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光揮手讓那臉色劇變的親衛退下,自己按劍緩步而前,在離紅玉五步的地方站住。
“既然方姑娘先出了手,那便讓我宇文光先來領教下方姑娘的神劍,看看有沒有本事請兩位回府審問。”
劍未拔,但殺氣已悄然瀰漫,如寒風掠過,捲起了紅玉的衣裙。這股陰寒至極、充滿殺戮的劍氣絕對不同凡響,只有在戰場上的無數鮮血才能培育出如此兇險殘暴的劍氣。
宇文光再沒看一眼秦陽,他的眼裡只看到紅玉,他所有的精氣神全集中在紅玉身上,殺氣急劇向上騰昇,顯然要全力出手,一劍出必帶血回。
紅玉的血,或者他的血。
秦陽腳步一踏,已擋在了紅玉身前。若光論武功,紅玉穩勝宇文光,但論起殺戮無數的狠毒與果敢,紅玉卻遠有不及。第四級高手間過招,生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秦陽自然不能讓紅玉冒這麼大的險。
秦陽雙眼暴射出精芒,緩緩道:“宇文都統領劍未出而殺招已在,這一劍便由我墨堤來接。”
“好。”宇文光劍氣已蓄至極限,秦陽一動,氣機牽引下宇文光腰間的劍已出鞘,剎那間寒光如芒,無數的劍光組成一道無堅不摧的劍氣,同時疾刺秦陽眉心、咽喉、左胸心臟三處要害。他的劍實在快得不可思議,明明分刺三次,卻恍如有三把劍同時刺出,讓人防不勝防、不寒而慄。
精衛軍的首腦人物確實有他獨到之處,這一劍的速度威力已不遜於高寵全力刺出的一槍。
但再快的劍,在“天眼”與“火眼”面前都無所遁形。
秦陽伸出了手,他的動作清晰可見,如同伸手去捏花般。毫無招式可言。
但在就這一剎那間,所有的劍芒劍氣盡數消散。
秦陽的拇指、食指、中指三隻手指已夾住了宇文光的劍尖!
雷霆萬鈞般的劍勢再無法挺進一絲一毫。
宇文光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從未見過如此奇妙的出手,明明只是最簡單不過的伸手一夾。偏偏給人一種妙若天成,自然至極的感覺。就像劍從主動伸過去,靜靜地等着他去夾。
冷汗順着宇文光國字形狀的臉龐上滑下,哪怕是對着天衝道長及魏公公,他都未有過如此壓力,他甚至連做夢都沒想過世上還有如此神奇的功夫。
這墨堤,遠比傳聞中還要可怕得多。
這變化不過停留了短短一瞬,秦陽手指已鬆開,身形飄出丈餘外。拱手道:“宇文都統領劍術過人,佩服佩服。”他的目的是混入皇城,自然不願就此與宇文光結下死仇。
旁人還以爲是宇文光的劍勢將墨堤逼開,周圍的精衛軍都大聲喝起彩來。
宇文光臉色陰沉至極,反手回劍入鞘:“好,好!”
他一連說了兩個“好”,只有秦陽明白其中的含義,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就在這時,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大隊人馬飛奔而至,人人身披黃金色盔甲,白色緊身侍衛裝。連戰馬的馬鞍都鏽有金絲綢緞,極有氣派。領頭一名將領年約四十,膀大腰圓,紫金臉色,厚脣粗眉,不怒而威。
宇文光一見他,臉色更難看幾分,哼了聲問:“龐統領,難得你離開皇城。不知是什麼風將你吹來了?”
秦陽聽到“龐統領”三字,心裡雪亮。已猜出此人正是御林軍統領龐會新。…
龐會新冷笑道:“宇文都統領,我出皇城自然遵照是聖上的意思。難道還要請示你?福公公,麻煩你宣讀聖上口諭。”
他身後的太監福公公立時尖聲道:“奴才奉聖上之命,傳口諭,宇文光接旨。”
宇文光掃了眼秦陽和紅玉,微一遲疑,終於還是朝着福公公方向下跪道:“臣宇文光接旨。”
“聖上口諭:宇文光,你約束家僕不嚴,錯在於你,罰你三個月俸祿,不得再與墨堤爲難。墨堤年少英雄,朕極是欣賞,命你務必請他入宮見朕,不得有誤,欽此。”
宇文光臉色再變,卻只能再拜行禮:“臣領旨!”他黑着臉揮揮手,原本圍着秦陽和紅玉的數百精衛軍馬上散開,刀劍入鞘,列隊肅然而立。
秦陽見李政德終於上鉤了,不由大喜。他見精衛軍訓練精良,也暗暗留心。
宇文光走近秦陽,神色尷尬,略一拱手:“墨少俠,聖上的口諭你也聽到了,麻……麻煩你跟我入宮面聖。”他性情高傲,平日裡要說出“麻煩”二字比殺了他還要難說出口,但今日逼於口諭的壓力和剛剛戰敗的頹然感,令他終於第一次“麻煩”別人。
秦陽還沒答話,龐會新忽然插口道:“原來宇文都統領還會麻煩別人,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他語帶嘲諷,手下的御林軍們頓時鬨笑起來,人人一臉幸災樂禍。
精衛軍則怒目而視,人人手按兵刃。
宇文光臉色又紅又黑,惡狠狠地瞪着龐會新:“龐統領有本事就親自來請少俠。”
龐會新皮笑肉不笑道:“聖上是命你請墨少俠,與我何干?墨少俠,你說是不是?”對“墨堤”溫和一笑,頗有拉攏之意。
秦陽冷眼旁觀,心想:情報說這兩人明爭暗鬥,勢成水火,看來確有其事。
福公公似乎司空見慣,早已笑呵呵走到秦陽前,親熱道:“墨少俠,恭喜恭喜,聖上親自下口諭請人入宮面聖,這是何等的榮耀。來,老奴在前面帶路。”說罷就要走。
秦陽依足墨堤的性格,淡淡道:“這位公公,替我感謝聖上美意,只是墨堤一介武夫,又閒散慣了,怕在聖上面前失了禮數,就不去了。”
福公公的笑臉僵了僵,又繼續賠笑道:“墨少俠,聖上對你的英雄事蹟極是欣賞,再三叮囑老奴一定要將墨少俠帶回宮中面聖,墨少俠,這是天大的機遇,榮華富貴就在眼前,萬萬不可錯。”
“我墨堤只喜當閒雲野鶴,實在沒興趣爲聖上效力,取悅權貴,請了!”秦陽一拱手,轉身就要進客棧。
宇文光本來已一肚子火,見“墨堤”居然無視他,原本的些微好感頓時煙消雲散,瞪着他怒道:“墨堤,你要抗旨?”他手一舉,身後的精衛軍刀劍出鞘,氣氛頓時再次緊張起來。
龐會新冷笑道:“聖旨是傳給你的,你請不動墨少俠是你沒本事,墨少俠何來抗旨之說?”他一出聲,御林軍也飛快拔出兵器,一個盯一個,與精衛軍對峙起來。
福公公臉色一沉,不悅地瞪了兩大統領一眼:“兩位大人若還要比試,下次老奴自然會在聖上面前提議。”
宇文光和龐會新變了臉色,相互哼了聲,各自退開不再出聲,顯然對福公公頗爲忌憚。
“墨少俠,你不願面聖,可是怕了?”福公公回過身子,話鋒一轉,陰惻惻對秦陽道:“別人都說墨少俠天不怕地不怕,最是大膽勇武,想不到連皇城都不敢進入,實在讓人失望。”…
秦陽見好就收,裝作受不了他這番激將法,怒道:“胡說八道,誰說我不敢?”
福公公心裡偷笑,繼續道:“既然墨少俠有膽,還請跟着老奴走。”自有御林軍送來駿馬。
“哼!”秦陽哼了聲,與紅玉共乘一騎跟在福公公和龐會新身後。宇文光臉色陰沉地殿後。
……
月兒星兒和趙昂目睹了全過程,月兒輕聲道:“我們跟上去,混入內城,在皇城附近先埋伏着,隨時接應哥哥。”星兒和趙昂應了聲,當下月兒開路,星兒緊隨其後,趙昂在數十丈後斷後,快步向着內城方向奔去。他們早有呂夷簡準備的文書,倒不擔心進不了內城。
秦陽一行通過內城的城門。內城其實是一座城中之城,城牆自然沒外城的城牆高,但也頗爲雄偉堅固,沒十萬大軍休想攻破。
內城有精衛軍把守,出入都要憑專門的文書證件,尋常百姓極難進入。
秦陽一邊走一邊暗暗觀察,尋找危急時的脫身路線。但見內城不時有精衛軍巡邏,樓宇林立,庭院深深,建築較外城更顯宏偉堂皇,寺院之類也極多,路上多半是轎子與馬車,偶有家丁家將也是衣着講究,遠勝外城百姓,可見內外城貧富懸殊,等階分明。
皇城就在內城的正中央,外有一條丈許的護城河,四處有御林軍把守,守衛極爲森嚴,十步一崗五步一哨,想潛入皇城幾乎難逾登天。
秦陽和紅玉被帶着了紫辰殿的偏殿,福公公先去覆命。
有御林軍來要收走紅玉的“孤霜”,紅玉警覺地握緊寶劍,劍對她有着特殊意義,她一身武藝全在劍上,平時劍連睡覺都不離身。
“退下,不得對貴客無禮!”龐會新不悅地喝退那名御林軍,轉頭對秦陽和紅玉微笑道:“早聽聞方玫姑娘劍術高超,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只有愛劍如命,纔可能練得一身絕佳的劍術。這劍方玫姑娘便帶着面聖吧。”
其實他哪敢作主,純粹是小皇帝李政德提前吩咐過,他樂得賣個人情,也正好拉攏“墨堤”。
秦陽哪看不出他的心思,便替紅玉道謝,不遠處的宇文光冷哼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