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先讓公孫策和張縝將金兵入侵的情況說了遍,隨後從夕嵐手中接過淮南地圖,攤開在桌上,指着光州、申州道:“相信大家都已明白目前的情況了。現在光州、申州主要有兩支兵馬,一支是何元慶的‘天慶軍’,估計尚有十萬人馬左右,退守在申州義陽城。另一支是石晉的西路軍,約有九萬人馬,退守光
州殷城。而金兵則有十五萬人馬,兵員素質極高,保守估計也可以完全剋制何元慶與石晉的兵馬。到今早,光州有三分之一的縣郡已落入金兵之手,申州的軍事要地羅山城也被攻陷,若何元慶放棄申州,直退到安州,那金兵便可從申州直入黃州。”
他分析完形勢,便環視衆人,靜候各人發言。
楊再興皺眉道:“統領大人是東巡御使,暫督黃、蘄兩州,抵禦金兵不在職責範圍內,目前淮南王久久未有回信,無獎無罰,不知會有什麼變數,加上兩州剛平定,百廢待興。我建議按兵不動,加緊練兵、整頓兵馬,嚴加防守金兵入侵黃州蘄州便可,這樣進可攻退可守,我軍也正好休養生息。”
歐陽修、公孫策和包拯都默默地點頭。公孫策勸諫道:“統領大人,我知道你有心抗金、保我大宋山河,但目前……目前我軍雖說有二十五萬兵馬,多數是招降的兵士和新投奔的壯丁,戰鬥力與軍紀、訓練都不足,對付淮南軍尚可一戰,遇到金兵怕是難以抵敵。而嫡系的秦家軍只有五萬人馬,前段時間的大戰傷亡不輕,尚未完成休整,實在不宜出兵抗金。”
秦陽又何嘗不知當前局勢的困境,可要他坐視金兵入侵,卻又實在不甘心。
他沉吟不語,反覆觀察着地圖,苦苦思索。
忽然聽到餘化龍哈哈大笑,嘲諷道:“統領大人,原來你手下的謀臣武將盡是草包。”
聽他口出狂言,楊再興勃然色變,其餘衆人也紛紛怒目相視。
夕嵐與楊再興、公孫策等人的關係極好,此時不禁鼓着小臉蛋地嚷了起來:“喂,小白臉,你憑什麼說大鬍子將軍和公孫叔叔他們的壞話!”
餘化龍對這個小姑娘捉摸不透,只是哼了聲,並不答話。
“楊將軍、公孫先生等知我心思,才提出這等計策。”秦陽摸摸夕嵐的頭,又望着餘化龍問:“餘軍師,你有何妙策?”衆人聽他出言維護,臉色頓時緩和下來。
秦陽態度客氣,餘化龍反倒不敢太放肆:“統領大人,他們的計謀不過是中等之策,無失也無過,卻白白錯過了很多良機。我有兩策,分爲上上之策、中上之策,不知統領大人是否願意聽聽?”
“但說無妨。”
“何元慶我瞭解,此人勇猛過人,有點小計謀,但極有血性,生平最不喜金兵,定會死守申州抗金,至於石晉,他身爲西路軍元帥,光州申州都是他駐守之地,斷不敢下令撤退,只能令部下死守光州抗金。所以申州、光州在短時間內可以說是安全的。何況還有北路元帥夏之章,此人深藏不露,居心叵測,他要麼繼續忍隱,出兵追到光州來抗金,要麼……必生異心,乘機獨立。無論是哪種可能,都會是我們的機會。”
他的分析精闢獨到,對淮南道各路人馬的首腦性格瞭如指掌,衆人無不心頭大凜,靜靜聽他說下去。
“淮南道一十三州,最富裕的是滁州、揚州兩大州,加上揚州近海又近江南,乃是最重要的咽喉要地,所以這兩州是自往今來兵家必爭之地。相較之下,黃州、蘄州,乃至申州、光州都不過只是普通州縣,遠不及滁、揚兩州重要。現在難得金兵棄了從濠州、楚州入侵揚、滁二州的打算,從光州入侵,實在爲我們創造了絕佳的機會。”
他見衆人都凝神細聽,頓時精神一振,嘴角現出信心滿滿的笑意:“我建議,派出精銳部隊,以追剿曹成餘黨爲名,從蘄州出發,迅速控制舒州、廬州、和州。料來那時何元慶、石晉的兵馬已快要潰退。若夏之章抗金,他的兵馬會與金兵絞在一起,我方再無威脅,可以大膽揭竿而起。若他造反進軍揚州,我方更可公然扯起‘勤王’大旗。不管哪種可能,我們再盡起黃、蘄兩州兵馬,入壽州,攻滁州,與和州兵馬合二爲一,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撲揚州。到時揚州、滁州自然是我們的囊中物。待得金兵佔據其餘州郡、兵力分散,我們早已鞏固根基,到時再揮軍東進,盡數收復淮南道諸州、驅逐金兵,又有何難?此乃上上之策。”
衆人聽到這裡,無不大感震憾,若按餘化龍的計策,確是可以輕易就奪得揚、滁二州,更可以進而奪得整個淮南道。但衆人也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顯然是要拋棄黃州、蘄州甚至是壽州、舒州等州郡,以此爲餌,犧牲這些州郡的百姓財物來餵飽、拖住金兵的步伐。
楊再興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黃州、蘄州百姓待我們秦家軍極好,我們怎可以放棄他們,讓他們陷於虎狼之口!”
餘化龍冷笑道:“楊指揮使,難道你認爲爲了這幾州的百姓,就可以放棄掉統領大人的未來大業?一旦金兵入侵到黃州,我們不退就必然要與他們死戰,到時坐收漁人之利的怕就是夏之章了。他手下有近二十萬大軍,都是訓練有素之人,你真以爲他前期失利是不敵金兵?他只是舍小求大,保存實力,此人志向遠大,深謀遠慮,若我們秦家軍與金兵死戰、傷亡慘重,淮南道以後就要姓夏了。”
楊再興額上青筋暴起,氣得全身發拌,他雖有帥才,但面對餘化龍這樣熟悉淮南諸勢力情況、又詭計多端的全能型人物也是無力反駁。
秦陽拳頭緊握,又問:“那中上之策呢?”
餘化龍見將楊再興逼問得啞口無言,心頭大爽,繼續悠悠道:“中上之策嘛……馬上派重兵奪取平靖關、武勝關、九里關這‘義陽三關’,再派大將鎮守白沙關、穆陵關、陰山關這‘麻城三關’,將金兵困在申州、光州,保黃州平安。只是這樣一來,必定要分兵,六關起碼各有一萬人馬,黃州、蘄州剛剛平定,若不棄守,最少也得各派兩萬兵士鎮守要城要鎮,這樣已去了十萬兵馬。舒州、廬州、和州一旦攻陷也得分兵把守……如此一來,能進軍滁州、揚州的兵馬已不足十萬,我軍的傷亡人數將會急增、對將領的指揮能力也有極高的要求。統領大人,這中上之策也可得滁揚二州,只是遠比上上之策要辛苦得多。而且,萬一鎮守各州郡關隘的將領有異心,背叛統領大人,那所有部署就前功盡棄,統領大人一統淮南的步伐,起碼要拖慢數載。”
說罷,他目不轉眼地直視秦陽,靜觀秦陽的神色變化。他這番計策確確實實是在爲秦陽着想,但也存着一份私心與不服氣:你秦陽要走“仁、義、情”的王道,我就要看看你是否真能走下去!
衆人顯然都想不到更好的計策,目光齊刷刷落到秦陽身上,等他作最終決定。
見秦陽沉吟不語,夕嵐擔心道:“陽陽……”
秦陽朝她微微一笑,隨即以堅定的目光環視衆人,一字一句道:“黃州、蘄州既然插着‘秦’字大旗,我決不會拋棄這兩州的民衆百姓!有我一天,黃州、蘄州永不陷落!”
字字擲地有聲,衆人心頭大震,楊再興滿臉激動,暗道統領大人果真不愧是值得追隨的明君!
秦陽緩緩下令道:“楊指揮使,我任命你爲黃州、蘄州兩州的兵馬元帥,總督兩州兵馬事宜,我再任命封孝友、司馬子淵爲副元帥,你們三人務必加緊訓練新兵,與包大人一起肅整軍紀,做好大軍進發壽州的準備。歐陽先生任黃州知州、公孫先生任蘄州知州,主管兩州的內政民生事宜,百姓們在戰亂中受了太多的苦,務必儘快恢復生產,選拔賢才,保人民安居樂業!”
楊再興、歐陽修、公孫策、包拯無不精神大振,高聲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