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藝聽完這些話,心漸漸地往下沉,好像掉進了泥淖裡,四面八方聚集而來的爛泥一點一點將它淹沒,讓她難以呼吸,她忽然站起身對周影說:“對不起,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要處理,就先回去了,明天我再來看你們。”
阿藝匆匆忙忙頭也不回地就跑出了醫院,之後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顧,都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她從來沒有像這樣厭棄此時的自己,她剛剛差點脫口而出地答應影子的請求,陪在陳知遇的身邊,她不忍心看到他變成那副樣子,甚至開始懷疑那天分手時,是不是她的話說的太重了,間接導致了陳知遇的車禍,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她的錯,最開始她就不該見陳知遇,她應該遠離他,躲着他,這輩子永遠都別見,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她沿着路旁的人行道一直往前走,手提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伸手將它拿了出來,是一串陌生號碼,她很奇怪地接通了電話,原來是一家她投簡歷的用人單位通知她明天去面試,她心裡有絲猶豫,最後還是答應下來,並保證明天一定準時到場,於是伸手攔了一輛出租就直接回了家。
晚上她約了歐陽一起去超市購一些生活必需品,歐陽見她心情不太好,不覺有些意外,昨天晚上她還擔心她會周信吵一架,她發短信過去詢問,阿藝只說她瞎操心,什麼事都沒有。歐陽覺得不對勁,問她:“你到底怎麼了?
阿藝大嘆了一口氣,推着購物車邊挑選貨品,邊將最近所發生的事全部一股腦地告訴了歐陽。
歐陽聽完後,咋舌不已,半晌才說道:“阿藝,我可真佩服你,發生了這麼的事情居然現在才告訴我,你可稱得上是史上當之無愧的‘忍者神龜’了,要說影子也挺可憐的,爲了一個陳知遇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她爸看着不得心疼死啊,真是孽緣……不過啊你今天的表現讓我對你刮目相看,能夠拒絕歐陽的請求,進步的可不是一點點,還有啊,你說影子和陳知遇分手了,陳知遇又說是各取所需,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嘛,會不會他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啊,陳知遇如今這樣表明了就是對你餘情未了,那時,他離開的那麼突然,興許有苦衷也不一定,你就沒想過要去問他?還有你那天爲什麼不聽他說完啊?”
“當時聽完很氣憤,失了理智,你現在這樣說我倒覺得有點奇怪,或許當年確實有我不知道的隱情,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我今天看到眼前的影子才醒悟過來,影子比當年的我更愛他,她現在所做的一切出發點都是爲了陳知遇好,換作當年的我肯定做不到,影子沒有錯,我沒有理由去怪她,她同樣有愛人的權利,只是命運讓我們愛上了同一個人,這纔是錯誤的根源。”這是她想了一下午才得出的結論,沒想到這麼多年的愛恨糾葛,寥寥幾句就能歸結起來。
“阿藝,我發現你可以去研究哲學,你最近不是在找工作嗎,和你家周信說一聲,乾脆改行去研究院上班得了,”歐陽雪上加霜地說了一句,就推着車子將所有的東西結賬了,出了超市。
阿藝被她噎得半晌沒說話,懨懨地跟在她身後,歐陽是開車過來的,兩人將所有東西放進後備箱後,歐陽提議要去醫院看望一下老同學,到醫院的時候陳知遇睡着了,眉頭皺的很緊,大概是麻藥褪去之後,身上的傷口在隱隱作痛,睡得一點都不踏實,又不能開口說話,身體肯定痛到了極處。影子坐在外間看電視,聲音很小,大概是怕吵到陳知遇休息,聽到有人敲門,是護工開的門,影子聽到動靜纔出來,見到她們兩個,很驚訝,之後纔有了點笑容,她神色睏倦,身體單薄的像是一片樹葉,柔弱但是卻很堅強,一個人扛下了這麼多的苦累。
三個人隔了這麼多年沒見,沒想到四年後第一次相見會是在醫院裡面,不免覺得有些滑稽,時間也晚了,又怕吵醒剛剛睡着不久的病人,三人只是隨口寒暄了幾句,差不多9點左右的時候,歐陽對影子說:“時間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我看你挺累的,我和阿藝就先回去了,明天她還要參加一個面試,忙着找新工作,也要休息好,影子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抽空就會來看你。”
阿藝笑了一下:“影子,今晚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睡一覺,我改日再來看你們。”
影子點了點頭,也是微微一笑,把她們送到了醫院門口,臨走的時候說了一句:“歐陽,阿藝,謝謝你們,我很感激,我背叛了我們之間多年的友情,更毀掉了阿藝的愛情,可你們現如今還是一如既往的對我,今晚的這一幕讓我想到了當年我們在學校讀書時的場景,那時的我們青春飛揚,毫無芥蒂,胡吹海聊……可現在你們都好像還在原地,我好像已經走遠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走回來?”
她的話音一落,阿藝覺得心裡酸酸澀澀的,怕流出淚來,就匆匆說了一句再見就坐進了車裡面,歐陽沒多一會也關上車門坐了進來,心裡也是一股悵然浮上心頭。她沒有立即發動車子,坐了一會纔看向一旁有些失魂落魄的阿藝:“影子這次回來改變了很多,以前她身上或多或少的總有一些驕縱之氣,囂張跋扈,可對我們三個人最好,在我們面前從不盛氣凌人,也不嬌生慣養,現在的她做事沉穩,心思複雜,看不透,累,對了,你怎麼想的啊?”
“我什麼都不想,走吧,別再傷春悲秋了,你不是說我明天要面試嗎,我有多少年沒經歷過這種事了,弄得我還怪緊張的。”阿藝看向歐陽輕輕鬆鬆地將話題一轉,她不喜歡說這些耐人尋味的話,寧願像鴕鳥一樣將頭埋下沙子裡,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靜觀其變。
歐陽一副瞭然的神情,坐直身子準備離去,看到前方的一幕驚呆了,手無意識地扯了扯阿藝的衣服,怪叫了一聲:“啊,我不會見鬼了吧,你不是說周信出差了嗎?那這前方那一個人是誰啊?還有他懷中抱得那個女人又是誰?”
這果真是個多事之秋,連歐陽都認出了周信,阿藝想搪塞都難,遠遠就看着周信急忙下車打開後車門,將秦洛依抱了出來,就飛奔進了醫院,之所以這麼遠都能認出是秦洛依,完全是因爲洛依的手上一直都戴着的一條手鍊。阿藝曾經關注過她手上的那條手鍊,一串很精緻小巧的淡黃色水晶鏈,形狀奇特,在燈光下明豔動人,閃閃爍爍,剛剛恰好有來往車輛的燈光打過,故她看的很清楚。
歐陽擔心地看着怔在一旁的阿藝,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回神了,你現在是打算下去呢還是下去呢?”
阿藝一把拿下她的手,很堅定地答:“回家,什麼都別問,馬上回家。”
“好吧!”說完歐陽就發動了車子,左右四顧了一番,調轉車頭往家的方向去,“阿藝,你剛剛看到的也不一定能代表什麼,周信不是那種人,誰都知道他是真心要娶你的,也是真心對你好,你別多想了。”
“你是在安慰我嗎,謝謝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沒多想,是你多想了。”她靠在椅背上嘴硬道。
“好吧,算我多想,那我還想說一句,不管如何選擇,做出何種決定,我永遠都是你堅強的後盾,而且無堅不摧。”歐陽看着前方憤憤地說。
阿藝徹底被她的表情給逗笑了,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做,難道真的跑去和周信對質,這似乎不太好,和潑婦有什麼區別,關鍵時候得保持她淑女該有的風範,這是媽媽時常掛在嘴邊的,並且洛依也是她的朋友,看周信剛剛那焦急的樣子,情況應該很嚴重,她要再進去攪局,只怕將事情弄的一團糟,到時那種場面該如何收拾,她寧願等着所有的事情都平靜下來之後,再和周信秋後算賬。
到了家門口歐陽問她:“你確定你一個人可以,今晚要不要到我這邊睡,我陪你看一場大電影,好不好?”
阿藝二話沒說就點頭同意:“好,最近有什麼片子好看,聽說《飯局也瘋狂》挺搞笑的,好像是賀歲片,去年沒時間看,今年看也一樣,說好了,你得陪我看一晚上,不許反悔啊。”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兩天兩夜都成啊,不過記得付我薪資,算你便宜點,八折好了。”歐陽走到自己門前,將她推了進去。
“你太毒了,鑽錢眼裡去了吧,找劉恆哥要去吧,他小的時候不知道欠我多少外債呢,恰好連人帶錢一起還給你,我也不用向他討了。”阿藝一說完歐陽就擡手掐她的胳膊,撓她的癢,讓她哭笑不得,上竄下跳,防不勝防。
心情不好的時候看電影是她們兩人的專長,歐陽喜歡看很文藝的愛情片,大部分都是慢熱型的,像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她的理由是看了那種鬱悶到讓人想死的片子後,就會知道沒有比較就沒有差距這句話是多麼的富有哲理,簡直就是至理名言;她喜歡看喜劇片,挑最搞笑的最無厘頭的看,一邊看,一邊笑到流眼淚,就有理由告訴自己,是這片子太搞笑了,而不是心裡太悲涼而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