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兩次不同,心中雖覺沉痛,但不再像以前那般彷徨。任由盛世堯將我緊抱,他炙燙的胸膛,是我最留戀的幸福。甚至覺得他其實還留有一絲神智在的,從最初的狂狷肆意到後來變得些許溫柔,只是這一絲神智不足以讓他理智回來,所以只能緊緊抱着我,繼續沉淪。
曾記得他對我說過一句話,一直謹記於心。他說從此以後再不放開我,有地獄一起猖獗。這一刻之後,不知道會是什麼等着我們,但我無比確定,哪怕真的遁入地獄,也會陪他一起。
幾番波浪狂涌後,終於漸漸平息,但那眸內幽紅依然沒有淡去,倒是沉浮於他四周的黑氣淡了不少,不知是否被我吸進了體內。微帶忐忑地喚他名字:“盛世堯?”出聲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帶了旖旎的沙啞。他的眸光閃爍了下,並未迴應,只是趴伏在我身上,盯緊了我。
心中暗歎了聲,事情結束,沒有臆想中的地獄,也沒有如希望般的變好。好似一場輪迴過後,依舊還是原來的面貌,沒有什麼改變。
他突然微擡起身,密合的身體露出縫隙,冷空氣立即鑽入,我不由打了個冷顫。意識到自己的冷熱知覺又回來了,能感覺到冷,是否代表那股被濁氣與煞氣所衝的狂熱消散了?
是肩膀處的疼拉回了我的思緒,側眸見他手指撫在那處被他咬傷的位置,隔了這麼長時間,牙印上的血跡已經幹了。還真是咬狠了,都深可見骨,勃頸上倒只是些微刺疼,只是磨破了點皮。只能苦中作樂地想,失去理智的他,還真是粗暴。
盛世堯在傷處摩挲了片刻,然後沉暗開口:“給你打個印記,以後屬於我了。”
我怔了下,他是在與我說話嗎?遲疑地問:“你恢復神智了?”帶着涼意的目光輕瞥過來,低語:“沒有什麼恢復不恢復,我本來就是我。”
我懵懂了,他的眼中幽紅未退,應是魔性未除纔是,何以他說話又如此條理清晰?卻聽他嗤笑一聲後道:“你當入魔是變成傻子嗎?魔只是一種形態,它會使我變得強大,否則我要如何出那千年玄冰的封閉空間?哼,你以自己引誘我進那,竟妄想用一塊區區玄冰來控制我,剛纔那塊玄冰全都被我化成一灘水了,這個印記是對你的一點小懲罰。總算你還算識相,知道用身體對我獻祭,否則還有得苦頭給你吃。”
我直接錯愕了,他說我用自己引誘他進千年玄冰裡面,然後困住他?擡手摸了摸他額頭,熱度不正常,是不是真的腦子出問題了?手被他略重地拂開,語中帶了惱意地道:“我腦子沒問題。成曉,你要是再這樣沒大沒小的,我會讓你知道痛的滋味。”說完,他的指尖在我手腕處捏了捏,立即一股麻痛襲來。
此時,已經確定了,他不是腦子出問題,而是入魔後思想發生了扭轉。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是因爲我被吸入玄冰之內的,魔是火,冰是水,確實可以認爲要將這魔熄滅。我吶吶而問:“意思是剛纔進行的這一切,你其實都是有思維的?”他的回答是當然。
好吧,我只當被魔性主宰後的他湮滅了神智,全屏本能在做事,卻沒想他根本就是清醒的,只是性情變得邪佞。而現在的他,喚我成曉,不再是小小,這就是區別。
瞥過肩膀處的傷,苦澀地笑,只是小懲罰啊,不知大懲罰會是什麼?聽到他在說:“你不會想嘗試的。”我蹙了蹙眉,“你還能聽到我心裡的想法?”他不由笑了,“剛不是說了,我還是我,原本具備的感應能力,自然也都還在了。”
“那你現在可以起來了嗎?”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澀澀的,一切好似沒變,他還是盛世堯,擁有所有他的能力與思想,但一切又像是變了,他變得不再憐惜我。
身上的人翻身而起,拉起地上散落的衣服,邊穿邊環視四周,沒有再理會我。我默默地將自己的衣服拉整好,外套早就遺失了,是那時熱得不行時脫在了別處。回頭見他起身走至了紫光來源處,聽到他嘀咕了一句:“原來是這樣。”
下一瞬就見他翻掌運氣,一團黑霧撲向了紫金匣子,將紫光都給包圍。不好,難道他想毀掉匣子?我立即爬起來衝上前喝止:“停手!匣子不能毀。”
他卻輕哼了一聲,“兩千年前就是它扼制了我,這次我又怎可能再給機會!”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是心中有執念,紫金匣子不能被毀。想也沒想越過他衝了出去,俯首探手去拿匣子,當手沒入那黑氣層時,看到自己的手瞬間染黑。
背後傳來他沉喝:“竟敢破壞我!”一股強力從後襲來,將我往旁擊倒,在重摔至地時,我不敢置信地回眸,他居然真的傷我!目光對上,幽紅中除了冷酷就是殘厲。
黑氣再度推向紫金匣子,我咬了咬牙,不顧一切用身背去擋,抓住紫金匣子的同時,那股似電流般的強麻再次引入身體,我咬緊壓根不放,兩重威力之下,痛意紛涌襲來,意識即將迷離。就在這時,紫金匣子突然脫出了我手斜飛向後,我驚惶地回頭,以爲是被盛世堯用什麼術法給吸走了。但見匣子疾射到洞層頂處懸浮在那,紫光悠然。
這個位置,這個場景,我剛剛從光壁影像中見過,正是應寧獲取紫玉指環的地方。即使覺得不可能,而且矛盾,心中也有了答案,紫金匣子裡面藏着的物件正是那沒指環。至於爲何會在這匣子中,又爲何到了五百年前那名方士手中,就無法得知了。
盛世堯顯然也被驚了下,但很快反應過來又故技重施,黑霧向上推進。卻發現紫金匣子像有生命一般,居然會躲開,並且疾速轉動。當強烈的紫光漸漸變成白光籠罩整個空間時,我看到盛世堯停了下來,微眯着眼擡頭凝視,神情肅穆。
心中一動,會否紫玉指環的精氣在這極速轉動中散出,感染到了他,讓他魔性淡去了些呢?正思量着,忽聽頭頂匣子喀的一聲,然後有什麼墜落而下,盛世堯揚手而接,那物件被他抓在了掌中。我緊張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會是紫玉指環墜落被他接住嗎?如果是,那指環可剋制他魔性,或許就有救了。
但等定睛看清時,不由失望,捏在他指尖的哪裡是紫玉指環,而是紫金匣子的那把七巧玲瓏鎖,居然就這麼脫落下來了,並且鎖芯是啓出的。這意味着這把最難解的鎖已經開啓,原來它就沒有鑰匙,是要靠這種方式開的。擡頭而望,轉動已經沒那麼快速,能看到匣子的蓋子翻掀了起來,紫光瑩然,越變越強,強到都覺得刺眼了。
我條件反射閉了眼,透過眼皮都能感覺到強光射來,沒想要再睜眼時卻睜不開了,無論我怎麼努力都徒然,而且手腳像被禁錮住一般,動也不能動。怎麼回事?是盛世堯施術不讓我動嗎?耳旁傳來悶哼聲,好似壓抑了極痛,心頭不由顫動。
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紫玉指環既然能剋制他的魔性,現在紫金匣子被開啓,那讓我睜不開眼的強光就是指環射出的,對我也許無礙,但對已入魔的他定然是種痛苦的煎熬。我默聽着那一聲又一聲的低鳴,心如刀絞般痛。可別說我現在無法行動幫不了他,就是能自由活動,還是會咬牙默看他承受這些。
這是他必然要經歷的一個坎,我不知道入魔之後的他會否真如鬼谷子所言的滅世,但卻可肯定那不是他本意,魔性是一定要驅除的,否則他最終會死。
突聽盛世堯一聲狂吼,然後就覺周遭風起雲涌,似掀起了千層浪,不斷有碎石落在我身上、臉上,砸得很疼。我凝定思緒,想使用心眼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不知道爲什麼,自從神石入體後,心眼再沒啓動過。否則之前眼睛失明,我就可以用心眼來觀世。這時無論我怎麼試,都無法破這黑暗彌彰,啓開心眼去看外界。
當頭部被重石砸中時,最後的念想是:盛世堯,你不能有事!然後墮入黑暗,但隨即影像浮上心頭,頓時心神一震,終於,心眼可以開啓了。
我看到盛世堯在那聲狂吼之後,雙手張開,整個人被黑氣層層包圍,與那極強紫光對抗,從而掀起來空間內的滔天巨浪。我被石塊砸昏前,根本還只是前奏,到後來光壁破碎,地面被掀翻變成一個巨大的黑窟窿。
我極險的就躺在窟窿邊緣處,只差一點就要墜入。而在這時,紫金匣子如化成一道箭,橫衝而下,直入那團黑氣中,眼看着紫光要將黑氣吞滅時,突然斜衝出一道身影,身形快得抓不住,直躥而入黑氣中,不見了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