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人進入空間造成氣流浮動,精石特殊的磁場感應將人的影像隱射在了光壁中。
當年的應寧,進到這洞層時的樣子十分狼狽,全身溼漉漉不說,頭髮上全是晶狀冰體,整個人都在簌簌發抖。但同樣是四周光壁如鏡,她卻不像我這般茫然,因爲極明顯某處有紫光射出來,正是此時紫金匣子所在的凹球形狀位置。
應寧用的是撕開裂層能力,她師承巫師堯,學得魔神秘術,能力必定不凡,是徒手將那處掰開的,但看起來她十分吃力。是她能力不足,也是她之前應翻越了千年玄冰受極凍之故。在光壁上出現裂口後,紫光就變強,如現在這般將整個空間都耀成了紫色,那道光束來自她腳前地面。透過光層,卻發現紫色光束是從一塊黑色精石內射出來的。
黑色精石就夜明珠那般大小,在它的最中心有個孔,紫光就從那裡面射出。看到這,我心也涼了,不用說那黑色精石從純黑度與光感面看,應該就是莊聿的黑玉,而射出紫光的定然是紫玉,但黑玉都比拳頭還小,紫玉藏在其中能有多大?並且那個位置除了那麼一塊,再無其它的。不出意外,應寧拿走的就是這一塊。
果然見她俯身而下,先嚐試去拽動黑色精石,並沒有拽動,隨後她拿出影月,與地面齊平了切割。玉石本非什麼堅硬之物,一般刀刃可能切不斷,但對於能削鐵如泥的影月而言,是一件極容易辦到的事。很快應寧就切下了整塊黑色精石拿在手上,隱隱可見一層黑氣環繞在掌四周,她蹙了蹙眉就打算用影月切開黑色精石。
得了鬼谷子的指示,她應該明確知道唯有紫玉才能救她師傅,所以她迫切想得到這塊紫玉。可就在影月即將觸及黑色精石時,忽然精石像有自主意識的從她掌中脫手而出,懸浮於上方頂端。下一瞬,就見周遭的紫色光束向精石聚斂,好似在吸回原本散出的光茫,漸漸紫光越來越淡,到最終消失不見。這時,奇怪的事又發生了,那包裹在紫玉外圍的黑色精石,也就是黑玉竟然開始自行慢慢融化,從那圓孔中滴落,墜到地面就變成了珠子。
一顆接着一顆地崩落而下,有的滾至應寧腳邊,她也沒低首去看一眼,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那上空懸浮着的精石。當紫玉逐漸呈現時,連我都不自覺向前邁了一步,彷彿身臨其境一般,恨不得跳躍而上抓住那塊被黑玉包裹了的紫玉石。
但令我驚愕的是,在黑玉石融化到一定程度後,紫玉突然就脫體而墜,本就全神緊凝的應寧立即伸掌去接,而墜落在她攤開的掌心裡的,卻是兩枚指環,一枚黑玉,一枚紫玉。
我倏然而悟,原來紫玉指環就是原石,這世上根本再沒有第二塊紫玉。同樣的,黑玉石也就此一塊,它的指環樣式是按着紫玉指環的磨子融化而來的,那些滴落在地的黑玉珠子則在後來串成了手鍊。光壁如實而具體地記載了這些物什的由來,卻也滅了我心中的希望。
原以爲只要能找到精石洞,就能再找到紫玉來剋制盛世堯的魔性,可根本就沒第二塊紫玉了。之後的影像就是應寧撿起黑玉珠子離開,然後氣流沉定,畫面定格,在片刻之後就是我進入的畫面。這中間,此空間裡的氣流沒有發生過變化,別說是人,就連一個生物都沒進入過。那麼現在安穩停在球狀凹陷光壁內的紫金匣子是爲何故?它何以會能散出與那枚紫玉指環一樣強烈的光芒,而且能軟化近旁的光壁?
自我糾結是得不到答案的,我走上前俯身要去拿起紫金匣子,當指尖觸及時,彷如被電擊中一般,一道極麻竄入我身體,也不知是本能還是直接被這股電流給彈開了出去,往後倒退兩步,腳下一頓,沒防備摔坐在地。
錯愕地瞪着那原本屬於我的紫金匣子,這算是噬主嗎?它跟了我有十幾年了,在家時雖沒時刻帶在身上,但只要出門都會帶上保平安。後來更是時時刻刻將它藏在懷中,從不離身。明知紫金匣子是個死物,不可能有思維,可我的牛脾氣就在這時泛起來了,不甘心自己持了十幾年的東西,突然像要脫離我般。
一咬牙,就手撐了地要再次上前去將匣子拿回來,可當我剛直起身體時,突覺身後有勁風襲來,心頭一顫,是什麼進來了?我竟然粗心大意到這種地步,居然有危險來臨都不自知,還在跟紫金匣子較勁。只能憑直覺判斷,向旁躲閃,可當肩膀被扣住時,我就知道要糟。
痛是伴隨着被撲倒在地而傳來的,從對方的重力判斷來的是個龐然大物,想要扭轉頭去看,但頭被死死壓在地面不能動彈,我反手拔出影月去刺,卻在下一秒手腕處一麻,影月脫手而掉在地上。這時我眼角的餘光從自己腋下看到了壓制住自己的是什麼,全身倏然而僵,接而不敢置信地呼出:“盛世堯?”
背後攻擊我的人竟然是盛世堯?!剛剛分開不久的人,他身上穿什麼衣物我再清楚不過,不用看到他臉,只從那露在餘光裡的衣片就判斷出是他。可是他怎麼從千年玄冰裡出來了?而且他爲何要把我撲倒?難道是剛纔他追什麼兇猛動物進來,看到我不察身後,差點被那兇猛物攻擊,然後臨危撲救過來?
知道是他也鎮定了下來,沒那麼緊張了,不管他是怎麼從玄冰內出來的,只要能走出來就好,這樣可以省去我再想辦法找工具去鑿開那冰層。
我仔細聽了聽,又再仔細聽了聽,怎麼聽不到周旁有任何動靜?那攻擊我的猛獸呢?跑了嗎?肩膀被他壓得有些痠麻,他扣在那處的掌力非常重,忍不住出聲提醒:“盛世堯,你先放開我呢。”在我說完後,肩上的手是鬆了,但卻是一把將我翻轉而過,到這時我終於看清他臉面,也震驚地看進那雙幽紅血眸中。
心倏然而涼,沒有什麼兇猛野獸,是他入魔了。不比以往的每一次,這一次我清晰而肯定地知道,他是真的被魔性主宰了,因爲除去那雙泛着幽紅光芒的血眸,他的周身還浮沉着黑氣。胸口的衣襟是解開的,袒露出胸前肌膚,也袒露出那個蝙蝠圖騰。
蝙蝠張開了翅膀,眼睛射出幽紅光芒,與此刻的盛世堯如出一轍。在我驚恐掙動的同時,他的指尖拂過,頓時雙手被他控在頭頂,並且一把扯開了我衣領,嘶啦一聲,肩膀就露了出來。這時才感覺到他整個人比我都還要燙,指腹摩挲處,是曾經留了疤痕的位置。
下一瞬,在我驚異的目光中,他俯身而下,一口咬住,幾乎是瞬間傷疤被掀開,齒沒進肉裡,痛得我呼出聲來。這場景是何等的熟悉啊,就在密境洞中,我親眼見證的虛幻,原來既是心魔,也是預言。預言終有這一日,我要承受這痛。
“盛世堯,你真的泯滅人性了嗎?”我輕聲問,而咬在肩膀處的齒只是在加重力量,讓印痕更深。我又問:“盛世堯,你忘了我是誰了嗎?我是成曉,你的小小啊。”
終於,齒頓住,他鬆開了我肩膀傷處,緩緩擡起頭,嘴角沾着我的血,幽紅的眸光凝定。我心中升起希翼,以爲他終究還有一絲人性在,沒有被魔性完全掌控。可是他卻在數秒之後,再次俯身而下,這次換成是我脖子,牙齒似重又輕地磕在上面,似乎在尋找着血管好下口。
心莫大哀,這一劫避了又避,終究是沒躲得過。兩千年前,應寧還有紫玉指環救他,而兩千年後,我拿什麼救他?這世間指環就只有一個啊。
忽然心中一動,我有神石在體,但凡濁氣與煞氣都能吸進來,那盛世堯的魔性生成算不算是濁氣的一種?以前我因爲魂氣太弱,與他相合會被吞噬魂氣,現在天女主魂進駐,魂氣已經至強。閉了閉眼,哀然而想:就讓天女的魂與魔性來一次對抗吧。
微擡起頭,俯脣貼於他耳畔,感覺他身體震了震,從我脖頸噬咬中擡頭。我乘機堵上他的脣,在他脣間,嚐到了自己血的味道,苦澀的。這是第一次主動親近他,不管是爲了什麼,都令我覺得羞赧,哪怕身上這人真的成了魔,泯滅了人性,他都依然是我的盛世堯。
在將他脣間的血氣用舍舔掉後,我嘗試去啓開他的齒,舌尖在幾次觸碰使力後終於成功鑽入。就在那一瞬,他倏然吸住,並且狂卷翻騰,我的舌頭立即被吸吮到發麻,也沒鬆開。主動權已經易主,無需我再去做什麼,只需要承受而已。
魔性本身就帶有這種欲,失去理智的盛世堯,再不強行自控,完全以狂猛之勢鋪天蓋地席捲而來。過程中,我沒有閉眼,始終緊凝着這張熟悉的臉,到此時才發現,他比我最初認識他時清減了不少,是一次次的生死磨難將他變成如此。有痛楚在心裡混混沉沉地攪着,身體裡野獸低聲的嘶吼和溫柔的掙扎,偶爾翻卷起鈍鈍的一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