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哎哎哎,說件稀奇事給你們聽……宮裡頭私下都在傳……”

有人喝多了,攬着花娘,靠着椅背,醉醺醺打開話匣子:“前兩天半夜,有人瞧見臨江王進了李娘娘的漪蘭殿……”

他說得玄奇,刻意壓低了嗓音,神秘莫測的口吻:“你們說,這叫什麼事兒?”

有人嗤之以鼻:“呵,這有什麼?臨江王幫襯崇皇子又不是一兩天。”

“哼,幫襯?深宮內院裡可沒有幫襯這麼簡單的事……”方纔那位橫他一眼,面色越發詭異。

“難道說……”衆人皆驚。

“上位人的事,我們怎麼好妄加猜測?”滿意地看到一衆目瞪口呆的神情,挑起話題的那位卻轉了口風。

“切……你小子嘴裡就沒一句真話!”舉座譁然。方纔還戳到溫雅臣嘴邊的酒杯們立刻轉了向,紛紛奔那位而去。

玩笑間,還是有聰明人被挑動了心思:“這麼一說,倒還真是……之前隱約有過風聲,崇皇子長得可不像當今啊……”

“噓……你不要腦袋了?這種話怎麼能胡亂說!不像當今,那就是像李娘娘!否則還能是誰……”

“這傳言我也聽過……臨江王至今未立正妃的事也被議論過好一陣子……”

“呵呵,聖上和臨江王一母同胞,是嫡親的手足,不過終究差了不少歲數。按年紀,李娘娘倒是和臨江王差不多……小嫂子和小叔子,哈?”

“別說了,別說了!你們怎麼越說越起勁?少爺們,我就是個賣布的,我膽小啊!”

那頭議論得熱火朝天,葉青羽不愛湊熱鬧,關了窗戶,回過身緘默地聽。

溫雅臣悄無聲息站到他身側:“剛剛你往外頭看什麼?”

“沒什麼。”濃烈的花香味撲鼻而來,葉青羽坐在椅上,視線微微上揚,剛好能望見溫雅臣襟口上殘餘的口脂痕跡。再往上是他喝得酡紅的臉,蘭芝玉樹般的溫少,哪怕喝醉了也是脣紅齒白的標緻模樣。

葉青羽拿過他手中的紙扇,悠然展開,徐徐搖曳,“聽到了嗎?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天底下吵鬧的不止一個將軍府,皇家也有鬧心的家務事。”

“那又怎樣?我才懶得理會。”江山是誰的?龍椅上坐的是誰?這些家國大事與他溫雅臣何干?只要好吃好喝好睡地過着日子,朝堂上說話的到底是臨江王還是高相,又有什麼分別?

轉身把葉青羽闔上的花窗再度打開,夜風清涼,迎面而來。溫雅臣探出身,仔細把腳下的璀璨長街巡視一遭,眉頭蹙起,“你喜歡看燈?這兒看不到好的。下回我帶你去飛天賭坊,他家有個閣樓,開了窗戶能看到城外青羊山大國安寺靈骨塔的燈,到了佛誕日,別提有多好看。”

葉青羽說:“好。跟着溫少,總能看到好東西。”

“那就說定了!”他高興地舒了一口氣,嘚瑟地搖着酒盞,掩在領口後的胭脂印也稍稍露出了半截,“不是本公子吹,京城裡但凡好看好玩的,沒有我不知道的。”

“是是是……”學着他的動作,把杯裡的酒液晃盪成一個小小的漩渦,葉青羽半眯起眼,促狹地看向他頸間,“溫少脖子上的可是胎記?好鮮豔……”

笑如春風,目若星辰。

指尖發燙,溫雅臣手腕不覺一沉,杯中清酒頓時灑了大半。

葉青羽猶自挑着眉梢,得意洋洋看他的窘迫。

漂亮的面孔上只是快速地掠過一絲驚愕,雙眸閃耀,須臾之間,溫雅臣出手如電,五指齊張纏上他細瘦的腕子。

“你……”葉青羽低聲驚呼,一陣天旋地轉,人就被拉起,踉蹌着跌進溫雅臣的懷抱裡。花香馥郁,嗆得頭腦混沌,“你做什麼?”

“噓……”豎起食指抵上他的脣,溫雅臣好心提醒,“被人看見,我會害羞的。”

隔着幾重若隱若現的紗簾,圓桌邊人們的笑談聲清晰入耳。若是有人在此刻回頭,就能看見簾後相擁相貼的兩人。

“你要做什麼?”溫雅臣的面孔近在咫尺,葉青羽甚至能從他深潭般的雙眼裡看到驚懼的自己。

“沒什麼。”慢條斯理地,溫雅臣再近一步,聞名天下的美麗面孔上漾開詭秘的微笑。

他低頭,他輕笑,修長的手指輕輕拉開他的衣領,灼熱的呼吸噴灑上他頸間肌膚,激起一身戰慄。起初是一點點被咬齧的微痛,而後稍許加重。當敏感的脖子被什麼溫熱****的東西舔過時,葉青羽倒吸一口涼氣,瞪着前方牆壁上的宮裝仕女圖呆若木雞。畫裡的女子也在看他,挽着披帛,側着頭,滿眼好奇。

不遠處人們的談話聲越飄越遠,在畫中女子審視的目光下,葉青羽只覺頸間滾燙火熱,熱血直衝面頰,好似全身都被點燃燒起。

恍恍惚惚裡,手指僵硬得彷彿無法彎曲。葉青羽又看到了溫雅臣和他臉上燦爛的笑容。

“青羽,這是什麼?”撫着他細細的脖子,拇指落在溼熱的紅痕上按壓摩挲。溫雅臣咧開嘴,露出一口齊整的白牙:“青羽脖子上的可是胎記?好鮮豔……”

溫二小姐又回絕了一門親事。洛邑伯家的四公子,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學有才學,能文能武能說會道。她嫌人家眼睛小。老郡主氣得要上吊,溫將軍急得直拍桌,還有個三小姐陰陽怪氣擠兌人,二小姐一咬牙一跺腳,起身直奔後花園嚷着要投湖,將軍府裡又亂了套。

賭坊裡沸反盈天,牌九聲、骰子聲、哭聲、笑聲、叫罵聲,混成一片。溫雅臣漫不經心推着牌九,藉着人聲嘈雜,抱怨着家裡那個不省心的姐姐:“她說她情願落髮去水月庵裡做姑子。嘖嘖,那麼荒郊野外的地方,她倒不嫌髒了?”

葉青羽冷眼看被他手裡顛來倒去的骨牌:“女孩兒嫁人總想找個可心的,平常人家尚且如此,何況將軍府的小姐?總要千挑萬選纔是。”

“切……她那心氣,大概只有天上的星君才入得了眼。可我上哪兒給她找去呀?花錢造個摘星樓?”

他們兩人兀自交頭接耳,那邊的朱家二少抽着他的大鼻子不樂意了:“溫少太偏心,別隻顧着你的葉公子,兄弟們等着你叫牌呢。”

溫雅臣正說得高興,冷不丁被他打斷,隨手扔出一張牌,下巴揚起,斜着眼道:“本少爺的心生來就是偏的,你幫我正回去?”

滿座都笑:“是是是,葉公子在哪兒,溫少的心就往哪兒偏。今兒東明兒西,沒個準兒的。”

葉青羽被他們鬧得臉紅,吶吶不知如何開口。風光霽月般的人物,裹在一羣放浪形骸的賭徒裡,越發顯得格格不入。

“你們想笑就笑,我纔不是小氣的人。”溫少壓根不知害臊兩字怎麼寫,一推牌,又是一局通殺,神清氣爽站起身來,兩手平攤,睥睨萬千,“廢什麼話?快拿錢!有本事眼紅,有本事也寫兩個像樣的字給我瞧瞧。”

“又顯擺你家葉公子……”衆人不屑,紛紛把銀票拍進他手掌心裡,“得了得了,我們是不識字的,比不了你千好萬好的葉公子。”

“這還差不多。”他款款落座,指頭上碩大的嵌寶戒指熠熠生輝,一面得意洋洋數銀票,一面扭頭對無措的葉青羽道,“你就跟着我,別搭理他們,他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葉青羽順從地點頭,目光掠過,發現立在階梯上迎客的白衣女子正專注看着這裡,便微微頷首,衝她回了個笑。

自從倚翠樓一聚,但凡朱家三兄弟等等的邀約,溫雅臣便不再避着葉青羽,十回裡有八九回要拉着他一起。溫少交際廣闊,今日戲園明天堂會,一天裡趕個兩三場宴席也是平常事。葉青羽暗自在心頭算了算,一個月裡,兩個人能真正定心坐在書齋裡的時候加起來,統共不過十來天,其餘都在絲竹歌舞裡蹉跎盡了。

起初,衆人對這個溫雅臣帶來的青年很是好奇。看穿着打扮便知不是富貴人家,說是哪家娼館的小倌,舉止又格外穩重,不帶半點輕浮之氣。再看他的面容模樣,雖不是醜,可也說不上來有多好看,不愛說話的沉悶性子怎麼瞧也不像是能和荒唐無稽的溫少合得來的。怎麼就弄到一起了?

百思不得其解。

快人快語的朱三少撇着大嘴湊到溫雅臣跟前:“溫少,眼光獨到吶。哪家院子裡領來的?新人吧?大夥兒都不認識。”

話沒說完,溫雅臣“啪”地合了扇子,擡手就拍上了他的腦門:“胡說什麼!葉兄身家清白,是正經的讀書人,更是我溫雅臣的救命恩人!”

那義正言辭的模樣,那端肅嚴厲的眼神,知道的明白他是在維護葉青羽,不知道的還當他正上殿面君保家護國。

大夥兒狐疑地對看兩眼,以後雖時常拿他倆打趣,但是到底有了分寸。

“在想什麼?”今晚溫少的手氣旺得叫人眼紅,從坐下起就只有一路收錢的份。

葉青羽眼睛一閃回過神,掩飾着低頭去看手裡的茶盞:“沒什麼。”

他忽然沉下臉,扔了牌,手裡的銀票一股腦兒塞給溫榮:“我問什麼你都不肯告訴我。”

說風就是雨,溫少的脾氣變得比孩子還快。那頭朱家兄弟拍着桌子催他取牌,他梗着脖子一瞬不瞬盯着葉青羽,眼裡跳着火苗,燙得刺心。

葉青羽放下茶,伸手替他摸牌。光滑的骨牌捏在手裡,就像握着一個未知的迷:“你真想知道?”

“嗯。”溫雅臣忙不迭點頭。

把牌遞到他手邊,葉青羽微微怔了怔,而後有些狼狽地別開了眼:“我方纔在想……”

“嗯?”

“有時候,溫少也是靠得住的。”話一出口,葉青羽自己先尷尬起來。

“哎?是嗎?哈哈,哈哈哈哈……這還用說?”溫雅臣料不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來,驚訝之後,頓生歡喜,笑得連手裡的牌都顧不上了,抓着葉青羽的手,恨不得當即就把他抱到懷裡,“你再說一次。這兒太吵,我沒聽清。”

朱三少也扔了牌,氣呼呼拉着旁人評理:“你瞧瞧他,瞧瞧他倆!老子坐他倆對面,看得都快瞎了!不打了,這牌沒法打了!”

衆人又是笑又是勸。溫雅臣大刀闊斧坐着,指着他意味深長地對葉青羽道:“本少爺都不好意思說認識他。我們是多靠得住的人……”

您還真是好意思吶……連溫榮都恨不得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臉。

溫少啊,有時候靠得住,有時候就不好說了……牌局再起,熬紅了眼的賭徒重又撲倒在牌桌上,拍桌壯勢,吆五喝六,人聲鼎沸。葉青羽捧起茶盞,遙遙望見階梯上的女子正衝他招手。

“我去去就來。”小聲對溫雅臣說一句,葉青羽起身退下牌桌。

溫雅臣賭得興起,頭也不回地擺手:“嗯,快去快回。”

不知是因爲今天超乎想象的絕好手氣,還是方纔葉青羽的那句話,溫雅臣看起來心情格外好,通身上下都帶着一股興奮勁頭。此刻手中又是一把好牌,紅光滿面的溫雅臣抑制不住激動起身,長袖揮展,面前小山似的籌碼一併推到桌中央:“跟!”橫眉立目,豪氣干雲。

“這要是放在邊疆戰場上,倒是個英雄。可惜是在賭桌邊,再英雄也枉然。”女子的聲調不高不低,溫潤悅耳裡透一絲譏諷。

人羣外,葉青羽回過身定定看她淡定無波的眼眸:“賭坊是夫人開的,夫人自己這麼說,不合時宜吧。”

銀月夫人,溫雅臣口中一舉一動皆是謎團的美麗女子,此刻正倚在木質的階梯邊,垂首俯看階下的葉青羽,皓白如玉的腕子上,一雙翡翠玉鐲叮噹作響:“這兒烏煙瘴氣的,公子恐怕不習慣。不如去上頭躲個清靜。”

“有勞夫人。”葉青羽拱手道謝。

“好說。”她微微屈膝福了一福,便轉身向前引路。蓮步如雲,素白色的裙裾掃過腳下一衆瞳孔赤紅的賭鬼,儀態形容,說不盡的端雅大方。

這樣的女子,不像是京都第一賭館的女掌櫃,更適合在哪家深宅大院中做一個賢德淑好的當家夫人。葉青羽默不作聲拾階而上,緩步跟在她身後。

她走得不緊不慢,盤旋的階梯繞過二樓還未見盡頭,向上延伸到閣樓之上,最後才停在一扇房門前:“是妾身的書房,公子莫要見怪。”

說罷推門而入,迎面竟是一片燈火輝煌,幾扇格窗或半開或緊閉,幾乎佔據了正對門口的整面牆壁。夜風將她手中的燭燈吹得搖搖擺,窗外,天下之都的無盡夜色盡掃眼底,放眼看去,最遠處的渺小黑影赫然就是青羊山大國安寺的靈骨塔。

“夫人好氣魄。”葉青羽心間一震,忍不住出聲讚歎。站在房中央,除了窗外震懾心魂的遼闊夜景,周遭書架上如山堆就的書卷古籍與僅有的幾件簡單擺設,無不彰顯出質樸剛健的豪邁情趣。叫人難以想象這竟是出自女子之手。

銀月夫人莞爾,手中團扇輕輕搖擺,扇柄上長長的流蘇以銀線纏繞,擺動間流光溢彩煞是動人:“我是婦道人家,不過識幾個大字好做生意,胡亂堆砌罷了,公子見笑。”

她又殷勤從架上取過茶具,吩咐人送來熱水,親手爲葉青羽泡一盅茶:“樓下離不了我,公子且在這裡休憩。溫少找你的時候,我自會告訴他。”

葉青羽點頭:“叨擾了。”

“哪裡的話?”她笑看一眼窗外,眼中波光婉轉,斑斕夜色一一倒映其中,“妾身一打眼就知道,公子是不慣風月的人。予人方便也是一樁小小功德。”

她長得並不豔麗,妝容也是清雅,淡掃蛾眉,薄施粉黛,只是眉宇之間一抹堅毅,放在水蓮花般的面容上,尤顯驚心。

葉青羽恍然大悟:“那夜倚翠樓下的人,果然是夫人。”

她垂眼瞄一眼團扇上筆畫清奇的蘭花,盈盈然轉身走向門邊,回眸一笑,面似芙蓉:“一面之緣也是緣分呢。妾身和公子一樣,喜好夜遊而已。何況,公子和妾身的某個故人長得很像。”

葉青羽臉色微變,上前一步,直直盯着她細緻柔婉的眉目,口氣肅然:“夫人,這種話以後還是不要說爲好。”

波瀾不興的眼眸中劃過一絲詫異,團扇後的銀月夫人無聲地笑了。

眉眼彎彎,她矮身施禮:“妾身多嘴了。”

不等葉青羽說話,她起身一步步走向門邊,步態輕盈,嫋嫋婷婷。

葉青羽注視着她即將消失於門後的背影:“飛天賭坊名震京都,來此的上官大吏想來不少。不知可曾有人說過,夫人的面容和誰有幾分肖似?”

她頓時站住腳,慢悠悠回過身,容顏清麗,面色幽沉,一雙翡翠鐲子懸在腕間,光華隱隱:“公子,這種話以後最好也不要說。京城繁華遍地黃金,來來往往者非富即貴,或許一錯身就撞上個遙不可及的人上之人。妾身一個流落京都的孤身女子怎麼能同貴人相比?人家是天上的雲,妾身不過腳底的泥,自不量力是要折壽的。”

縱然語調圓潤,不疾不徐,還是那樣悅耳動聽的鎮定口吻,話至末尾,她陡然一頓,終究低低漏出一絲顫抖:“這麼淺顯的道理,妾身懂的。”

她矗立門邊固執不肯回頭,窗外漫天燈火染就一半夜空,照得房內燈影重重。裝飾浩大的書齋之下,卻獨見她一縷消瘦背影,長長的影子拖在地上,說不盡道不明的孤單悽楚。

這一夜溫少贏遍八方。一衆人等走出飛天賭坊時,東山邊依稀已能望見幾絲光亮。

疲倦不堪的公子少爺們打着呵欠,步履蹣跚地坐進各家的車輦裡。溫榮眉開眼笑地惦着沉甸甸的錢袋子,忙前忙後指揮着家丁準備車馬。

葉青羽是最後一個跨出門的,走到門外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大堂中央高高的階梯之上,銀月夫人的身影堙沒在黯淡的灰影裡看不真切,只有她手中扇柄上長長的流蘇還一閃一閃亮着銀光,明滅不定。

這個女人……世人總說,只有傻子纔會幹傻事。殊不知,一旦聰明人做起傻事來,往往更愚不可及。然而,你笑旁人看不穿,焉知背後是否也正有人笑你太癡傻?蒼生無際,這世間誰不曾傻,誰不曾癡?其實,誰也沒有取笑誰的資格。

“看什麼?”又是溫雅臣,方纔還在同朱家少爺們勾肩搭背地說笑道別,不知什麼時候卻又站到了他身邊。

葉青羽收回思緒,轉頭把視線對上他:“什麼?我沒事。”

天光朦朧,一瞬間,溫雅臣的面容似乎也被天邊尚未褪盡的黑暗罩住了。細長的摺扇死死嵌進手掌心,素來笑口常開的溫公子,此刻天生含笑的臉上竟找不見一丁點笑意。須臾之後,在葉青羽的疑惑之下,抿做一線的水紅薄脣方纔又慢慢、慢慢向上勾起,劃出一道魅惑人心的弧度:“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