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站在路邊,午夜的寒風吹動她的衣襬,寒氣無孔不入,她垂眸淡睨着車內的舒雅,她臉上帶着盈盈笑意,示意她上車。
晴柔早就想會會舒雅,這個讓池未煊惦記了十年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承認自己很好奇,也知道有時候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
比如,她爲什麼出現在她面前,而不是直接去找池未煊,她甚至敏銳地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但是她顧不得了。她上前一步,拉開車門彎腰坐進副駕駛座。
心是慌的,因爲她明白,她已經跟池未煊的過去糾纏在一起,那是一個巨大的黑洞,也許會吞噬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曾經,她想接近,而不得其門而入,現在,倒是輕而易舉。
她轉過臉,對舒雅淡淡一笑,“舒小姐,別來無恙!”
舒雅脣角的笑意更深,她果真知道她的存在,看來池未煊並沒有瞞着她。既然如此,她就需要費一番心思了。她鬆開方向盤,向晴柔比了一連串手勢。看到晴柔迷茫地看着她,她懊惱的撫了撫額,從車載置物櫃裡拿出一個IPAD,拿出筆快速在上面寫着什麼,然後遞給晴柔。
晴柔疑惑地接過來,看着上面清秀的字跡,她腦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天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舒雅好好的,過得幸福過得滋潤,哪怕池未煊惦記她十年,只要她過得好,只要她健健康康的,那麼池未煊就能放心。
她甚至卑劣的想過,她已經嫁了人,甚至深愛着那個人,爲那個人添了兒女,一家人幸福美滿。可是……,這十幾個黑色的字體,讓她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成了空,到底哪裡不對勁了?
“你……的聲音……”晴柔看着她,心沉進了無底深淵,連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
舒雅笑了一下,是很開朗的笑,卻讓晴柔有種即將被洪水滅頂的驚慌,不,不要,她不要舒雅生病,不要舒雅啞了,不要不要,她要舒雅比任何人都健康,比任何人都幸福。
可是,她看到舒雅在點頭,很堅定地在點頭,她的世界轟然坍塌,滿心滿腦都是“轟轟”的雷聲。她臉色一片灰白,瞳孔裡倒映着舒雅仍在微笑的臉,她眼前一黑,抓住IPAD的手指緊縮、僵硬……
舒雅的手搭了過來,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的手很涼,一點溫度也沒有。那樣的冷,就像是被一條冰冷的蛇緊緊纏住。晴柔想要掙開她的手,但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連揮開她的手的力氣都沒有,“你……”
晴柔慢慢從黑暗中掙扎過來,她掙開舒雅的手,倉皇地推開車門,踉踉蹌蹌下了車,頭也不回的跑了。心口有一股氣體,堵得她難受。
午夜安靜的街頭,她瘋了一般向前奔跑,爲什麼會這樣,怎麼能這樣?池未煊的性格,她比任何人都瞭解,他不僅念舊情,還是個講義氣有責任心的好男人。
惦念了十年的前女友變得如此不幸,他會坐視不理嗎?不,他不會的。
“啊!”晴柔跑得太急,猛地絆倒在地,她趴在地上,也顧不上難看不難看,只知道自己彷彿被一個繭束縛得緊緊的,無論她怎麼掙扎,都逃不出被困死的命運。
她這一跤摔得太狠,兩隻手的手掌都在地上蹭破了皮,一圈圈疼痛從手掌擴散開來,疼得她無法忍受。她看着手掌上血肉模糊,眼眶乾澀得發疼。
晴柔不知道自己在路邊坐了多久,直到包裡的手機鈴聲響起,她纔回過神來。她從包裡拿出手機,上面閃爍的名字刺傷了她的眼睛,她倏地握緊了手機,緊到指節發白,手背的青筋冒起來……
手機一直在響,彷彿她不接就不罷休似的。
終於,她動了,手指滑過拒接,然後摳了電池。此時亂極的自己,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耳邊鈴聲歇止了,她緩緩站起來,一步步向前走去,她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晴柔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裡,而她剛纔站立的地方,站着一道消失的身影,路燈的光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她定定地站着,沒人知道這一刻,她在想什麼?
池未煊站在空蕩蕩的臥室裡,目光落在整潔的大牀上,手機裡傳來“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池未煊眯了眯黑眸,再打過去,依然是關機。
他想起遠兮說晴柔晚上與安小離一起去吃火鍋的事,連忙給李承昊打電話,李承昊看着手機不停的閃爍,自從見了舒雅後,他突然害怕接池未煊的電話,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告訴池未煊舒雅爲他做的一切。
可是不行,他答應過舒雅,絕不告訴池未煊他見過她。
他握緊手機,手心都捏出汗來,最終,他還是接了,“喂?”
“承昊,安小離回去沒有?”池未煊焦急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李承昊站起來,“未煊,怎麼了?”
“晚上柔柔跟安小離去吃飯,這都12點了,她還沒有回來,我打電話問問。”池未煊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些,再平靜些,可還是無法掩飾住心裡的焦慮。
“哦,我不知道。”李承昊說,他是真的不知道,昨天安小離跟他大吵了一架,就搬回去住了,他打電話她也不接,讓他頭痛不已。
“你女人你會不知道?”池未煊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爆炸了。
“你女人去了哪裡你不也不知道?”
“……”池未煊掛了電話,這纔想起他給晴柔新買的手機,有GPRS定位系統,自從上次她亂跑後,他就恨不得在她身上裝芯片,隨時定位她在哪裡。
想到這裡,他連忙轉身去打開電腦,輸入晴柔的電話號碼,定位系統上顯示查找無結果。他再輸入一次,依然是查找無結果。他氣得一拳砸向電腦,電腦屏幕閃過一道白光,黑暗下來。他撫着起伏不定的心口,看來下次真的要在她身上裝芯片了!!
池未煊轉身快步奔出書房,在茶几上拿過車鑰匙,他連鞋都來不及換,穿着兔拖就坐上了黑色路虎,發動車子,油門咆哮着,黑色路虎往鐵門外衝去。
街上,池未煊直奔老地方火鍋店,收銀員還記得他,因爲上次他們四人穿着禮服來吃火鍋,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影響,池未煊一問,她就說大概兩小時前,客人已經結賬離開。
他謝過之後,衝出大門,坐上車,沿着街道往前開,他開得很慢,不錯過任何一個可能是她的影子,他一邊找,一邊拿手機撥她的電話,依然是關機狀態。
到底怎麼了?早上出門時,他們還好好的,他還告訴她他晚上有點忙,可能沒辦法送她回家。她下班時,他也叫遠兮出來送她。這到底怎麼了?爲什麼不接電話,爲什麼不回家?
天空飄起雨絲,漫天雨幕,路燈的光也黯淡不少。池未煊看了前方的路牌,提示下一個路口右轉是遊樂場,他眉心一動,右轉彎向遊樂場駛去。
晴柔站在遊樂場外面,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來這裡,看着遊樂場裡黑洞洞的,她還記得那天池未煊帶她來遊樂場,帶她坐幸福摩天輪。他說,他不會鬆開她的手,但是最後,他們還是被人羣擠散了。
她低頭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那微涼的空氣似乎還殘留在指尖,這就是結局嗎?不管她怎麼努力,他們都免不了走向這個結局,是嗎?
舒雅,一直是他們生活中的暗礁,她沒出現時,僅僅是一個名字一個關於她的物品,都能讓他們翻天覆地。現在,她帶着殘疾出現,什麼都不用做,她已經輸了。
雨越下越大,她站在門外,摩天輪上的幸福是那麼遙不可及,再也觸摸不到,她心痛絕然。眼眶發燙,她依然沒掉一滴眼淚。是不是,心痛到極致,便再也沒有眼淚了?
頭頂的雨忽然停住了,她怔怔地擡起頭來,看到頭頂一把青花瓷傘,她順着傘柄望去,看到一隻指節修長的大手,她目光移過去,看到池未煊那張滿是鬱色的俊臉。
池未煊盯着她的目光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他真想將她抓起來打一頓,可是下一秒,她撲進他懷裡。他沒有防備,退了兩步,才勉強穩住身體。
懷裡的人兒像八爪章魚地一樣纏着他,他心裡有氣也發不出來了,他聲音沉沉地在她頭頂響起,“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從老地方火鍋店走到這裡,看着很近,步行至少一個半小時,再加上她身上的衣服全都溼透了,他想象得到她在雨裡淋了多久。
想要罵她,卻怎麼也捨不得,是啊,捨不得罵她,捨不得看到她委屈。
晴柔仰起頭來,望着池未煊的眼睛,“未煊,你怎麼找到我的?”
“有種感覺覺得你會來這裡,你果真在這裡,到底出什麼事了?吃完飯不回家跑這裡來幹什麼,知不知道我……”池未煊的話沒有說完,剩下的話被她吞沒在脣裡。
她的脣微涼,帶着一股火鍋底料味道侵襲而來,他甚至能感覺到她脣上微顫的抖動,她在害怕在擔心,可是她擔心什麼害怕什麼?
她吻得很專心,學着他吻她的模樣,牙齒在他脣上輕輕齒咬、吮吸、他想推開她,手握住她的肩,卻將她拉得更近。
他手中的傘滑落下去,漫天雨幕裡,兩人吻得難分難捨,雨水打溼兩人的發,從兩人相貼的脣間,滑到下巴,然後淹沒在衣襟裡。
他的吻灼熱滾燙,讓她的心房陣陣緊縮
,她想退縮,卻被他摟進了腰,兩人的身體合絲嚴縫地貼在一起,他身上的溫度隔着衣服傳過來,她顫抖不已。
眼角熱意滾燙,池未煊,捨不得,我捨不得,你在我心裡早已經生根發芽,我拔不掉了,怎麼辦?
池未煊的吻更多是泄憤,這個臭丫頭,她就不能讓他少擔心一點嗎?一會兒不給他出點狀況,她心裡就不舒坦是不是?
激烈擁吻的兩人,絲毫沒有注意到對街的馬路邊停着一輛毫不起眼的黑色轎車,轎車裡坐着的正是舒雅。她看着他們,褐色的雙眸暗沉,尤其是注意到池未煊腳上那雙幼稚的兔拖,她眸裡火光連營。
未煊,晚了嗎?真的已經晚了嗎?
她握在方向盤上的十指勒得發白,終是忍不住嫉妒,手指長鳴喇叭,看到那邊鬆開彼此的兩人,她一踩油門,黑色轎車噴着一股濃白的尾氣,急駛而去。
池未煊沒管那輛車,甚至都沒有看一眼。他握住晴柔冰冷的手,將她拽到黑色路虎旁,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將她塞進車裡。然後迅速坐上車,發動車子離去,兩輛車向相反的方向駛去,距離越拉越大,直到再也看不見……
車裡,池未煊從置物櫃裡扯出一條毛巾扔過去,罩在了她頭上,他涼聲道:“好好擦擦。”
晴柔看着他臉色不豫,臭得很,也沒有招惹他,乖乖地拿毛巾擦頭髮。車廂裡暖氣開得大,她鼻子癢癢的,揉了又揉,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池未煊的目光看過來,黑眸中的不悅顯然在加深,她往車門邊縮了縮了,就怕他將她罵得狗血淋頭。她知道自己是任性了,舒雅啞了的事對她的打擊很大,她幾乎已經預料到未來,心中忍不住一片冰冷。
她看着池未煊,真的很想問問他,有沒有見過舒雅,知道舒雅啞了嗎?可是話在舌尖轉了幾圈,她都問不出口。
池未煊專心開車,目光時不時落在她身上,她心事重重的,眼裡的憂鬱幾乎瞬間就要將他吞沒,“你跟安小離吵架了?”
“嗯?”晴柔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你半夜不回家跑遊樂場去,不是跟安小離吵架了,就一定是瘋了。”他沒好氣道。
“……”晴柔無語,她將毛巾疊好,鼓起勇氣輕聲問道:“未煊,我們什麼時候去登記?”
正巧此時,一輛大貨車鳴着喇叭開過去,池未煊沒有聽清,看了她一眼,“什麼?”
“沒什麼。”晴柔搖了搖頭,她不能把情況搞得更復雜了,如果只有婚姻才能牢牢拴住他,那麼他們之間也太可悲了。
池未煊又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今晚哪裡不對勁,晴柔勉強笑道:“專心開車啊,雖然現在晚了沒什麼行人,但是野貓野狗野耗子還是很多的。”
池未煊嘆笑一聲,車子平穩向前駛去,“對了,我給你定的車,明天就到了,明天下午我陪你去提車,順便陪你練習一下。”
“好。”晴柔並沒有他想象中的興奮,池未煊沒再說什麼,一路無話。
………………
舒雅一路飆車回到據點,剛到門外,她就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她轉身往回走,身後的門突然打開。
藍玫瑰從裡面走出來,她纖細的指間夾着一支女式雪茄,輕輕吐了口煙,妖嬈動人“雅雅,大哥在裡面等你。”
舒雅心中一凜,再看藍玫瑰脖子上的咬痕,她下意識想逃跑,最後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什麼時候來的?”
“有一個小時了,你膽子可真大了,出去混到現在,當心大哥找你麻煩,我先回去了,有事叫我。”藍玫瑰含着煙與她擦肩而過,說是回去,也不過是住在她隔壁。
這棟兩層高的小別墅,是以藍玫瑰的名義買的,而她的十年,就是被喬震威藏在這棟別墅的地下室裡,不堪回首。
她在門口站了許久,久到就要風化成雕像,直到裡面傳來喬震威的聲音,那聲音對她來說,就像是魔鬼的召喚,讓她全身都止不住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舒雅全身僵硬地向裡面走去,這間屋子的佈局也跟喬震威一樣變態。牆上盛開着冶豔的曼陀羅花,曼陀羅花上一羣不知名的野獸,生動得彷彿要破紙而出。
舒雅下巴抽緊,看到榻上躺着的半百男人,他手裡捏着一根銀針,正在火上燎,舒雅頓時覺得全身都痛了。她後背上這副野獸圖歷時十年,他每次只繡一小幅,而那一小幅圖,是她用任何藥水都洗不乾淨的。
她恨這個男人,恨不得他死。
喬震威擡頭看着她,“雅兒,你很不乖哦,又偷偷出去見老情人了?”
舒雅看着他手裡的針,渾身都開始戰慄起來,她知道他對待她不乖的行爲有多殘忍,她後退兩步,臉色都變了,“沒有,大哥,我沒有。”
“嗯?”喬震威斜睨着她,那是什麼樣的眼神?舒雅每每想起來就膽寒不已。
“我真的沒有,我只是悶得慌,想出去透透氣,我真的沒有去見他。”舒雅矢口否認,心裡卻在盤算,她不能再等下去了,不能!
“別緊張呀,你去見他也沒關係,我又不會吃醋,過來吧。”喬震威向她招了招手,舒雅害怕,看着他手裡的針頭,她激烈的搖頭,邊搖頭邊往後退去,“不要,大哥,不要!”
“這幅圖就快完成了,還記得我跟你許下的承諾嗎?只要你讓我繡完這幅圖,我就放你走。”喬震威站起來,他身上什麼也沒穿,那精瘦的身體,讓舒雅害怕極了。
她往後退,一直往後退,眼裡盡是驚懼,她哀求道:“饒了我,饒了我……”
喬震威目光如狼一般鎖住舒雅,“雅兒,乖乖的,一會兒就不痛了,我保證。”
舒雅瘋狂搖頭,轉過身去拉開門,還沒奔出去,她就被他拽住了手腕,隨即有什麼冰冷的東西刺進血管,她軟軟地倒在地上,想要逃,四肢卻無力,眼前虛浮起來。後背傳來熱辣辣的痛楚,而這痛似乎又添了愉悅,她哭着,又笑着,不瘋狂不成魔……
………………
黑色路虎停在廊前,池未煊下車,繞過車頭來到副駕駛座,晴柔歪在座椅裡睡熟了,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來,已經儘量避免不驚醒她,她還是醒了。
晴柔睜開睡意迷離的雙眼,目光觸到池未煊略帶青色的下巴,她說:“我怎麼睡着了,你也不叫醒我。”
“睡得跟頭豬似的,也不怕被我賣了。”池未煊不滿,折騰到現在,已經快三點了,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傢伙。
晴柔尷尬,“你才捨不得賣了我呢。”
“下次再這麼無理取鬧,我就把你賣了,省得操心。”池未煊恨恨道。
晴柔將頭靠在他肩膀上,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她擡頭看着池未煊青色的下巴,“池未煊,如果以後我走丟了,你還會來找我嗎?”
池未煊怔了一下,走丟?她這麼大個人怎麼會走丟?但是她語氣中的擔心是那麼明顯,他嘆了口氣,冷硬的心瞬間變得柔軟,“會,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將你找回來。”
“真的嗎?”晴柔雀躍。
“嗯,我一定會去將你找回來的。”
晴柔開心得跟得了億萬寶貝似的,有這句話就夠了,真的,她別無所求了。“池未煊,你愛我嗎?”
抱住她的手倏地緊了一下,池未煊沒有回答,晴柔擡頭看着他,他背光而站,她看不清他在想什麼,她的心沉了沉。原來這個問題,無論她什麼時候問,他都這麼難回答。
無邊的沉默淹沒了他們,池未煊抱她進屋,兔拖溼淋淋的,耷拉着腦袋,可憐極了,他踢掉鞋子,赤着腳將她抱上樓。新請來的阿姨聽到聲音,開門出來,看見他們兩人淋得渾身都溼透了,連忙道:“先生,太太,怎麼淋成這樣了?我給你們熬碗薑湯送上來。”
“謝謝阿姨。”晴柔吐了吐舌頭,池未煊已經抱着她走上樓,踢開門,他徑直抱着她進了浴室,將她放在地上站着,他彎腰去放熱水。
晴柔呆站在旁邊,他睨了她一眼,沉聲道:“還不脫/衣服,存心想感冒是不是?”
晴柔連忙去脫外衣,剛纔在車裡就覺得身上溼冷,這會兒衣服粘在身上,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唉,雨中浪漫是要付出代價的。
池未煊放好水,站在那裡脫/衣服脫褲子,動作迅速,很快身上就只剩下一條白色子彈內/褲。晴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怎麼能這麼自在啊?
“流口水了!”池未煊脫掉身上最後的遮羞布,長腿一邁,坐進浴缸裡。晴柔窘迫地垂下眼瞼,條件反射地擦嘴巴,哪有口水啊,這丫又騙人。
不過他的身材真是好啊,腰上一點贅肉都沒有,真不知道是怎麼保持的。看到他自得的坐在浴缸裡泡澡,她脫/衣服的動作都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兩人同擠一個浴缸?這種事她可做不出來,而且……而且每次同擠一個浴缸,最後都要出大事的。
“傻愣着幹什麼,脫/衣服啊,感冒了可別讓我照顧你。”池未煊現在是一點旖旎心思也沒有,他只是單純的想讓她泡泡熱水澡驅驅寒。但是,如果她再這麼盯着他,就難保他不會獸性大發。
晴柔難爲情,手指捏着毛衣下襬,“那個,我去樓下浴室
洗。”
她剛轉身,身後就傳來嘩啦啦水聲,腰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拽了回去,下一秒,她連人帶衣服全都栽進了浴缸裡,“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晴柔狼狽地從水底冒起來,擡頭瞪着站在浴缸邊沿的池未煊,但是誰能告訴她,爲什麼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他的小弟弟?
晴柔嘴裡一口洗澡水噗了出去,剛好噴到他雙腿之間。池未煊的眼神變了,牙齒咬得咯吱響,“蘇晴柔,今晚不想安生睡覺,你就儘管挑逗我。”
晴柔大呼冤枉,她真心誠意的沒有勾引他,她對天發誓。晴柔慌張地背過身去,拿起他的搓澡巾,裝作認認真真的給自己澆水,臉上卻一陣陣發燙。
池未煊瞧她鴕鳥的樣子,暗笑在心裡。折騰了一晚上,他確實沒有那個精力。
兩人各自泡完澡後,池未煊扯過一條浴巾攔腰圍上,又扯了一條浴巾,示意晴柔出來,她彆彆扭扭的從水裡站起來,兩人第一次這樣純洗澡,那種感覺比做點什麼還要難爲情,至少那個時候她可以裝暈,完事了什麼也不用管。
但是現在,她卻要清醒的面對他,唉,這簡直是個折磨人的時刻。
池未煊一邊幫她擦身上的水,一邊瞄着她的胸,瞄得晴柔臉頰發燙,整個人羞得都想挖個地洞鑽下去時,他才似笑非笑道:“好像長大了些。”
“唔?”晴柔反應慢半拍,擡頭順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前,她的臉頓時紅成了大紅布,她搶過浴巾慌亂的裹在身上,跌跌撞撞地衝出浴室。
身後傳來池未煊愉悅的笑聲。
晴柔換好睡衣,剛窩在牀上,阿姨端了兩碗薑湯來,晴柔連忙起身去接,“阿姨,辛苦你了。“
“沒事,年輕人要愛惜自己身體,老來落了病根,就有你們好受的。”
“嗯,我知道了。”晴柔微笑,阿姨擺了擺手,轉身出去了。
晴柔將薑湯端過去,她遞了一碗給池未煊,自己也端起一碗一口氣喝乾,辣辣的薑湯真是驅寒的聖品,她覺得有一股熱氣從胃裡散發出來,整個身體都熱了起來。
池未煊喝了薑湯,看她臉上染着不正常的紅暈,讓她去吃顆感冒藥再睡,她不肯,折騰了一晚上,她累得頭髮絲都沒力氣了,只想睡一覺,補充能量。
池未煊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沒有再堅持。
………………
第二天早上,晴柔果然感冒了,鬧鈴響起時,她擡起痠疼的手臂,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七點半了。她勉強撐着沉重的身體坐起來,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
她靠在牀邊,想等這股暈眩過去,等了半晌,頭卻越發沉重起來。
池未煊被鬧鈴吵醒了,他沒有立即起來,感覺到身旁的人坐起來,卻久久沒動,他睜開眼睛,就看到她臉色緋紅,虛弱地靠在牀頭。他嚇得急忙坐直身體,伸手覆在她額上,手心滾燙的溫度,“你發燒了!”
池未煊連忙披上浴袍下牀,去樓下拿體溫計,又拿來物理退燒貼。晴柔被他重新塞進被窩裡,將物理退燒貼貼在她額頭,然後給她量體溫。
38.8度,燒得有點厲害,他急得又蹬蹬下樓,去拿了兩粒退燒藥,讓她和着水吞了。
晴柔虛弱得很,嗓子裡乾躁得彷彿要燃起來,她看着池未煊焦慮的神情,伸手握住他的手,讓他別緊張。池未煊真想痛打她一頓,這丫頭怎麼就這麼不懂照顧自己?
晴柔沉沉睡去,渾身燙得像火爐,彷彿隨時都要燃燒起來。池未煊不放心她,給顧遠兮打了個電話,讓他主持早上的晨會,又讓他去樓上跟安小離說一聲,晴柔生病了,今天沒法去上課,讓她安排一個人代課。
他守在牀邊,一會兒給她量體溫,等她發了汗,他就給她擦身體換睡衣,折騰到下午,她的燒才退了,池未煊長長的鬆了口氣。
她的臉色白如紙,躺在深藍色的被窩裡,就那麼小小一團,彷彿隨時都會羽化歸去。他坐在牀邊,握住她的手。她每次生病,都讓他的心揪疼,他多麼希望她健健康康的。
阿姨熬了白粥上來,池未煊將她叫醒,給她喂粥。她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就惦記着她那一班的小朋友,“未煊,幾點了,我要去上課。”
池未煊見她身體不舒服還要折騰,當下就沉了臉,“行了,先顧好你自己,病成這樣了,把孩子們傳染了怎麼辦?”
晴柔想了想,是這個理,她便沒再堅持。她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就算去了,也哄不了那些嚎哭的小傢伙。
池未煊喂她喝粥,興許是發燒的緣故,她覺得嘴裡淡得都要飛出鳥來,看到池未煊鐵青的臉色,她沒敢表現出來。直到一碗粥喝完,池未煊將粥碗擱在一旁的矮几上,回頭盯着她,“感覺好些了沒有?”
“嗯,好些了。”燒退了,就是身上沒力氣。
池未煊目光一深,一把拽過她,將她按在自己腿上,大掌起落間,只聽“啪”一聲,晴柔的屁/股被他重重地打了一巴掌,晴柔一愣,隨即流下汗來,“池未煊,你幹嘛?”
臀上火辣辣的疼,他居然虐待病患。
“還問我幹嘛,那麼大的雨你還敢在雨裡胡鬧,蘇晴柔,你就不能消停些嗎?爲什麼總是嚇我,總是讓我擔心?”池未煊鎖緊眉頭,這樣的她,讓他怎麼放得下?
“我……”晴柔說不出話來,他第二巴掌已經落下來,疼也不是很疼,就是這動作有點侮辱人,再過兩個月,她就25歲了,居然還被人打屁/股,這要說出去,丟死人了。
“哎呀呀,你別這樣啊,池未煊,你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晴柔淒厲的大叫,卻沒能阻止池未煊的行動,他一巴掌又一巴掌地落在她臀上,如果能打得她長記性,打得她不再折騰自己的身體,就算心疼死他,他也要讓她記住,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
晴柔叫得都沒力氣了,臀部也被打得麻木了,漸漸的,她就覺得難堪覺得委屈。她還病着呢,他手下一點也不留情。
腿上忽然涌來一股熱流,池未煊高舉的大掌僵滯在空中,良久,他輕嘆一聲,將她扳過來,看着她滿含熱淚的眼睛,心頓時疼得抽搐了一下。
他將她擁緊,緊到彷彿要將她揉進骨血裡,他眉間緊皺成一個溝壑深深的“川”字。柔柔,我該拿你怎麼辦,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晴柔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更體會不到他心裡的沉重,只是感覺他好像比她還疼似的,明明捱打的是她呀?
………………
一晃十幾天過去了,託班的事務已經步上正軌,孩子們漸漸適應了這裡的環境,雖然早上家長送來時,還是會哭,但是比前兩週的情況,已經好太多了。
蘇母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蘇東寧也回學校上課了。
晴柔一直忙忙碌碌的,公司、醫院、家裡三點一線,她的開車技術也上升了。想起那天去提車時,池未煊給她買的是一輛白色沃爾沃,很大氣的車型,她一看就喜歡得不得了。
當天下午,他叫她把車開回去,他坐在副駕駛座指揮。她很緊張,一路啃回去的,池未煊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半句她的不是,但是她看得出來,他在忍耐。
後來好些天,都是她開車,他坐副駕駛座。想到他一臉菜色仍然堅持陪她,她心裡十分感動。
晴柔送走最後一個孩子,她將教室裡的玩具歸類。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了那晚的舒雅,那麼淡定傲然的舒雅,她心裡一陣不舒服。
這些天來,舒雅始終是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霾,她藏着掖着,以爲自己藏得深掖得緊,心裡就不會不安。但是每當午夜夢迴,她從夢中驚醒過來,看着身旁的池未煊時,她都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浮上心頭。
這樣擁有他的幸福日子,還能堅持多久?
晴柔擱在桌面上的手機響了,她走過去,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她接起來,“喂,未煊?”
“柔柔,你到我的辦公室一趟。”池未煊的聲音在手機裡響起,晴柔應了一聲,掛了電話,她迅速收拾好教室,剩下的工作就是清潔阿姨打掃消毒了。
她拿起自己的手袋出門時,安小離剛好出來,兩人一起下樓。晴柔說要去池未煊的辦公室,安小離取笑她,“你們也不嫌膩,早上一起來上班,中午一起吃飯,晚上睡在一起,當心審美疲勞。”
“纔不嫌膩了,我都恨不得在他身上拴根繩子。”晴柔玩笑道。
“我看是池總恨不得在你身上拴繩子,肉麻死了。”安小離笑嘻嘻推她進去,她隔着玻璃門衝她揮了揮手,轉身下樓。
晴柔踩着輕盈的步子走進去,陳秘書向她點了點頭,“蘇小姐,池總在裡面等你。”
“謝謝。”晴柔客氣道,她知道陳秘書對她頗有微詞,她沒放在心上。她走到總裁辦公室外面,敲了敲胡桃木門,裡面傳來一道清越的聲音,“進來。”
晴柔推開門,探頭進去,笑盈盈道:“你下班了嗎?”
池未煊向她招手,她推門進去,這才發現辦公室裡不止他一個人,除了他,還有顧遠兮與他的御用律師,她覺得氣氛有些不對。池未煊握住她的手,帶她坐在沙發上,然後將那份早已經準備好的轉讓協議放在她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