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家丁們平時壞事做盡,恨不得生食其肉的百姓多不勝數,現在有這樣的機會哪會放過,石頭越扔越大,直到周圍的石頭被撿了個空,又有人大叫:“官差來了!”百姓們這才飛快散去。諾大的街道,只留下無數的臭雞蛋、石頭等雜物和奄奄一息、有氣出沒氣入的黑熊和一衆家丁……
酒樓上,星兒低聲問:“姐姐,我們要不要跟着哥哥?”
月兒略一沉思:“不用了,哥哥一定會回來的,我們在這裡盯着,別讓人在客棧附近佈下什麼陷阱害哥哥。”
此前悄然離開的趙昂已快步回來,低聲稟告道:“兩位小姐,我已查出來了,那小孩是異族人,和數百族人混在貧民區居住,以賣藝爲生,平日頗受漢人的欺凌和排擠,所以幾乎不與漢人來往,不知爲何這次招惹了都統領府,引來大禍,若非少爺出手,她怕凶多吉少。”
月兒聽得秀眉緊緊蹙起。她太瞭解自己哥哥了,只能嘆道:“希望這次哥哥別多管閒事,捲入到異族的麻煩中去。”
……
任何城鎮都會有富人區和貧民區,就像開封的內城多半是達官貴人富商居住,在外城的偏僻角落,小巷交錯的深處,就有着很多棚子搭成的簡易房屋。潮溼污濁的小河、破落不堪的棚子,奄奄一息的老樹,組成一幅貧民區的悽苦景象。
秦陽和紅玉一直將小女孩送到貧民區。小女孩剛一入貧民區,馬上有人驚喜喊了句“阿卡多魯,瑪薩!”語言並非漢語亦非英語,秦陽聽不明白,但也猜到應該是喚那小女孩。
很快從各處小巷裡衝出幾十名男女,有老有少。每人的臉上都有意無意地塗滿了塵污,看不清相貌與膚色,但所有人都警惕地盯着秦陽和紅玉。目光中充滿了敵意。
一箇中年婦女哭着奔過來,小女孩剛喚了聲“阿姆!”已被中年婦女摟入懷中。中年婦女哭了一會。又用責備的語氣問了幾句,似乎是問她跑哪去了,小女孩低着頭,將懷中的藥包遞到中年婦女面前,中年婦女怔了怔,問了句什麼,小女孩點點頭,中年婦女抱緊她。淚如雨下。
忽然有人用漢語問道:“你們兩個漢人,來我們這裡有什麼事?”只見一位年約六十的老人排衆而出,他的頭髮已經花白,瘦削的臉容、高高的顴骨與深陷的眼窩都記錄着歷經的艱苦生活,但他的背挺得筆直,滿臉威嚴。
小女孩“啊”了聲,掙開中年婦女的懷抱,喊道:“我被壞人追,是他們救了我,還有。他是大夫。”這回她特意用了漢語。
那老人面色緩和了些,從身上摸出一塊墨綠色的古玉,不捨地捏了捏。這才說道:“漢家阿哥,謝謝你救了我孫女,我們這裡窮家破戶,沒什麼能報答你的,這古玉便送你罷,你們快離開,這裡不是你們漢人該呆的地方。”
秦陽見他對這古玉頗爲珍惜,哪裡肯收下,既然自己在這裡不受待見。便微一拱手,帶着紅玉轉身就走。
那小女孩急了。大聲叫道:“他,他是墨堤!很有名的俠客。我曾聽聖……聖……她提過,他還會醫術!可以救阿爸!”
老人嚴厲地瞪了小女孩一眼:“住口!不要多嘴,我們死也不受漢人恩惠!”說罷又硬將用那塊古玉塞到秦陽手中。
秦陽已看出這羣異族人對漢人極爲厭惡,他默默接過古玉,對那小女孩招招手。小女孩猶豫着走近。…
秦陽微微蹲下,溫和道:“你那藥方要用四碗水煮成一碗,再以加入半碗淘米水煮成一碗,藥效纔會好。”說罷隨手替小女孩拿去頭上拈着的枯葉,轉頭對紅玉道:“我們回客棧吧。”當先施展輕功離去,紅玉快步追上,小聲問道:“你剛纔悄悄往那小女孩衣袋裡塞了什麼?”
“還真瞞不過你的眼睛。”秦陽苦笑答道:“就那古玉和一錠金,舉手之勞,希望她不用再去偷藥。”
救這小女孩不過只是秦陽“揚名”計劃中的一環,秦陽轉眼便將這事拋到腦後,與紅玉趕回客棧。他還不知道,這“舉手之勞”恰恰在不久之後給予了他最大的回報。
……
“河東第一高手”墨堤來到開封、一招擊敗鐵掌黑雄的消息不脛而走,不過半日時間已傳遍了開封城的大街小巷。平民百姓多半感到大快人心,有江湖人士反覆談論着這名青年俠客神奇的武功,也有人嘆息這墨堤剛來開封就得罪了宇文都統領,怕沒命走出開封了。
而對於府衙官差和各路密探而言,墨堤的到來讓他們變得忙碌起來,無數雙眼睛都盯着來鳳客棧。
來鳳客棧周圍想看熱鬧的百姓盡數被驅趕離去,連原本血跡斑斑的街道也被清洗乾淨,宇文府的家丁自然全被扶走。來鳳客棧一帶顯然格外的寧靜。
秦陽剛帶着紅玉回到客棧,就已看出這鳳客棧安靜表面下的暗潮洶涌。
他與遠處酒樓上的兩個妹妹目光一接,見兩姐妹眼光中寫滿了關切與提醒,便微微一笑,示意已知道有埋伏。
他藝高人膽大,絲毫不放在心上,大步就要走進客棧。
“站住!”吆喝聲中,數百名埋伏在周圍的精衛軍一哄而上,刀槍出鞘,利箭上弦,將秦陽和紅玉圍在覈心。
精衛軍是官家軍中的精銳部隊,相當於秦陽的嫡系秦家軍,負責拱衛開封城,平時極少離城出征,但每次出征都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名氣極大。此刻包圍着秦陽的兵士人人膀大腰圓,神色冷峻,只需長官一聲令下,便會不要命地衝上去將秦陽和紅玉斬成肉醬。
秦陽對周圍的險惡環境似乎視若無睹,直接將目光落在最前面的一員錦服將領身上。
這名將領不過三十五歲左右,身高八尺,國字臉形不怒而威,一身川蜀絲綢所制的金絲麒麟官袍,外面披了件鏈子鎏金甲,腰懸利劍。他這身獨特的服飾居然將華貴與鐵血這兩種絕不相容的氣質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毫無違和感,甚至會讓人產生錯覺,這人天生就應該如此穿着,這樣的服飾天生就是爲這人準備的。
秦陽暗暗驚訝,火眼一掃,眼前這人竟是四級下的絕頂高手,尤勝自己御林軍統領展昭一籌。
錦服將領同樣在上下打量着秦陽和紅玉。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紅玉身上。這小姑娘雙目晶瑩有神,步履輕盈,握劍的手指纖長有力,靜如山嶽,渾身上下散發着逼人的劍氣,竟令同樣使劍的錦服將領感到一股隱隱的壓力。他心中一凜,再不敢有任何輕視。眼前這個十四歲左右的小姑娘將是自己平生僅遇的絕頂劍客。
他的目光跟着看向秦陽,頓時怔了怔,見這少年雙目神光不露,舉止動作也不像是有武功的人,氣勢更完全比不上旁邊那小姑娘,難怪自己第一眼會將他忽略。…
旁邊一名親隨低聲道:“就是他們,那男的是墨堤,一掌便斬斷了黑熊的手腕。”
錦服將領微微頜首,皺着眉冷冷朝秦陽問道:“墨堤?”說話間他腳步向前輕踏,一股凜冽的氣勁直逼秦陽。
只要秦陽運功抵禦,他就能大致摸清這小子的實力。
誰知秦陽巋然不動,氣勁如泥牛入海,未碰着他的身體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陽恍如不覺,嘴角微微勾起:“區區小名倒勞堂堂精衛軍都統領惦記了。”
錦服將領自然就是宋家王朝的精衛軍都統領宇文光。
宇文光眉頭緊鎖,眼前這小子絕不簡單,甚至比旁邊那氣勢逼人的小姑娘可怕得多。他明明站在自己眼前,卻給自己一種鏡中花、水中月之感,朦朧而無法捉摸,更顯深不可測。
宇文光出道以來與無數高手較量過,只有國師天衝道長和大內的魏公公曾給他類似的感覺。
難道這小子武功真可以攀到國師和魏公公的高度?
宇文光不敢輕舉妄動,又不肯在手下面前輸了氣勢,便端出官威喝道:“墨堤,你當街行兇傷人,可曾知罪?”
他一副公差辦案的樣子,讓墨堤這平民百姓無法驟然發難。
秦陽猜到他的心思,淡然一笑,反問道:“宇文光,你縱容家丁惡僕胡作非爲,你可知罪?”
宇文光身邊的親衛大怒,衝上幾步指着秦陽喝道:“好膽,竟敢對宇文都統領無禮!”
他話音剛落,寒光一閃而過,那名親衛但覺身上一涼,身上胸前的盔甲竟自己脫落,“哐”地落在地上,紅玉依然在十幾步外手按劍柄,似乎連劍也未曾拔出過。
好快的身法!好穩好準的劍!
宇文光也是用劍的大行家,一見紅玉這劍便倒抽了口冷氣。劍鋒在紅玉邁步進招的剎那間便準確無比地將那的衣甲衣服割開,卻絲毫沒傷到他的皮肉,這需要多好的腕力控制與眼力觀察?
“好,聽聞方玟姑娘劍術精奇,今日倒真讓我大開眼界。”手下吃虧,在情在理宇文光都無法保持沉默,他沒把握能勝那深不可測的“墨堤”,便有心想擒他師妹,爭取勝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