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門的時候她費了很大的勁才掩蓋了臉上的黑眼圈,去面試之前她很隆重地打扮了一下自己,黑色套裝,高跟單鞋,頭髮也被綁了起來,落落大方的都市白領形象,把在學校的教那些禮儀教程默唸了一遍就帶着作品和包出了門。面試結束後,她百無聊賴,用人單位很欣賞她,可是薪資並不盡人意,打算再考慮考慮。隨便在路邊的小餐館吃過午飯後,準備隨處走走,走在一家花店前面,她停了下來,店主看到停留的顧客十分熱情,大力向她推薦:“小姐需要哪種花,是送朋友,還是看望病人,百合,非洲菊,康乃馨,玫瑰,什麼種類的都有。”
她在那盆紅色劍蘭前面停留了很久,最終還是用手指了指旁邊的各色百合,對店主說:“我要兩束百合,送病人,還有兩個果籃,麻煩你等下幫我將其中的一份送到這個地址吧,謝謝了!”她給了店主一張早已寫好地址的紙條,又抱着其中的一份離開了,然後直接打車去了醫院。
在醫院的服務檯她向其中的一位護士問:“您好,請問昨天晚上是不是有送來一個位叫秦洛依的女病人,她住在幾號病房。”
那護士翻了翻記錄,答道:“是的,她在308,3樓08室,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阿藝原本是想讓護士將花束送到就好,可又轉念一想,既然都來了,爲什麼不去看看,她們也稱得上是有過幾面之緣的朋友,最後還是自己提着果籃和花束親自去了。三樓08室的走廊邊上已經放了許多花籃和花束,奼紫嫣紅,格外搶眼,她敲門,聽到裡面的人應了才進去。
裡面倒真有兩個人,周信在,冬子也在,洛依半躺在牀上,臉色有些憔悴,聽護士說她因爲是酒精中毒才被送進來的,三人看到她俱是一愣,周信眼中閃過一絲驚疑,瞬間又恢復如常,還是冬子笑嘻嘻地走過來將她手上的東西接了下來,對她說:“喲,難得一見啊,阿藝,一段時日不見,越來越招人喜歡了,今天穿的可真夠正式的,搖身一變就變成職場女強人了。”
“我變成女強人還不是被你們這些資本家給剝削的,”阿藝白了冬子一眼走到秦洛依身邊,“洛依,你怎麼樣,好點了嗎?”
“沒事,好多了,謝謝你來看我,你送的花真漂亮……是信哥哥和你說的吧,其實沒什麼大病,怎麼弄得如此興師動衆的。”洛依笑着看向周信回答,又叫了冬子將花給插在了一旁的花瓶裡。
其實出現在她臉上的笑容很平常,並無二樣,阿藝經常看到,可今天卻讓她覺得這笑容裡柔情無限,含嗔帶媚,總有那麼一點纏綿的繾綣意味,她回身看向不遠處的周信,從她進門起就一直臉色淡淡的,也沒答話,應該是昨晚陪了一整夜沒休息好的緣故,一般他沒休息好就不大願意說話。
這時冬子笑吟吟地插了一句:“你這病生的好啊,這一上午的工夫,把我們這些人全都召集過來了,都可以開桌打麻將了,我都手癢好幾天了。”
三人極有默契地向他投去鄙視的目光,冬子大叫:“你們三個什麼時候這麼有默契了,這不需要我了是吧,那我走了,”走到了門口見沒人留他,又停下腳步,回過頭大肆批評他們,“一羣白眼狼,尤其是你阿藝,哪回我不是護着你,由着你,哄着你,以爲你是一頭溫順的小白羊,沒想到是一頭披着羊皮的狼,實乃我人生決策的一大失誤啊!”阿藝正準備回擊,周信倒難得地說了一句:“你失誤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別鬧了,病房裡需要安靜,我們這麼多人在這影響洛依休息,冬子,你留下來照看一下,我和阿藝就先回去了……到時我再來看你,洛依。”
告別洛依,她和周信一前一後地走出了醫院,直到坐上週信的車,靠坐在車裡,周信發動車子後纔不鹹不淡地問她:“吃過午飯了嗎?今天去面試了?”
他的問話沒摻雜任何感情,稀鬆平常,簡單明瞭,阿藝聽着彆扭,沒打算回話。
周信等了好一會,沒聽到回答,又問她:“怎麼不說話,不舒服?”
“對,我不舒服,我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周先生,你平常累了不是一向不喜歡說話的嗎,我不吵你,你安心開車,記得把我安全送到家就好,之後隨你去哪裡我都無所謂。”阿藝閉着眼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說。
“我看你是不舒服,不是身體不舒服,是心裡不舒服,你是無所謂,反正我出不出差,和誰在一起你也從沒關心過,你在意嗎?”周信終於轉過頭冷眼看向她,抿着脣。
“我當然不在乎,也不會在意,反正我由始至終都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假,我真懷疑以前你三天兩頭的出差是不是都是藉口,醉倒在哪個溫柔鄉里去了吧,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直接了當地和我說,我會很識趣地讓開,不會擋你的道。”阿藝原本沒想說這些,可話到了嘴邊到底沒忍住。
“你對我的信任就這麼一點點,你這人到底有沒有心,就因爲這麼一件小事你就將我過去所做的一切全盤否定,我看你今天也不是爲了這個和我鬧吧,是不是最後一句話纔是你最想說的,你想趁機離開我,想和我分手,去陪着你的初戀情人,看到他現在那副殘破樣子你是不是又心疼又難過,感同身受了是吧,你想去安慰他,照顧他,是不是,那我告訴你,你休想。”周信冷下了臉,聲音寒的像冰,最後三個字幾乎是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說了出來,抓着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又將車掛檔加速。
阿藝因爲車子的突然加速讓她心生恐懼,胸口氣憤的上下起伏,大聲嚷道:“周信,你不可理喻,混蛋,停車,我要下車。”
周信臉含冰霜,薄脣緊抿,把她的話當作了耳旁風,將車開得飛快,急速地繞過一輛又一輛的車子,他們的身體被車的慣性拉扯的左右晃動,嚇得阿藝閉着眼,手心、額頭都直冒冷汗。終於到達目的地,阿藝微微定下神後,用力將門推開,腳沾在地上時有些虛浮,頭重腳輕,手扶在車門上慢慢等着身體緩過來,周信早已跑到她身旁,這才覺得自己剛纔確實太過分,早已後悔,試着用手拉她,被她甩開,只能訕訕道:“沒事吧,對不起,我剛剛是氣急了,太在乎你了,纔會口不擇言,我昨晚看見歐陽的車了,知道你也在上面,可當時兵荒馬亂,人命關天,我顧不上和你解釋,我以爲你會下車直接來找我,或是打電話向我追問原因,我等了一晚上都沒等到,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嗎,陳知遇出車禍了,你一天就去看了兩次,我的事你不聞不問,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有沒有一點爲人未婚妻的自覺?”
“你怎麼知道我一天去看了他兩次,你找人跟蹤我?”阿藝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你……你把我想象成什麼人了,我在你心裡就是這麼一副形象,我就這麼卑劣可恥,我告訴你柳藝,你也太高估自己了,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就算我周信再不堪,也不會爲了一個女人做那種下三濫的事。”周信神情冷峻,眼神憤恨地說完這些話,就大步走回去拉過車門,用力將車門甩上之後,開着車子絕塵而去。
夜深了,阿藝還是一點睏意都沒有,蜷着身子呆坐在沙發上,腦袋裡想的全是周信下午說的那些話和他憤怒的表情,他是真氣極了,下午儼然是一頭髮怒的豹子,眼神恨不能立馬將她掐死。人在憤怒的時候是沒有理智可言的,她當時也不知道怎麼就衝口而出說了那樣的話,現在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只怪昨晚歐陽在那吵着要看懸疑片,裡面有一個片段演的就是丈夫懷疑自己的妻子有外遇,找來偵探去調查跟蹤,最後卻引出了一件不爲人知的兇殺案,讓她現在都心有餘悸,印象深刻,導致她的思維偏離了正常時該有的反應。
第二天一早阿藝就接到影子的電話,開門見山就說:“阿藝,你和哥哥吵架了,你別怪哥哥,昨天上午你走後,我怕哥哥因爲這件事誤會你,所以就向哥哥說明了原因,對不起,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打那通電話了,你還好吧?”
“挺好的,你挺辛苦的,以後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陳知遇的情況還好吧,最近我忙着找工作的事就不過去看你們了,以後我抽時間再來看你們。”
“醫生說他身體素質不錯,年輕底子好,恢復起來應該會比常人快些,謝謝你昨天託人送來的花和果籃,知遇很喜歡,這幾天有事你忙你的吧,好好和哥哥解釋,哥哥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你好好同他說,就會沒事的,我不打擾你了,你忙,再見!”
掛完電話,阿藝躺在牀上覺得心神俱累,她一向淺眠,昨晚她爬到牀上擔心自己睡不着,吃了一片安眠藥,靠着藥力的功效才漸漸睡去,大清早又被電話吵醒,其實不需要影子的解釋她事後也猜到了,也給他打過電話想向他說清楚,但他一直關機,又拒接她的電話,她不是死纏爛打的人,被拒絕上幾次,難免心生沮喪,就想着等他氣消了,再好言相勸,但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周信最後在氣頭上說的那句話讓她的心頭有些發涼,他也並不是非她不可,這句話就像是一條長長的細線,鬆鬆垮垮的地纏繞在她的心口上,不拉則已,一拉就疼。
這幾日的阿藝每天都在爲工作面試的事情勞累奔波,原本之前她從沒考慮要去的公司在向她發出邀約面試函時,不管離她所住的小區距離多遠她都欣然前往。面試之於現在的她來說已經不僅僅單純的意味着工作餬口這一層含義,她也是在藉機讓自己變得忙碌,將腦袋塞滿,以至於沒有時間讓腦子停下來想旁的事情,比如這幾日正在同她冷戰連人影電話都不曾看到的周信,傷口正在慢慢復原的陳知遇,已經病好出院的秦洛依,還有一大堆不知名的雜碎瑣事,想起這些事情就太過讓她頭疼。
當她因爲最近頻繁的面試折騰的太過疲憊,在就近的咖啡館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拿着調羹攪着杯中的黑咖啡時,一人悠閒自在地坐在了她的前方,並很自然地打了個清脆的響指叫來服務員給他來一杯藍山,看向她杯中的黑咖啡不由皺起眉:“阿藝,黑咖啡不適合女孩子,下次換種口味,看着你喝我都要皺起眉頭,周信看着不得心疼死,你說是吧?”
阿藝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纔看向對面的冬子,笑着答:“苦盡甘來有什麼不好……在這見到你可真是難得,專門在這邊約見客戶?”
“是啊,剛剛見完客戶,看見你在這就過來打個招呼,過的不錯,還有閒情雅緻在這喝咖啡。”冬子眉一揚,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邊有兩個酒窩若隱若現,有時阿藝甚至懷疑他身邊總是美女成羣,是不是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