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玉走到屋門口,就看到院子裡多出了幾個人,穿着一樣的灰色布衣,顯然不是本村人,這三個人正在和趙氏爭執,仔細聽了兩句便知曉他們卻是那個鄭立派來接劉香香的。
趙氏當然不肯,本來就算沒有村民們給籌錢,她也是想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的,現在既然能把錢還上,當然不會讓人把她女兒帶走,於是雙方就起了爭執。
“我不是說了會還錢嗎,你們趕緊走,我纔不賣女兒!”
“大娘,我們也只是被鄭少差來做事的,還不還錢的我們怎麼能做主,這劉姑娘我們肯定是要接走的,你若有事再自己找鄭少說去,別爲難我們這些做事的呀!”
其中一個長着倒三角眼的灰衣男人一邊搖頭一邊無奈地說着,然後就越過趙氏準備去拉被她隔在身後的劉香香,卻被趙氏一把推開了,他退了幾步之後方纔站穩,緊接着就一改剛纔那副客氣模樣,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對身後另兩個人大聲說道:“拉走!”
幾個膽大點的村民見這副情形,連忙上去攔了,那兩人上千去抓劉香香的男人,竟也沒能越過他們去。莊家漢子雖然沒有武藝在身,但多的就是力氣,七八個人當下就把三人給圍了,任由他們推搡也不讓他們過去。
“做啥子這是,快起開!”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劉貴大喊着遠遠跑了過來,頭髮亂糟糟的,衣襟也沒有合好,一看就是剛剛睡醒的模樣。
“走開走開!”劉貴進到院子裡就是伸手去拉那幾個本村男人,村人見他這模樣先是一呆,下意識的都退了兩步讓開了,那三個人趕緊從人羣裡擠出來。
“劉貴兒!你們這裡了不得喲,還要圍了我們打一頓不成。咱們可都是給鄭少爺做事的,你老實跟哥哥說了,你這妹妹到底還讓不讓我們帶走了?若是不讓,那我們哥幾個就回去請了鄭少爺親自來接你妹妹?”
“嘿嘿,說這些個做啥子,我妹妹那可是簽了死契的,以後生是鄭少爺的人,那死了也是——呵呵,塊過年了說這個不吉利噻。”劉貴一改昨晚那副皮臉樣子,略微有些諂媚地對那三角眼男人小聲解釋着,後又回頭衝着一院子的人吼道:“這是沒事幹了是不,大晌午的不在家好好吃飯,都跑出來管起別人家閒事來了!”
村人站在一邊看着他臉色變來變去,都是瞪大了眼睛,這些老實的莊稼人,沒見過這種賣了親妹妹,還能厚着臉皮立着的東西。
趙氏聽着他地話,早在一旁快要氣暈了過去。那劉香香卻是一反常態的平靜。站在一旁扶着她娘冷冷地看着他哥哥的嘴臉。
“你說的什麼混賬話!鄉親們這是在幫我們,錢籌夠了我就去把香香的賣身契給贖回來,休要再說些死啊活啊地混話!”趙氏勉強提起一口氣斥責了他兒子,但顯然效果並不理想。那劉貴並不理會她,反而對着劉香香說起了話。
“香香啊。你就說哥哥從小也待你不薄,爹死以後哥一人撐着這家。可少了你一頓吃喝。你就忍心眼睜睜看着哥被人拉去給廢了?跟着鄭少爺有什麼不好。雖然是個奴身,但你長相這麼俊。還怕他對你不好麼。你不是喜歡頭花胭脂。只要跟了他。以後這些東西你要多少有多少。”
那劉香香卻不答話,只是先前冰冷的眼神帶上了幾絲痛苦和困惑。
“劉貴!”趙氏一旁聽了突然臉色難看起來,聲音陡然提高,“我都說了錢湊夠就把賣身契贖回來。你妹子是不會給一個地痞無賴當奴作妾的,你少在那裡哄騙她!”
“我哪裡哄她了,在這窮地方呆着就是對她好了?嫁給個只知道種地的黃毛小子就是她好了?”
“你、你要是今天敢讓他們把香香帶走,我就當沒生過你這麼個東西!”
劉貴神色複雜地看了趙氏一眼,猶豫了一會兒,嘴巴張了張卻沒再說話,往後退了兩步又對一旁的三個灰衣男子說道:“趕緊帶走罷。”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又怕再被人圍住,最後那三角眼咂了咂嘴看了看劉貴後,對着護在劉香香身前的趙氏說:“大娘,我這兒跟您說句明白話,您兒子欠了鄭少爺可不只那二十貫,你們一時半會兒是湊不齊的,還是老老實實地讓我們把人帶走罷,要是把鄭少爺惹急了,拿着那賣身契去縣城衙門告了你們,就不只讓你們抵個女兒出來那麼簡單了。”
趙氏聽了他的話一下子就愣住了,片刻後才沉着嗓子問了劉貴,“你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不是二十貫麼,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說到最後幾個字,那聲音中的顫抖再難掩住。
劉貴的神色終於帶上了一點歉意,喃喃報了一個數,趙氏耳尖聽見了,只覺眼前一黑,便向後倒了過去,就連她身後的劉香香也被劉貴的話驚在原地,沒來得及伸手扶住她娘。
牛氏一直在一旁看着,幾次想要插話都強忍住了,但等到趙氏昏倒便再難忍住,兩步上前一巴掌就呼到了劉貴的臉上,然後衝着他跟前使勁兒“呸”了一口口水,轉而扶住趙氏,劉貴大概先是被他娘給嚇到,後又被牛氏一耳光打暈了,只愣在原地動也不動。
盧氏趕忙上前同牛氏一起把趙氏擡進了屋子裡,留下外面的一羣人大眼瞪小眼。
遺玉到底沒有聽見劉貴報的那個數字,有些迷茫地看着依然站在原地的劉香香,看着她先是呆愣後是震驚,一臉的掙扎之色顯現在那張漂亮的小臉上,說不出地讓人心揪。
村民們見到盧氏暈倒都傻了眼,直到那三角眼男人上前拉了劉香香準備離開都還沒反映過來,之前一直被盧氏按着不能發作的盧俊早就憋紅了眼睛,又看那幾個“壞人”要帶他“香香姐”走,趁盧智不備就躥了過去,猛地撞開對方,攔在劉香香身前。
“不許帶香香姐走,你們這羣壞蛋!”
盧俊的叫喊聲讓還在發愣的村民們回過神來,於是一羣人再次圍了上去,不管怎麼樣,趙氏就算昏倒了,他們也不會眼睜睜看着外人把自己的村裡的小姑娘帶走的。
兩方再次僵持起來,當事的三個劉家人,卻一個暈了,一個不說話,一個只顧低着頭。
突然,那三角眼男人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四周圍着他們三人的村民立馬都向後倒退了兩步,遺玉隔着人縫眯眼看了,原來是把匕首,雖然不怎麼鋒利的樣子,但到底是件武器,連菜刀都不怎麼買的起的村民立刻就退縮了。
這個冷兵器時代,一把小刀對他們這些鄉下人來說,無異於遺玉穿越前,人們面臨槍支的感覺,是很容易讓人感到膽顫,並且心生畏懼的。
“哼,真當哥幾個是不敢和你們動手怎麼地?”那三角眼男子把匕首在胸前輕輕揮了揮,村人再退兩步,院子裡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夠了,我跟你們走。”
劉香香清脆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遺玉這是頭一次聽見她說話,再看她時只覺得這個小姑娘似乎做下了什麼決定,臉上的掙扎和猶豫全換成了之前的平靜。
恰好牛氏從屋裡走出來聽見她這句話,愣了愣然後急聲喊道:“香香,可別說渾話!”
“我腦子清醒着,嬸子,”劉香香咬着下脣看了一眼牛氏,然後對那三個來接她的人說道:“你們在這等我一下,我交代些事情就同你們走。”說完也不等他們答應就朝着牛氏這邊走來。
牛氏待她走到跟前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扯進屋子裡,又伸手拽了遺玉進來,“哐當”一聲把門帶上,就連小跑過來的盧俊都沒能擠進。
她一進門就壓低了嗓子對劉香香吼道:“你這傻丫頭,剛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遺玉見劉香香臉色不變地搖了搖頭,然後衝着牛氏彎腰伸伸拜下,不等對方去攔,又轉身對着坐在牀邊看顧她孃的盧氏也拜了一拜。
“兩位嬸子,香香這裡同你們賠個不是,再託你們以後有事能照應我娘一二。”
盧氏也聽見了剛纔劉香香在外面應下的話,默不出聲地受了她一拜,然後才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可是想好了?”
劉香香鄭重對地點了點頭,只是遺玉眼尖地看見她緊握的拳頭從一進屋就沒有鬆開過。
盧氏又是一嘆後,扭頭再不說話。
劉香香便轉身又對着一旁的牛氏說:“牛嬸,我是想明白了才這麼說的,您也不用再勸我什麼,香香是您看着長大的,什麼性子您也清楚,且我大哥這次實是欠的多了”最後她有些晦澀地張口說了一個數目,遺玉在一旁聽着陡然瞪大了雙眼。
牛氏聽她說完,先是呆住,然後又直直看了她好久,等到眼圈發紅,這才堪堪撇過頭去低低應了一聲,便再不言語。
幾人沉默了不大一會兒,院子外面響起了那三角眼男子的催促聲,劉香香默默走到牀前,對着尚躺在上面依然昏迷地趙氏跪下,“碰碰碰”磕了三個響頭,便直起身子,走到屋門口。
遺玉就站在那裡,藉着從一旁窗戶透過的亮光看清了她臉上苦澀的笑容。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劉香香挺直了背脊,在村民們地注目下,跟着那三個灰衣男人走出了盧家小院。
盧俊見到這情形,當下就慌了,只是還沒跑出去兩步就被一旁盯着他的盧智拽住了。
“香香姐,你去哪!”他衝着劉香香的背影大喊,又不敢使勁掙脫盧智,眼淚都急地掉了出來。
劉香香聽見他的喊聲,身形頓了一下,然後才緩緩轉身看向院子,似乎在羣找人羣中喊她的那個人,午後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面部模糊起來,只是她的聲音卻脆生生地傳過來:“香香姐去過好日子了,盧俊你記得告訴姐姐的孃親,香香姐這是去過好日子了!”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遺玉站在茅屋前看着她在日光中越走越遠的背影,心中一片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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