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果然就像前一天鐘翰在電話裡和尤志業的妹妹約定的一樣,一大早顧小凡他們七點多就早早到了公安局等着,沒到八點,一個六十歲左右的女人就找上了門,有點兒緊張兮兮的站在門口,自稱名叫尤春霞,是尤志業的家人,顧小凡連忙把她和與她同來的同齡男人從門口帶進辦公室,招呼他們坐下來,幫他們倒了杯水,可能是一大早就心急火燎的趕過來,兩個人都渴了,一點兒也沒客氣的直接喝了個杯底朝天。
在鍾翰和顧小凡做過了自我介紹之後,尤春霞也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她原本是縣裡林業局下屬單位的工人,已經退休好多年,陪着她一起過來的是自己的老伴兒,因爲聽說她的哥哥出了事情,怕她受不了,就一起來了。
尤春霞長得瘦高,大眼睛,眼珠微微有些凸出來,嘴巴不小,但是嘴脣卻很薄很薄,感覺好像時時刻刻都是緊抿着嘴一樣,面相略顯刻薄,膚色黑黃,一雙手看上去有些粗糙,顯然是操勞而又缺乏保養的人,尤春霞的老伴兒和她長得看上去很有夫妻相,也是瘦高黑黃的模樣,特別的沉默寡言,妻子替他把自我介紹都說了,他也只是默默的微微低着頭坐在那裡,一聲不吭,頭也不擡一下。
“現在我們也不能斷定出事的人到底是不是你哥哥尤志業,所以今天才需要把你叫來,幫助我們確認一下這個問題。”鍾翰更正了一下尤春霞的話。
“小夥子,你就別安慰我了。你們要不是覺得什麼什麼都像我哥,至於特意打電話把我也給叫過來麼。我心裡有思想準備。”尤春霞擺擺手表示自己明白,“再者說了,那要是不是我哥,還是在我哥家裡發現了私人,我哥不成了殺人犯了麼?反正啊。攤上這麼個情況,橫豎都不可能有好事兒就對了。”
“平時你和你哥哥尤志業關係怎麼樣?”顧小凡又重新幫他們倒了水,回來把水遞到兩個人手裡,也在鍾翰旁邊坐了下來,開口問尤春霞。
“原本是挺好的,這個是我二哥,我們家我上頭還有個大哥,下面還有個弟弟。我跟我大哥二哥的年齡差距拉得有點大,比我大哥小六歲,比我二哥小四歲,所以從小我大哥跟我打交道就少,我下面還有個弟弟,爹媽甭管是疼大兒還是疼幺兒,反正我夾在中間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就我二哥對我還挺好。有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總能想着我這個妹妹。”尤春霞有些感慨的說,說到這裡嘆了口氣。拿下巴朝自己老伴兒那個方向點了點,“後來我嫁給這個悶葫蘆了,把我大老遠給帶到a市這地方來,還跑去了縣裡頭,從老家臨走那時候,我二哥就已經發財了。他腦袋聰明,從小就比別人鬼主意多,不像我大哥是個榆木腦袋,我臨要走,他還給我拿了兩千塊錢,那年頭兩千塊錢也是一筆好錢啊,說到這邊如果有難處可以應付一下,以後要是有啥困難,跟二哥說,他肯定幫我。”
“咱倆結婚那會兒你二哥還給過你錢呢?我怎麼不知道有這事兒?”尤春霞的老伴兒聽到這裡,忽然表情疑惑的扭頭看看自己的老婆。
尤春霞瞪了他一眼,怨氣十足的說:“你知道不知道有什麼用!有多少錢最後我還不是拿來填了你們家那個窮窟窿,無底洞!”
她的老伴兒一聽這話,立刻重新低下頭,一聲不吭了。
“行了,繼續說吧,”尤春霞隨意的擺擺手,不再理會自己的老伴兒,“反正我和我二哥的感情是在家裡面最好的,後來他也來a市這邊,原本以爲就算他在市裡,我們在縣裡,好歹也能互相照應一下,我們家的條件就那麼回事兒,也知道我二哥混得財大氣粗,跟我們不是一個檔次的了,但是親情那能用錢來算啊對不對?我們家有個逢年過節,哪次不是特意去弄市裡頭不大好買的笨雞笨蛋、蘑菇野菜什麼的特意坐車給送到他家裡頭去,也不圖別的,就圖他是我二哥。”
尤春霞口若懸河的說,說得嘴角都泛起了白沫,話裡話外其實就表達着一個意思,那就是原本尤志業和她的兄妹感情是很好的,並且這些年來,她作爲妹妹,也一直非常努力的在維繫這份親情。
前一天尤莉夫婦在這裡的時候,倒也提到過,他們和這個住在縣裡的姑姑雖然離得不遠,卻已經好幾年不來往了,這樣一來,尤春霞一直不絕口的融洽關係,顯然已經是過去時了,只不過處於某種需要,她決定要首先強調這部分。
“那後來你們的關係是怎麼漸行漸遠的呢?”顧小凡直截了當的問。
“還不是因爲他那個女婿吳偉!”尤春霞翻了個白眼,“提起他來我就生氣,那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那個侄女不光皮長得像她媽似的又圓又胖,就連瓤兒也跟她媽一樣,沒有腦子!我二哥當年條件那麼好,找對象她也不說找個門當戶對一點的,找了那麼一個要什麼沒什麼,就會靠臉吃飯的男人,嫁了人以後和自己老公一起合夥算計自己老爹的那點兒錢,還由着她男人在中間挑撥離間,把我和我二哥原本多好的兄妹感情啊,都給挑撥得亂七八糟,要不是我們真的是太善良了,不願意跟他一般見識,我都應該天天堵着門罵那個姓吳的小子!”
尤春霞這一番話把顧小凡說得一愣一愣的,心想作爲姑姑,說起自己侄女的時候都不忘捎帶着諷刺一下自己多年前的前任二嫂,用詞的刻薄程度也實在是可圈可點,就憑這股子潑辣的勁頭,雖然說不能因此就說她是什麼壞人,但是至少也是個不好惹的潑辣女人,和“太善良”三個字扯不上太大的關係。
“咱們還是回到關於尤志業本人的話題上頭吧,其他不太相關的可以回頭再說。你和尤志業平時有聯繫麼?對他的生活情況瞭解多少?”鍾翰趁着尤春霞歇口氣的空當插嘴打斷了她的講述,試圖把話題帶回到正軌上,不管尤春霞和尤莉、吳偉夫婦平日裡的關係有多麼緊張,不代表她私下裡和二哥尤志業沒有聯絡。
“偶爾有聯繫吧,我剛纔不是說了麼,原本我和我二哥的感情是挺好的,後來就是他那個女婿從中挑撥,搞得我們兄妹感情都變淡了,除了逢年過節的打個電話之外,平時我們也不怎麼聯繫了,而且你可別覺得我是說什麼不相干的,我跟你們說,我二哥出事,你們第一個就應該去抓他女婿!”尤春霞恨恨的說。
尤春霞的老伴兒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袖:“這話可不能亂說,萬一人家警察當了真,你這不是給人家惹麻煩呢,萬一算你誣陷好人,這不成了罪過了……”
“你懂個屁!”尤春霞立刻嚴厲的橫了丈夫一眼,“我什麼時候誣陷好人來着!那個吳偉也能算是好人?而且我說的東西,人家警察當然會去判斷對錯!”
說完,她又把話題重新扯回來,像是生怕鍾翰和顧小凡被丈夫的插嘴影響,以爲她是信口開河一樣,對他們說:“我跟你們說啊,我可真不是因爲什麼自己的好壞得失就說誰好誰不好那些個東西,我說話可都是有依據的!就那個吳偉,根本就是個小白臉兒你們知道麼,他原本和別的女人都訂過婚了,眼看着就要娶人家過門兒,這時候不知道怎麼認識了我那個傻侄女,我那傻侄女還偏偏就看中他了,他一看,我二哥有錢,他那個訂婚的女人家裡頭條件一般般,二話不說就把人家給蹬了,跟我侄女好在了一起,你們說說,就這樣的人,他是不是道德敗壞?一個道德敗壞到了這個地步的人,他能是什麼好人麼?爲了錢什麼做不出!”
“還有什麼別的麼?”鍾翰問,沒有對尤春霞這一番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但是又並不是十分說得通的理論進行任何的評論。
“別的……”尤春霞怔了一下,“還需要有別的麼?我覺得這不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麼?我那個侄女就是個玻璃貓,看着好像挺厲害,實際上根本不能抓耗子,她家裡的一把手其實根本就是那個吳偉,你們想啊,吳偉爲了我二哥的錢,蹬了未婚妻跟尤莉好,然後又使勁兒的挑撥我們家和我二哥家的關係,不就是想獨吞我二哥的財產麼,生怕被別人佔了便宜,他心裡頭巴不得我二哥出事呢,出了事,錢不就都進了他的口袋了麼!”
“聽說,幾年前你們曾經向尤志業開口借四十萬,沒有借到,所以兩家關係破裂,有這事兒麼?”顧小凡問。
尤春霞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表情不大好看的僵了一會兒,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