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化服神秘人停頓了一下,有些故作神秘的說:“我的提示是——老樹昏鴉,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好了,提示我給的這麼清楚,接下來就看警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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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還把詩給弄出來打啞謎了呢?”賀寧皺了皺眉頭。
“沒關係,重要的是,因爲咱們不按套路出牌,對方確實沉不住氣了。”湯力對這個進展還是感到很樂觀的,“他打啞謎,咱們猜謎就是了。”
那首《天淨沙。秋思》估計沒有人不會背誦,從中學時候開始這首詩就一直沒有離開過所有學生的視野,基本上算是入門級的元曲課文,即便是有些人已經畢業很久,記不住這周元曲的名字,記不住作者是誰,只要有人說出第一句“枯藤老樹昏鴉”,估計也都能非常自然的順口接下下一句“小橋流水人家”,現在這個防化服神秘人選擇了這首詩,並且還不是全詩,而是從中斷續的摘了那麼幾句,這到底意味着什麼呢?看他的意思,這很顯然是個關於屍塊位置的提示。
“老樹昏鴉……那個地方應該樹木比較多,昏鴉……咱們A市這裡那裡有很多的烏鴉麼?”賀寧嘗試着去分析這個謎面所對應的意思。
“未必真的那麼嚴格對照,就一定是烏鴉,但應該是有鳥。”湯力提醒賀寧。
賀寧的腦筋經他這麼一提醒也轉過彎來,意識到方纔自己一不小心有點太摳字眼兒了:“有樹又有鳥的地方,應該是郊區或者是公園吧?反正肯定是綠化比較好,環境也相對比較幽靜一點的地方,不會是市中心太嘈雜的那種環境。這一句還比較好理解,那西風瘦馬是什麼意思呢?西風在古詩詞裡不是當做秋風講的麼?瘦馬就比較字面了,不難理解……會不會‘西風’這兩個字也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就是用來湊數的?因爲‘西風’兩個字前面是‘古道’,這個可能就更不應景了,所以就用‘西風’來湊數?那這樣的話,這個地方有樹有鳥還有馬。‘斷腸人在天涯’……斷腸人應該就是死者的屍體吧?可是‘在天涯’……”
“哎呀!我估計我知道這個地方是在哪兒了!”隊裡的一個同事忽然一拍大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就在我丈母孃家附近的一個小公園裡頭!”
“你是怎麼想到的?給我們說說!”賀寧一聽,連忙詢問對方。
“你說前頭的時候,我還沒想到,有了前面那些條件打底,再聽到天涯……我忽然之間就想到了。”那名同事說,“我丈母孃家附近有個公園,那種幾乎算是半開放式的,不收門票,有院牆圍着,但是也沒什麼大用處那種。裡頭綠化還不錯,樹不少,因爲是很多年的老公園了,裡頭好多樹的年歲保不齊比我丈母孃還大呢,這算是老樹了吧?那個公園裡頭還有好多喜鵲,大大小小的,動不動就落一樹都是,喳喳喳喳的跟開會似的,這算昏鴉吧?後面什麼來着……哦對,西風和瘦馬,西風沒想到,瘦馬那個公園裡就有,供遊人收費拍照的那種,那個小破公園也沒有什麼遊客啊,就光有去那兒遛彎兒的附近居民,附近居民去公園的也都是以大爺大媽爲主,誰能沒事兒花錢去騎馬照相啊,所以就沒有什麼生意,那馬養的也不怎麼用心,瘦的一把骨頭,毛色發枯,看着就特別悽慘。”
“那天涯呢?”一旁有人問,“這個應驗在哪裡了?”
“公園門口有個小廣場,每天一到時間就一羣大媽在那兒跳廣場舞,我之前還跟我老婆偷偷議論過,我說好傢伙,這幫老太太也不覺得膩啊,打從兩年前,就天天一到時間就‘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這都過去一兩年了,一到那個時間去了一聽,還是這首!整天一進去就是‘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啊‘斟滿美酒把你留下’啊,她們沒聽噁心,我這一週纔去一趟丈母孃家家的人都快聽噁心了!”
雖然說這麼解釋這“天涯”二字似乎顯得有些生硬,但是前面那兩條基本上都可以符合,於是大家就決定還是去那邊看一下,至少也可以做一下排除。
既然防化服神秘人留下的最後一句提示是“斷腸人在天涯”,那麼他們就決定從每天都回蕩着“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歌聲的那個公園小廣場着手,到了那裡一看,小廣場是鋪的瀝青路面,不過廣場的正中間有一個挺大的大花壇,花壇是挺大的,但是裡面的花可就不怎麼好看了,看着根本就不像是有人精心栽培出來的,更像是那種自生自滅的野花,花壇的面積不小,大約是一個直徑十米有餘的圓形,周圍是紅磚砌成的花壇邊緣,很有九十年代初期的風格,原本上面應該還抹了水泥,不過年頭太久遠了,水泥早就已經風化、開裂、脫落,就只有極個別的邊邊角角還能看到一點痕跡,出於某種原因,這個野草茂盛的花壇的一角還歪歪斜斜的插着一個小木頭牌子,上面寫着“小花含羞笑,請君勿打擾”。
本來這就是一個平凡無奇的花壇而已,但是走進了在周圍轉一轉卻很快就能夠聞到一股隱隱的臭味兒,這個臭味兒究竟是怎麼個臭法,對於一般人來說還真不太好形容,但是對於久經沙場的刑警們來說,鼻子一捕捉到那個氣味,他們的心裡面就基本上都有數了——那是屍體腐爛所散發出來的惡臭。
很顯然,這個花壇下面還真的是有文章!
於是他們立刻就動手挖掘起來,一個直徑十多米的花壇面積不小,就算是在能夠聞得到比較明顯臭味兒的區域下功夫,也不是一個小樹坑那麼簡單的事,在他們忙活着的時候,有幾個到公園裡來遛彎兒的老人也湊了上來。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看到他們在挖土,又一個個的身着便裝,便對他們說:“你們是公園管理處的人吧?哎呀,早就應該來處理一下了!也不知道之前是哪個缺德的在裡頭拉了屎,還是有什麼人缺心眼兒,跑到這裡來施肥來了,土翻的個亂七八糟,然後這裡就變得臭烘烘的了!我們晚上在這兒跳舞都能聞到臭味兒,你看這天兒一天比一天就熱起來了,回頭越來越臭,越熱越臭,這可怎麼辦!我們這些老人家有點活動活動的空間不容易,你們得給我們解決一下啊!”
被老太太拉住的同事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那邊就有人喊了一句:“有發現。”
喊話的人只是這麼喊了一句,並沒有把發現的屍塊從土裡面繼續挖出來,甚至還又往回蓋了一點土,旁邊的人也立刻明白了,自覺的分工起來,有的拿裹屍袋準備把挖出來的屍塊裝回局裡送給法醫處理,有的拿出之前就準備好的警戒線,把周圍的區域圈了起來,圍觀的市民都被隔在了警戒線以外,避免他們近距離的看清楚這裡發生的一切,容易造成心理陰影,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麼好的膽色,可以看到被分屍的屍塊也面不改色,保持淡定。
那個老太太看到方纔還被自己拉住說話的“公園管理處”的人竟然跑去拉警戒線了,不由得大吃一驚,在一旁有點不悅的說:“這個小夥子怎麼一點都不誠實呢,我剛纔說你是公園管理處的你也不否認,弄了半天你不是呀!”
那位同事有些哭笑不得,示意老太太最好不要在一旁圍觀,老太太還挺倔,就是不肯走,說自己是市民,有知情權,誰也沒權力把她趕走。她老伴兒在一旁勸她要她走,她也不停,還狠狠的瞪了老伴兒一眼。
“我天天都在這兒跳廣場舞,還是第一排領舞的,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我也有知情權的吧!”她理直氣壯的對自己的老伴兒說。
只要不越過警戒線,這個老太太的去和留誰都不好多加干涉,在場的警員也只能提醒她,暗示她,免得她過一會兒受太大的驚嚇,萬一心臟不好再吃不消什麼的,老太太依舊故我,便也沒有人再去和她糾結這些了。
被發現的屍塊很快就從土坑裡面挖出來了,表面和之前的發現已有,也裹着一個薄薄的塑料袋,這一次的發現體積不小,打開袋子之後立刻一股濃重的腐臭味從裡面衝了出來,下一秒就招來了幾隻大蒼蠅,在周圍嗡嗡的飛着打轉。
這是一顆人頭,腐爛的比較厲害,相貌依稀可辨,但是看不太真切,可以十分肯定的是,這絕對不可能是一個仿真模型就對了。
雖然說警戒線把花壇以外也隔出了一段距離,但是站在警戒線以外的人還是可以隱約看到這裡面的情況,方纔那個老太太別看六七十歲了,眼神兒還挺不錯的,一下子看到了他們挖出來一顆人頭,這下子整個人都慌亂了。
“我的天老爺啊!這可真是要了親命了!”老太太喘着粗氣撫着胸口,“我一直以爲是哪個缺德的在這裡頭施肥或者是大小便什麼的了呢!哪能想到這裡頭有死人啊!我這還天天的在這兒跳廣場舞!哎呀我的天啊!我還站在頭一排!頭一排!我這不是跳舞給死人看呢麼!我的天啊!”
“走吧走吧,我扶你回家吧,人家警察還得工作呢,你別在這兒添亂了。”她老伴兒拉着她就走,老太太這會兒也沒有精力再去對老伴兒強勢了,乖乖的跟着老伴兒走開了,臉色十分難看,估計一段時間都未必敢來跳廣場舞了。
“阿姨,先別走,我想跟你打聽一下,”賀寧見狀趕忙追了上去,攔住了要走的老兩口兒,“阿姨,平時這裡每天都有廣場舞麼?一般幾點到幾點?人多不多?一天當中什麼時候人會比較少一些呢?”
“早上六點到八點有一波,晚上五點到七點是另外一波,下午開始之前,或者結束之後,我們有時候還留下來排練一下新的舞蹈動作什麼的,早場那些人也差不多是這樣,估計也就晚上九、十點鐘之後能沒有人。”老太太有氣無力的回答,臉色有些難看,一副強打精神的樣子。
“你們什麼時候發現這個花壇可能被人施肥過的?是因爲聞到臭味兒麼?”
“也不是,之前這裡的土都被人給翻過一遍,當時也沒有怎麼樣,過了一陣子纔開始有臭味兒的,所以我們一起跳舞的人有的說可能是有人晚上喝多了還是怎麼着,跑到這裡來偷偷的拉屎,也有人說一個人拉屎不會這麼臭,估計是有人給花壇施肥了,所以纔會土也被人翻過,之後又這麼臭。當時她們還說,連棵花都不給好好種,還施什麼肥,簡直就是胡鬧。”老太太估計是說這些的時候,腦子裡又想起了方纔看到的東西,一下子乾嘔起來,還好肚子裡好像沒有什麼東西,所以也就只是乾嘔了兩下,什麼也沒有吐出來。
賀寧看她已經這副樣子了,也不好意思再多留她打聽事情,於是道了謝就讓她和她的老伴兒一同離開了。
“那個防化服神秘人還是挺狡猾的,”賀寧等老太太走了,重新回答湯力身邊,看了看周圍,感慨說,“人頭埋在這裡,他把整個花壇的土都亂翻過了一遍,這樣一來誰也不會因爲某一個地方的土被翻動過就起了疑心,發現異常。”
湯力點點頭:“整個公園也不算特別大,咱們一會兒分頭再找找有沒有這種散發異味的地方,或許對方不會只埋一顆頭就算了,會順帶着再處理一點其他的部位,或者是放一些煙霧彈。”
“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那你們先去,我去打聽一下這邊正兒八經的公園管理處在哪裡,看看有沒有什麼監控設備之類的可以給咱們提供一點線索。”賀寧說,“回頭我打電話跟你確定方位,然後過去跟你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