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精氣之源
若不是我現下境遇是上不得又不能落的情形,估計我會被周通的話給逗笑,居然說我被石頭吃了。但頓然又想他這話未嘗沒有道理,這石池的口就像個巨盆大口,底下的屍坑是它的身體,兩個管子是它的眼睛。
當細蟲聞到我的血,往上直竄了後退時,這根右管也開始顫動,這時我勉強還能抓握住保持平衡,可當左手邊又開始顫動時,心中暗道不好。既然兩根管子是連通的,那兩頭都等於是用血封了路,它們勢必是在管中來回涌動。管子是金屬的,應該能承受得住這震動吧,我不太確定地想,可下一刻就聽到底部咔嚓聲傳來,心頓往下一沉。
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細蟲在管中似乎發生了騷亂,最終還是從右手頂端的管口出來了,這次涌動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數倍,它們像是在四散奔逃。無奈我只能依法炮製,正要再去啃咬自己的手,可沒想自己長時間靠左手兩指與右手抓握管子支撐重力,早已是強弩之末,剛一動,踢蹬的腳就往下滑,一下失去了重心,雙腳垂落而下,右手向下滑了兩寸,要想再擡身把腳踢蹬在石池壁上,已是無力。
石池本就高約三米,之前我就墜下近一米,然後此刻整個人懸掛在那,雙腳幾乎就觸到了底下的屍骸,一股涼氣倏然鑽進腳底。想也知道在這種屍坑裡的氣息,定對人體有害,極有可能就是屍氣,我只能用盡全力蜷曲雙膝,可於事無補。
仰起頭,心中驚喊:盛世堯,你再不來,我可能就撐不住了!下一瞬,石池邊探出一個身影,定睛一看,不是盛世堯又是誰?但幽暗中,閃翼紅光的眸子尤爲奪目,只見他眸光略轉,竟然揚手就去抓爬滿細蟲的右管,只聽一聲脆響,那根管子居然被他徒手摺斷,剛好是細蟲鋪陳下方的位置,然後以掌撐在管口,人就俯身而下,快速抓住我左腕往上一提,整個人等於是被他從石池拔出來一般。
俗語說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我這是前一刻在地獄,下一刻回到人間,在被盛世堯提上來甩到石階上後,除了喘粗氣,已沒別的想法了。而他卻是取走了影月,在掌心劃裂口子,走到石池邊緣,將血分別滴進了管中。很快,那兩根管子竟然開始自動彎曲變軟,且有黑水滲出,不對,它們好像是在化成黑水!怎麼會這樣?那不是金屬管子嗎?
“不是金屬,它們是底下屍魂與屍蟲斂聚屍氣而凝結成的兩道氣管,當屍蟲死亡,氣管化成了腐水。”盛世堯沉暗地解釋。我擡頭去看他,發現他眸中紅光在隱退,忍不住問:“你沒事吧?”他斂轉眸光俯視而來,昏暗下看不清他神色,只見他定視了數秒後俯身下來將我抱起,“我沒事,有事的是你。”口氣疑似心疼......
從石池臺階走下來,他把我放下,我斂轉目光去看旁邊,見五隻角雕都已被殲滅,橫倒於地上,現在只剩那頭鳥怪,由莊聿爲首用細絲鐵鏈勾住它的脖子,其餘人則圍堵在旁,好似子彈打在鳥怪身上並沒有用,而鳥怪的翅膀似已被折,已經飛不起來,而且好像發不出啼嗚了。有人提議攻它腹部,說它身下是最薄弱的位置,聽着這人說話聲音熟悉,眯眼一看,發現竟是之前以爲被鳥怪殺死的烏巴。
他滿臉血污,一個矮聲就鑽進了鳥怪身底下,周通大喝:“好傢伙,讓老子也來刺上一刀!”說完,他魁梧的身體也貓下鑽了進去,很快那身位被人擋住,也看不清究竟,想來擊殺鳥怪只是時間問題了。
迴轉視線剛要問盛世堯那鳥怪的翅膀是他折斷的不,卻見他將掌心握住我破裂的左手手指,一股暖流從指尖匯入,但卻看到血滴從他掌間滑落,想起剛纔他的舉動,不由詢問:“你在作什麼?剛纔爲何你把血滴進管中,管子立即就催化成水了?”
他眼都沒擡一下,低聲回:“屍氣會從你傷口滲入,我用血施術替你化掉。”片刻之後,他收回了掌,擡起的掌心血口已經凝結,但他目光又凝於我右手的手背,那處有個極深的牙印,我剛想說這應該無礙的,卻覺眼前一閃,手起刀落,他用影月在掌上又劃開了一條口子,然後覆於我手背牙印處。
其實牙印咬得深,已經痛覺麻木了,但被他捂住後,還是能感覺到氣流的來回流轉。我沒再說話,凝着那已被血染得嫣紅的掌,心裡很不是滋味。此時若拒絕他以自殘的方式爲我施救,未免有些矯情,他也不會理會我。就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挫敗,似乎我總是站在弱者的位置,等待着他來施救,無法與他並肩作戰。
覆在手上的掌緊了緊,黑眸擡起,“小小,你無需妄自菲薄。”我目光躲閃了下,知道又被他窺了心思去,只聽他沉冷道:“每個人都有自成的定義,沒有誰是永遠的弱者,也沒有人能是永遠的強者。這一次,若不是你毀了這石池,恐怕這裡所有人都將被鳥怪強控心神,最終也將成爲那石池底下屍骸的一員。”
我驚愕地微張了嘴,“是我毀了石池的原因?”
他點頭,黑眸凝了凝後才道:“原本連我都要受不住啼聲的幻術,是強凝魔性才能與它抵抗,但若魔性變強我還沒能控住心神,就會被它製造的音頻導入幻覺。這座石池相當於鳥怪的精氣之源,原先凝於表面的人臉膜層,是屍氣與特殊氣體凝結而成的,被你誤打誤撞給弄破,使得池內的氣體盡散於空氣中,就在那一瞬,鳥怪猶如被抽離了精魂一般,卸去了大半力氣。你後又將那管子削斷一根,使得它接不上氣來,我正是乘此良機捏斷它喉嚨,又再折掉它翅的。”
“啊?它被你捏斷喉嚨了啊。”我往那仍在頑抗的鳥怪看了看,難怪不能發聲了呢,“都這樣了它還沒死成?”當真是頑強,就是垂死掙扎也威力不小呢。
“快死了。”盛世堯淡漠地飄過去一眼,“等氣管化盡,都不用人力,它就會自滅。”本還尋疑,但見過得十多分鐘後,那鳥怪果真轟然向後倒,引得圍堵諸人連連驚喊,砰的一聲巨響,地面震顫了下,終於仰倒在了地上,抽搐片刻,就沒再動了。
周通與烏巴本是鑽在鳥怪肚下的,如今兩人並列在那,直愣愣地看着吹倒在地不動的鳥怪,隔了好半響,周通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半長尖刀,刀頭似有黑汁在滴,他唏噓地說:“原來這怪物的血是黑色的,看來腹部確實是它命門啊。”
“不是,”莊聿沉聲開口,“它不是因爲腹部中刀而死的。”他迴轉目光,向我們這邊看過來,這時盛世堯已經收回了掌,那深可見骨的牙印淡去不少。
周通與六子趔趄着跑過來,焦急詢問:“小妹,你沒事吧。”我輕搖了搖頭,除了肩膀疼得麻木,雙手有些皮外傷外,還算沒太大的事。就是本可能鑽進傷口的屍氣,也被盛世堯用血施術除去了。這時莊聿攜了簡寧一走過來,低目掃了我們一眼後擡頭看向上方的石池,“這裡面是什麼?”盛世堯眼皮都沒擡地回:“想知道自己不會去看?”
莊聿在他那碰了個冷丁子,面色黑了下,就舉步從臺階往上走,簡寧一也隨了上去,到得石池頂端時,只聽她一聲驚呼,差一點跌進池中,是被莊聿牢牢鎖住了腰才倖免於難。
我知她爲何驚駭,事實上之前當我弄破那膜層,看清底層的屍骸時,也嚇得手腳發軟。但聽莊聿輕吐兩字:“屍蠱!”我和盛世堯對視了一眼,他起身快速走上石臺,然後凝立於那。我在下面看不清他們臉上神色,只覺得氣氛變得微妙,且詭異。
等過了一會,他們才從上面下來,周通性急,邁前一步問:“堯哥,那裡面是什麼啊?”
盛世堯沒應他,蹙了眉若有所思。莊聿看向烏巴問:“一般屍蠱要怎樣纔算成熟?”烏巴茫然着回:“我不太清楚,但知道屍蠱是蠱術中最厲害的一種蠱,存活率不高,養蠱者多以數以萬計的蠱蟲來培育一隻蠱,當凝鍊而成後,這隻蠱就是屍蠱之王。”
“屍蠱之王的威力如何?多用在什麼上面?”莊聿追問。
烏巴正要回答,突聽在頂端傳來周通的驚喊:“啊呀,我的娘,這......這太慎人了吧。”扭頭去看,見他抵不住好奇心也跑到了石池上方。不由覺得納悶,若是簡寧一看到池底骸骨會驚叫算正常,但周通何至於這般誇張?而且莊聿在詢問的屍蠱又是怎麼回事?
六子站在下方仰頭問:“老周,那下面到底有什麼,讓你哭爹喊孃的?”
“去你的,你才哭爹喊娘呢,你上來看看,一池子的屍蟲屍體,中間包了個蟲卵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