忘了一眼正虛虛靠在洛雲霜身上的寧綦,雖然臉色蒼白一副病容,但是在看見他的第一眼,洛雲曉就已經被他那種驚世的美給震懾住了!
再不錯的夫婿,也比上他萬分之一啊!
洛雲曉此時更是恨不得活撕了洛雲霜,這原本是她的夫婿!卻被洛雲霜如此蠻橫的搶了去!
寧親王府給了她六十擡嫁妝,對她這樣滿意。可洛雲霜卻是個臭名昭彰的花癡,王爺和王妃此時心疼小王爺才勉強承認了她,日後……
洛雲曉雙眼一亮,她和洛雲曉對比如此鮮明,若是留下來,能得到王爺王妃認可的人,一定是她!
她爲難的快要哭出來,咬着嘴脣臉紅的厲害,好半晌才期期艾艾道,“可……可如今全京城都知道我嫁給了寧小王爺,如今我也來了寧王府……讓我怎麼回去呢?回去了,又、又怎麼做人呢?”
洛雲曉一番話合情合理,寧王妃一時也沒了主張,想了想,爲難的回頭望着寧綦,“綦兒,你看這事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