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納德在約書亞等人的簇擁中入了城,城市裡一片喜氣洋洋,保王黨身披王室紋章在街上游行,第五君主論者在挨家挨戶地佈道,平等派紛紛在帽子上插上了綠色的飄帶,而愛爾蘭同盟則在原來的子爵府準備謀劃更大的陰謀。
埃爾頓領着唐納德進入了軍營,士兵們搶來了莊園裡的啤酒喝得東倒西歪,已經完全看不出新模範軍的紀律了,唐納德看得直皺眉頭,埃爾頓只能尷尬地笑了笑,解釋說士兵們由於叛亂,心裡的壓力需要發泄,這個話題就略了過去。
漢弗萊早已在軍營裡等候,聽到報告說莫迪亞洛克人來了,立馬跑了出去。
“唐納德中校,這次請務必帶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克倫威爾得到消息後肯定會報復的。”他看上去憂心忡忡的樣子。
“好吧,漢弗萊少校,你們一共有多少人,有多少條船?”唐納德問到,他的“信鴿”號可裝不下多少人。
“中校,船不是問題,甚至有些富餘,我們有兩艘五百噸左右的蓋倫帆船,還有停泊在港口的三艘東印度公司武裝商船,這些都被我們徵用了,軍營裡的士兵們都想離開,城市裡的一些民衆也想跟我們走,我祈求中校先生將所有人一起帶上吧,不然克倫威爾會殺死所有的人,威克斯福德在去年剛剛被殺死兩千多人,誰都不想再經歷一次地獄,另外我們還有四百多俘虜,他們怎麼辦?”漢弗萊想到被關押的海軍士兵就頭疼。
“我建議把俘虜全部處決。”埃爾頓聳了聳肩,“如果他們跑出去報告周圍的駐軍的話,我們的逃離行動將會面臨很大的風險。”
唐納德擺了擺手,“俘虜也帶上船吧,你不是說還有空間空餘嗎?”唐納德心再黑,一下子處決四百多人他還是幹不出來的,想到莫迪亞洛克現在還缺人,這幫人拉回去再慢慢改造就是了。
幾人彙報完了之後,都立馬回去準備行李了,今晚最遲明早就得出發,拖的時間越長,不確定越大,不過就在臨走前埃爾頓卻找到了唐納德。
“中校,一直很感謝您對我們的支持,但是我不打算去莫迪亞洛克了。”埃爾頓看着唐納德的眼睛,搓了搓手。
唐納德有些奇怪,埃爾頓繼續說道:“現在倫敦對李爾本先生的迫害已經到了兇殘的地步,他們不允許他自由活動,也不允許他出版書籍,如果這個時候我走了,英國的平等派的力量將會被削弱,通過組織這次譁變,我現在反而覺得克倫威爾也不是那麼可怕,我得留在英國,伊麗莎白和李維會跟你一起走。”
唐納德終於明白了爲什麼,他拍了拍埃爾頓的肩,“你既然想留下來,我也不攔着你,但是你有自保的能力嗎?我們莫迪亞洛克人不會拋棄一個朋友,這樣吧,軍營裡的武器你挑走一些武裝你的夥伴們,我們以後還會來歐洲,希望到時候能再次見到你,而不是去你的墳墓前哀悼。另外,查理二世也在我們的船上,他將會暫時去莫迪亞洛克躲避一段時間,以免再次遭遇他父親的悲劇,保王黨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們可以互爲同盟。”
埃爾頓笑了笑,“所有的事情你就放心吧,這次回莫迪亞洛克,路上一定會遇到海軍的圍追堵截,你們也小心。”
在場的幾人分別和埃爾頓做了告別,然後將捆綁在軍營裡的海軍士兵們押上了蓋倫帆船。
譁變的士兵們其實遠不止平等派,但是既然是唐納德慫恿的,他也不能這個時候背信棄義把這些人留下,只能一股腦打包全帶走。在走之前,約書亞、李維等在城裡到處搜尋物資和工匠,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走,全拉到了船上,將整個船隊賽得滿滿當當,這下莫迪亞洛克可以說是收穫滿滿,兩艘蓋倫帆船裝了五百名譁變士兵,三艘東印度公司武裝商船每艘裝了三百多名移民的工匠、婦女和兒童,再加上被俘虜的海軍士兵,人口直接達到了莫迪亞洛克人的總數,就這還不算城裡的物資,又裝了好一些火藥和食物,以及各種工具和生產資料,所有搬遷項目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才結束。
在離開前,所有船隻都掛上了共和國的旗幟,“信鴿”號走在前方開着雷達,這一段艱辛的旅程就此開始。
莫迪亞洛克人是在十二月份出發的,等他們在海上漂了一個多月的時候,委員會也返航了,但是由於亞洲距離澳大利亞比歐洲距離這裡近得多,所以在時間效率上小鎮反而不如委員會。
一月初的時候,荷蘭人的運輸船終於也到了雷州難民營,爲了能運更多的人和貨,荷蘭人仍然出動了四艘笛型船,加上委員會的三艘,就這七艘五百噸的笛型船已經能裝不少人了。徐致遠帶人監督民壯將從梧州繳獲的銀兩、布匹、皮革、豬鬃、茶葉、藥材等都裝上了船之後,才帶着難民營的人上了船,雖然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移民和本地民衆發現澳洲人並不是想象中的凶神惡煞,但是此去背井離鄉,據說澳洲離家萬里之遙,有生之年怕是再也回不來了,民衆們還是一時難以接受,紛紛在碼頭對着祖墳的方向叩拜,哭聲一片。
“哎,到底是中國人啊,故土難離刻在骨子裡了,我們常常以爲自己和他們不一樣,以爲自己多了三百多年的經驗就高人一等,剝離了所有外在的東西,我們又和他們有什麼區別呢?”金無恙拍着欄杆對着身邊的徐致遠說到,此次回家,陳偲並不在船隊,他留下了本地士兵作爲勤王軍繼續和南明朝廷保持接觸,徐致遠帶着所有僱傭兵和日本突擊隊,外加新招募的廣西兵要回到澳洲重新整訓。
“是呀,我過去看到這大明的江山和人民其實還是有一點點的剝離感的,我們和他們的衣服髮飾都有了變化,只以爲自己一直在電影裡,不過幾個月的相處下來,想想自己的看法還是太膚淺了,他們根本就和我們一樣嘛,就是中國人,優點缺點一樣不少。”徐致遠很贊同金無恙的想法。
“可是這樣我心裡反而多了很多愧疚,我是海員出身,我的父母都是共和國的海軍,當我看到中國人還在遭受這樣的苦難的時候,我心裡就充滿了不安,我們肩上的責任大呀,過好在澳洲的一畝三分地怕是不行了,中國大陸的中國人同樣也需要解救。”徐致遠掏出胸口的煙盒在欄杆上敲了敲,卻發現裡面已經沒了,失望地扔到了海里。
“爹,快看,紅毛鬼!”沈小虎卻沒有大人們那樣傷感,新來的大船一切都讓他感到好奇,他長這麼大都沒有離開過梧州,第一次見到大海和帆船讓他興奮不已。
“小虎不許胡說!紅毛番人已經與我大明結盟共同對付滿清,況且澳洲宣慰司治下也有紅毛人,那些都是我大明子民。”沈時忠捋了捋鬍子,在難民營裡他是知識分子,很快就被提拔起來當了管事的,因此思想覺悟也是越來越高,在梧州能當學政,去了澳洲就不能當了嗎?想到澳洲地處偏僻,文風肯定不盛,自己去了定然能受大用,正道是枯木也逢春啊。
沈小虎完全不懂他爹肚子裡的彎彎繞繞,自己一個人在甲板上跑東跑西,看水手們整理纜繩和帆船,他有點想娘了,便站在船舷邊上對着另外一艘船大聲喊着“娘”,但是浪花和水手的號子聲將他的聲音淹沒了。
在委員會自己的三艘船上,裝載的是自己的八百多名士兵,他們當中除去新招的廣西兵以外,其他都是一直跟着的日本突擊隊和德意志兵。軍隊裡的主官不在,徐致遠就成了他們的直接領導。
和無恙講了幾句話之後,徐致遠在出發前也要給士兵們動員下。所有的士兵按照連隊站在各自的甲板上,他們身着綠色的軍服,頭戴各式頭盔,既有西班牙高頂盔,又有中式盔,顯得很五花八門,但是這一段時間的歷練將他們的配合度打磨地越來越好了。
徐致遠在“澤蘭”號的船長室裡通過高音喇叭對着整支船隊講:“我們此去澳洲不是爲了去征服,而是爲了安家,從前日本和神聖羅馬帝國的貴族們容不下你們這幫人,又或者身處亂世沒有地方乞食,但是從今往後都變了,在我們澳洲宣慰司的治下,你們將會獲得土地與房屋,你們會在自己的土地上娶妻生子,士兵們,用你們的榮譽和生命來報答澳洲宣慰司的慷慨吧!”
小笠原五郎聽得心潮澎湃,他們切支丹在東亞這塊土地上如死狗般受到所有人嫌棄,幕府認爲他們是思想受到毒害的人,葡萄牙人把他們當成免費的打手,現在又想過河拆橋,明國人將他們當成倭寇,當然這裡的明國人要排除澳洲人,只有澳洲人才將他當成人看待,給了切支丹武士們實現自己抱負的機會。小笠原當即抽刀高喊:“大明南洋將軍萬載!”其他日本兵也跟着他喊了起來,剩下來的德意志人和廣西人雖然不知道這幫倭寇又在發什麼瘋,但是情緒也受到感染,跟着喊了起來。
徐致遠聽了一陣尷尬,連忙叫住了金無恙,“誰讓這幫人這麼喊的,回去前統統改掉,不然讓王仁東聽到怕不是得弄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