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驚愕之極,什麼蟲卵怪物?
盛世堯低聲對我解釋:“池子裡面的屍骸化的只剩骷髏,屍蟲堵滿所有孔洞,在池子正中央生出了一隻透明狀的軟蟲體,應該就是屍蠱之王的寄生體。”
我在腦中自行想象了下,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即使沒親眼看到,也知那軟蟲體定非常恐怖,纔會令他們都失色。竟不知只片刻之間,石池底下就發生了變化。慨然而問:“蟲體是從屍骸底下自行鑽出來的嗎?會不會活過來變成又一隻怪物呢?”直覺視線瞥向那邊倒地身亡的鳥怪,它會是由此而衍生出來的嗎?
“它不是。”盛世堯斷然下判語,“原本我也有此懷疑,現在看來它其實是這個養蠱池的看守者,是有人在它身上種了蠱,使它常年蹲守在此,屍氣融於它魂中,故而石池膜層一破,精氣大損,當屍蟲盡滅時,也如抽乾了精魂般死去。”
鳥怪的原理竟是如此,聽着覺得驚悚又唏噓,那麼強悍,讓兇殘的角雕都俯首稱臣的,其實只是一隻靠屍氣而活的怪物而已。
“至於那蟲體如何從底層鑽出來的,那就得撬開這石池底部看了才知道了。”
莊聿聽盛世堯這般說,臉上劃過驚異,“你意思是上層是屍蟲,下層可能是養蠱池?”
接連兩次聽他們提及養蠱池,引起了我的注意,之前我們就打算上山尋找養蠱池毀之,以絕後患,難道說那個引溪而下蠱蟲的養蠱池來源並不在山上,而是這石池底部?那如果是真,它是怎麼讓那些蠱蟲蟲卵匯入水流中的呢?
軟蟲體內是否有蠱王,我們沒法肯定,但若貿貿然下池去,實爲大不明智,難保底層骷髏中的屍蟲並未死絕,一旦被沾上,具體什麼後果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會好。最終決定先休整,然後找工具挖掘石池,只是我們的工具都遺留在洞穴外,必須得有人回去拿。
雖然角雕與鳥怪都被殲滅在此,難保洞外還有別的鷹羣,莊聿沉臉清點人數,將受傷較輕的人提出來,由他帶隊回洞口去拿我們的工具與包袱。而剩下的人,自然是由盛世堯爲長了,大夥都看到了盛世堯的能力,對此安排沒人有微詞。
等莊聿帶了五人離開後,我環看了下,剩留的都是殘兵了。其實剛莊聿在點人數時,我就發覺了,十四人的隊伍變成了十一人,又損去三員,其中就包括那個本就受傷的鄭東。應是在我陷落石池看不到外面時發生的慘況。
在盛世堯的指示下,周通在張羅着清理戰場,雖然都是傷兵殘將,但傷到不能動的只有一兩個,其餘也都還是有行動力的。把幾隻大雕給擡到了牆角,對着那巨型鳥怪周通犯難了,很難擡動,可又恰恰霸佔了石池下方極重要的位置,因爲盛世堯說下鏟只能從外圍着手,所以必須得把石池周圍的障礙物給清理掉。
在圍着鳥怪屍體走了好幾圈後,他最後無奈地走向我,決定先清理我這個“障礙物”。
“小妹,挪個位置吧,換到那邊空地去坐。”周通朝一邊傷員休息區努了努嘴,我側轉頭飄了一眼後說:“不急,等你把那大塊頭給搬走再挪也不遲。”他聞言衝我瞪眼,隨後苦笑,“小妹,你這是在埋汰老哥嗎?”我好脾氣地笑笑,軟聲回:“哪有啊。”
身後突然傳來盛世堯的沉音質疑:“你怎麼了?”我頓了頓才扭回頭,見他靠在牆上,沉眸俯看於我,正想回說沒怎麼,身形一閃,他一個箭步走至我身前,審視的目光將我從上到下地搜掠,把我看得涼颼颼的。下一刻,他凝目於下,沉問:“你腿怎麼了?”
我原本還掛在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勉強說:“沒事。”可他根本就沒聽,俯身就來解我的軍靴鞋帶,知道再瞞不下去,已被他瞧出端倪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坐太久的原因,整個腿部不但發麻,而且似乎沒了知覺,以爲等一會就好,但這麼久都沒見好轉,心裡已隱隱覺得不對勁。當軍靴被除去,襪子也被脫落時,我還沒反應,周通已在旁驚喊:“小妹你的腳!”
就連因受傷而不願說話的六子也聲音急了:“腳怎麼變成黑的了?”
沒錯,呈露在外的腳掌變得通黑,就像中毒了一般。褲管被翻卷而上,發現連小腿也都黑了,顏色要比腳掌淡一些,可看起來仍很恐怖,尤其那黑似乎滲透我皮膚層,一點點在往上蔓延,如今已經延伸到膝蓋骨處了。
盛世堯沉怒喝問:“爲什麼不早點說?”我嚇得懾縮了下,如此嚴重是我始料未及的,現在再來說原先的念頭已是太晚,只能垂着眸耷拉着腦袋等挨訓。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屍氣從腳底入侵了,就是那時候我懸掛在那,雙腳幾乎就要觸碰到屍骸的時候沁入的涼氣,後來險況環生,加上盛世堯出現,就把這一遭給忘了。
在他沉霾的臉色下,我小聲把當時情形說了遍,周通在旁忐忑地問:“堯哥,這個要怎麼辦?”盛世堯沒答他,用兩指從腳底沿着小腿肚往上按壓,在膝蓋處停下,又換了另一隻腳也如此做,我已不敢問他這是在做什麼,只能咬着脣默等。
當他用影月在我腳底割開口子時,我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心中涌出無數繁雜滋味,全都匯流成疼。果然他又弄開了自己掌心的血口,拊掌貼於我腳底,但這次卻與之前不同,而是好像他將那黑氣都吸進自己掌中去了。眼看着從小腿到腳,黑色越變越淡,而他的掌卻變成黑色,再也忍不住開口:“這樣你的手沒事嗎?”
他擡頭斂了我一眼,在我以爲他不理會我時,丟了兩字:“沒事。”語氣說不上好,也不算壞,已經是斂去之前的怒意。我知道“沒事”的意思是閉嘴,只好繼續扮演默劇。在腿部黑氣逐漸散去時,腳底的口子開始有血滲出來,起初還是黑的,後來就變成了紅色,痛覺在這時也回來了。
這點疼我還能忍,比較擔心的是他的手,在兩隻腳都恢復知覺後,盛世堯的雙手也都變成了黑色,等於是把我腳上的屍氣過度進了他手。見他突然起身而走,卻沒把手上的黑氣逼出,我不由急了,正也要從地上翻爬而起,但聽他回頭呵斥:“呆在那別動。”
事實上我也站不起來,腳掌心上各有一道口,剛纔沒知覺時不覺得,此時尤外的疼。盯着他的身影沒進黑暗中,沒多久就見他回來了,手上拿了個醫藥箱。這才發現他身後還跟着數人,正是莊聿他們,從他們的形色看,應是沒遇上什麼危險。
看這情形,也知盛世堯耳靈聽見了他們回來的腳步聲,就先過去要來醫藥箱了。消毒、包紗布、纏繃帶,一套動作熟練又流暢,帶着別樣的溫柔。但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有意多纏繞了好幾圈繃帶,不光是腳傷還有我的手,手不去說,腳如此粗腫,還能穿得進靴子?
薄涼的目光擡起,盯了我數秒後,他問:“你覺得你這樣還能走路?”我怯懦地抿了抿脣,沒敢吱聲,突然氣息迫近,他又俯身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我本能地去抓他的衣襟,免不得拉扯到手上的傷,硬憋了一口氣,纔沒把痛楚顯於臉上。被他抱着繞過石池,到得後方放下,我左右看了看,這是個死角位置,剛好把那一面的人都遮住。
看他走出去又再走回來,將醫藥箱也拿了過來,心中犯疑,難不成他逼出自己手上黑氣的方法很隱秘,不能讓別人看到?卻被他出口的一句話給噎住了,“脫衣服。”
“什麼脫衣服?”我愣了好一會才彆扭地問,盛世堯蹙了蹙眉,竟然直接蹲下身來解我領釦,這回我急了,連忙抓住他的手,口齒不清地說:“你......你是要幹嘛?”可他沒理我,將我兩手腕捏於一只掌中,另一隻手則快速解開最上方的領釦,然後把拉鍊一拉到底,我心沉了沉,腦中劃過兩字:完了。魔性又無法控制了......既難過又納悶,怎麼這次毫無徵兆,之前看他還很正常啊,眸子裡的幽紅也已經淡得看不清了,居然莫名就這樣了。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低沉清涼的聲音打斷我的沉思,擡眸與他視線相撞,只聽他沉藹了聲道:“抱你來這邊,是幫你治肩膀上的傷,想到哪去了?”我直接傻眼,並且額頭冒出黑線,嘴角抽了兩下,都沒找出能糊過去的話來圓場。
盛世堯也沒給我難堪的時間,指了指我裡面的衣服,“你的手能動嗎?”我本想點頭,但忽然意識到他爲我弄兩邊肩膀的傷,豈不是得脫得一件都不剩?連忙直覺搖頭,他瞥了我一眼,淡聲道:“那我幫你。”還真的伸手過來,急得我大叫了聲:“別!”
他頓住了手,黑眸凝着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