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事先做過的瞭解,甘文林今年三十二歲,成飛躍看起來和他倒是年紀相仿,估計應該上下差不了幾歲,兩個人雖說都是成年人了,也都到了應該性格成熟的年紀,可是看樣子又都不像是城府比較深的人,成飛躍似乎有點冒失,不問青紅皁白衝過來就自己先往外交代問題,而甘文林最初倒是試圖動動心眼兒,和賀寧湯力他們兜圈子,然而手段也並不高明,沒幾下就被賀寧扭轉了局面。
和這樣的兩個人打交道,倒是不會太費力,賀寧在成飛躍在甘文林身邊坐下,端起甘文林的杯子咕咚咕咚大口往肚子裡灌可樂的功夫,心裡面迅速的盤算了一番,盤算着他們今天跟這兩個人談話到底是否還有價值。
就像之前他們就得出的結論那樣,從範志被殺的方式來看,基本上是可以排除衝動之下動手殺人這種可能性的,這是一起策劃過的並且很殘忍的謀殺。這樣的作案手法,和成飛躍這種略顯衝動和火爆的性格似乎不大相符,一般性格衝動的人,往往不夠細心,因爲細心是需要有足夠的耐心來支撐的,耐心則是成飛躍這樣性格的人最不具備的品質之一。甘文林給人的感覺,尤其是和成飛躍比起來,倒像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只不過性格又略顯怯懦,是否有足夠的勇氣按照範志遇害的那個方式去實施殺人行爲,也還是有些值得懷疑的。
當然了,也不能排除人也是具有僞裝性的一種高級生物,成飛躍的魯莽衝動,與甘文林的謹小慎微,這兩者可能是他們原本的性格,同樣也可能是故意僞裝出來的一種煙霧彈,在沒有進一步的瞭解之前,對誰都不能太過放鬆警惕。
“你這個人,讓我說你什麼好?我說的話你從來都當耳旁風,根本不往心裡去!”甘文林似乎有些不悅對方的魯莽,語氣裡帶着一點淡淡的嗔怪。
成飛躍瞥他一眼,似乎也是一肚子的氣:“我拿你的話當耳旁風,你就拿我的話當回事兒,放在心裡頭了麼?我是你‘朋友’是吧?原來你說你有壓力,你有顧慮,好,我理解,我忍,我跟你一起跟躲貓貓似的,你說你怕刺激到你爸媽,那現在呢?你爸媽都已經不在了,你不照樣還是閃閃躲躲的?我就問你,咱們幹了什麼傷天害理見不得人的事兒了麼?還是說你覺得跟我在一起就那麼丟人?”
甘文林被他這麼一股腦的指責了一通,有一次被戳中了痛處,臉色頓時就白了幾分,眼神中帶着一抹受傷後的鬱郁,成飛躍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頓時也是滿眼的後悔,手足無措的糾結了一會兒,才拍了拍甘文林的背,把原本洪鐘一樣的聲音放低了幾分,語氣也軟了下來:“你……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這人嘴上沒有個把門兒的,你應該知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剛纔就是一着急,一激動,就說錯話了,不是故意那你爸媽的事兒揭你傷疤的!”
甘文林嘆了一口氣,對他點點頭,順便對他暗中使了一個眼色,似乎是在提醒成飛躍對面坐着的兩個刑警,怕他又一衝動就胡說八道。
甘文林的眼色使得並不怎麼隱秘,成飛躍看到了,賀寧和湯力也看到了。成飛躍並沒有太把甘文林的暗示當成一回事,他滿不在乎的對甘文林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再一個勁兒的暗示自己,把注意力重新轉移到賀寧和湯力的身上。
“你們今天找甘文林,是不是因爲範志那個混蛋的事兒?其實我早就知道,紙包不住火,這事兒早晚是要被捅出來的,”成飛躍一副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架勢,挺兇昂頭,姿態顯得十分慷慨,“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這個人雖然不是什麼英雄人物,但是從來不做那種背後放冷箭的事情,明人不做暗事,是我乾的我到什麼時候都承認。範志那個混蛋是我打的,我打他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爲他爲難甘文林,跟他要這要那,還越來越蹬鼻子上臉,越來越過分,我覺得那個混蛋範志根本就是嚐到了甜頭,就跟螞蟥吸着了血一樣,不把自己撐死他都不可能自己鬆嘴!問題是就我們倆的條件,根本就沒可能餵飽範志那種貪心不足的人,所以我左思右想覺得不能那麼下去了,就去找他談,讓他以後別再去騷擾甘文林,他跟我說的話特別難聽,我也是實在忍不住了,就打了他。”
“打到什麼程度?”湯力開口問。
成飛躍哼了一聲:“鼻青臉腫唄,還能怎麼樣?哦,事後他找過我一回,拿了一張醫院裡頭的什麼診斷書,說是他肋骨和一條胳膊的骨頭有輕微骨裂,讓我賠錢,我告訴他,我不是甘文林,我可不吃這一套,他要是敢跟我耍無賴,我就乾脆壞人做到底,直接廢了他!廢了他之後,我大不了進監獄,就算是這樣,他也別想指望再從我和甘文林這裡榨到一分錢的甜頭。他當時有點怕我,就沒再出現,而且話說回來,後來他幹了那麼缺德的事兒,往甘文林爹媽那裡寫匿名信,把我們倆一直努力隱瞞着的事情都給捅出去了,他這也算是報復我打他的那件事了吧?雖然我個人覺得他根本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報復我們,但是好吧,他想報復,也報復了,甘文林付出的代價還不夠麼?現在他還想舊事重提?我也沒把他真給打殘廢了,不過是討個公道,教訓教訓這麼個臭無賴,就這麼簡單,這件事都過去那麼久了,他到底憑什麼還糾纏不清啊?”
甘文林在一旁垂着眼不做聲,沒有直接表示對成飛躍觀點的贊同,卻也沒有提出任何的反對或者異議,不過這樣倒也是正常的,在這種時候假如甘文林煞有介事的表示對範志的諒解和寬容,那倒反而讓人有些奇怪了。
“我們今天來找你們瞭解情況,並不是因爲範志要追究什麼事情。”賀寧覺得差不多是時候向他們公開真相了,這纔不急不忙地開了口,“事實上,範志也不可能有機會再想去追究誰的責任了,因爲我們發現他遇害身亡,已經死了。”
甘文林原本正去端自己的飲料杯,聽到這一消息,一時之間忘記了該作什麼反應,臉上的表情定格在了錯愕,嘴巴微微張開,杯子被端在半空,忘了放下去。成飛躍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認真的端詳了一會兒賀寧的表情,就好像擔心這是賀寧的惡作劇,故意編瞎話來哄騙他和甘文林似的,當他確定賀寧是認真的,並沒有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或者詐誰的意思,這纔回過神來,呯的拍了一下桌子,動作來得太突然,也太猝不及防,把其他三個人都給嚇了一大跳。
“該!活該!這就是報應!”成飛躍一副喜上眉梢的樣子,絲毫沒有一點點想要掩飾一下的意思,“他那種人,就是不得好死,這是哪位神仙出手替我們大家夥兒,被範志那個混蛋給坑害慘了的人報了仇了啊?”
“你別胡說八道的,差不多就行了吧!”甘文林一看成飛躍的這個反應,登時就有點慌了,連忙開口去阻攔他,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人命關天,再怎麼着出了這樣的事情都不是什麼好事兒,這不是幸災樂禍的時候!”
“我沒幸災樂禍,我就是表達一下自己的真情實感,怎麼了?不行麼?”成飛躍很不喜歡甘文林阻攔他的那種態度,“要不然你還打算替他哭一場啊?”
“那倒不至於,我沒那種閒心,”甘文林皺着眉頭回答說,“但是我也沒覺得有什麼好值得高興的。是,我跟範志之前因爲那件事鬧得挺不愉快的,但是那些事過去就已經過去了,已經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現在他人都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那我們倆之間的矛盾也早就不存在了,不提了。”
“你說過去了就過去了?”成飛躍似乎沒有行到甘文林會這麼說,登時語氣就變得有些惱火了,“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心那麼大?你之前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覺,一個人大半夜的跑去外面亂走一通,那都是閒的是吧?不是因爲被範志那個混蛋氣的,對吧?我當初跟着你,怕你出事,幫你出頭,這都是多餘的,是不是?現在你倒成了好人了,一句話,你跟範志就沒仇沒怨,呵呵,你想沒想過,你爹媽都是被範志給氣死的,你跑這兒來大仁大義,你對得起你爹媽麼?”
“好了,你別說了!”被說到了自己的父母,甘文林的火氣也有些浮了上來,“你明知道我爸媽去世對我打擊很大,你現在還故意說這種話來刺激我是不是?那你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那咱們就講講清楚好了!我爸媽去世,全都是範志的責任麼?這裡面沒有你的緣故麼?”
“我?這事兒你現在還往我身上賴起來了?”成飛躍怒極反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質問甘文林,“好,那你倒是說說看,到底我是怎麼有責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