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於我而言,卻是一片灰沉沉的死寂,是的,醫生告知了我,我和若雪的骨髓配型報告出來了,很慶幸,完全相符。然而,他還說,這種奇異的白血病是帶有遺傳基因的,我的患病機率比平常的人高25%。
並且,我懷孕了,因而不能進行骨髓的捐獻。
和我一起聽到這個消息的葉紫,終於崩潰了,她不敢相信地抱着頭,整個人癱軟地坐在了那張黑色的柔軟椅子上。
本來,我以爲自己可以幫的。
就好像捐血一樣,很簡單,捐完就完事了。
可,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我知道,葉紫一定很懊惱,她患有腎炎,不適合捐獻骨髓。唯一的希望已經放在了我的身上,如今,卻……
是的,這麼多年來,是她一直虧欠我的母愛,而在這個節眼上,她也沒有勇氣讓我堅持去捐獻骨髓,畢竟,這對胎兒影響很大。
剛纔醫生也說了,有一對姐妹也好像我們這般,那個姐姐爲了妹妹,竟然主動人流,給了妹妹第二次生命。
可,我不是那個姐姐。
安若雪,也不是值得我付出一切的妹妹。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是我留給自己,最後一點有關墨席的東西了,我總不可能爲了一條生命,去殘害另外一條生命吧。
兩條生命,有感情親疏之分。
而,上一次,是她奪走了我的一次胎兒。
所以,這一切……我無能爲力,只能讓她各安天命了。
“對不起,既然這樣的話……”我說出了半句,見到葉紫擡起了悲痛的雙眸,接下來的話,我終究是說不出口。
當我轉身。
當我走到了門口的時候,葉紫轟然站了起來,怔怔地看着我,嘴脣哆嗦了許久,纔好像鼓起了特大的勇氣問,“夕舞,你能不能……”
“不能。”我冷冷地打斷了她還沒有說完的話。
她好不容易纔燃燒起來的希望,一下子暗淡下去了。
而,我在她打算提出那個無理要求之時,心,好像被針狠狠刺了一下,然後明白了,終究,不是陪着我一起長大的母親。
安若雪,纔是她的至親。
我,只是救命的工具,只是貼上“女兒”兩個字的符號,沒有太大的情感在裡面。
“夕舞,我……”葉紫的聲音已經開始哽咽了,“你只有這一個親生的妹妹。”
我最怕見到這麼煽情的一幕,我也生怕自己會心軟,我將手搭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一剎那又變得無比的堅定。修長的手指拉開門,一語不發地走出門外……
外面,依然是一條長而昏暗的走廊。
走廊上充斥的,依然是刺鼻的消毒藥水味道。
“呵呵,安若雪,不是我不肯救你……”我苦笑了幾聲,感到很久才走到了門口,門口外面一縷縷的陽光,依然無比燦爛地刺眼。
“吱”的一聲,黑色的寶馬已經停在了我的面前。
化成灰我也認得的車子,然而,我沒有上去,而是望着灰色的玻璃鏡緩緩下滑,然後露出那張俊俏的臉。
“上車。”只是淡淡的兩個字,卻洋溢着不許拒絕的霸道,他見我一動不動,當即打開了車門,指了指副駕上的柔軟座位,“還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上車?”
我後退了一步,然後從他的身上收回目光,不以理會地向前走着。
墨席急了,走下了車子,攔在了我的面前,面無表情地質問,“傅夕舞,該解釋的,我都解釋了。你,到底還想我怎麼樣呢?”
“我不想你怎麼樣,我只是覺得你很煩,僅此而已。”我說完了這句話,忽然記起,我忘卻交代了醫生和葉紫,不要將我懷孕的是告訴別人。
若是,被某些不懷好意的人知道了,那麼,娛樂報,又要佔據半個月的頭條了。
寧靜,我現在的生活只想要一片寧靜而已。
“夕舞,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倘若我之前傷害了你,那好,我道歉。可是,你能不能當成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墨席有些許的抓狂。
我笑。
無淚地笑。
直到墨席有些膽怯地看着我,我才咬着嘴脣,說,“菸頭燙傷皮膚的時候,以爲那只是一層灰,然而,那是一個傷疤,拼命擦拭,也是抹不去的痛。”
“你……”墨席懊惱地看着我,沉吟許久,才泄氣地問,“那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回到最初。”
“放過我吧,若雪纔是最適合你的,妹夫。”我冷冷地說出這兩個字,心,怎麼一個痛字了得。
“妹夫。”墨席咬着牙重複說了一下,最終,滿臉怒氣地瞪了我一眼,一隻大手抓着我,往車上擰去。
我在掙扎的時候,卻看到了葉紫從醫院裡面走了出來。
她看了我一眼,隨後,招了一臺計程車遠去。
我咬了咬牙,大力地甩開了墨席的手,一巴打在了他的臉上,罵道,“鬧夠了麼?你該醒醒了,你當我是什麼了?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我不想再陪你演戲了,知道了麼?下一次又有什麼委屈呢,是不是又要傷害我多少次?!”
墨席伸出手摸了一下臉,修長的指尖擦拭了一下嘴角,說,“打了,火氣散了麼?這樣,肯乖一點了麼?”
又是這招!
他以爲這樣,我就會妥協麼?
然而,我是不打算再妥協了……
就爲墨媽媽的承諾,也爲我當初發下的毒誓,再和他在一起,我不得好死!
我白了他一眼,轉身,想走。
可,他卻從後面抱着我,把頭埋在我的髮梢,喃喃地說,“我錯了,這總行了麼?”
我吸了吸鼻子,心裡軟了,很想說,我愛你,可,嘴巴還是擠出一個字,“滾……”
最終,墨席還是執意送我回到了出租房。
本來,已經退房了,但是,等婆還是很友好地讓我住進來。但是,面對熱情的她,我心有愧疚,因爲,明天,我打算離開這裡……
可,我沒有想到,晚上。
今天的晚上,安若雪會在我和墨席之間,留下一道永遠都無法抹去的陰霾……
回到了出租房,洗了一個熱水澡之後,也沒有什麼心情看電視,於是,就坐在柔軟的棉質沙發上,雙手承託着頭胡思亂想。
我在想,在孩子和安若雪之間選擇了一個,到底是對,還是錯。
然而,不管對錯都好,我還是這樣做了。
或許,人,有時候還是自私的,自私到骨子裡去。
直到晚上的六點鐘,晚霞鋪滿了天際,紅彤彤的一大片,美得無與倫比。但,我沒有想到,這個時刻,我會接到若雪的電話,並且是一個情緒激動帶有威脅性的電話。
她說,讓我馬上到醫院的樓頂上,倘若十五分鐘還沒有到達,那麼,樓底下看到的屍體,將是她的。
我聽了之後,驚嚇出一聲冷汗,急忙給墨席打電話,可電話正在通話之中。後背依靠着沙發的側面,想了許久,便撥了葉紫的電話,葉紫接到我的電話之後,第一句話就是,夕舞,你到了麼?快一點,她現在在護欄旁邊,很危險……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掌心的手機已經“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黑色的蓋子,黑色的電池都已經摔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