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也就是柳季風,仿若直到此刻才注意到柳夜昊的存在,臉上現出了幾分溫柔笑意,“阿昊,你回來了。”
明明一路上心心念念惦記着趕回到師父身邊,然而現在被忽視到這種程度,柳夜昊卻連半點氣惱的神情也沒有,只是叫完一聲師父之後便徑自沉默。
而柳季風,居然也只有剛纔的一聲問候然後就再也沒了下文,兩個人就像是陌不相識般無言對面站着,這讓一旁的祈軒不得不有些無力。
難怪柳夜昊初下山時連說句話也要思考上半天,而且還說得極不連貫,現在總算知道是什麼環境造成的了!
向前走了一小步,祈軒拱手點頭致意,“久聞柳前輩大名,小可姓祈,單名一個軒字。”
聽到他在說話,柳季風又轉回到他身上的眼神中明顯多了許多複雜難解的情緒。
真的很難相信,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已經年近不惑,容貌卻依然十分的淡雅清秀,而且那雙溫和的眸子居然會透出與他的年紀極爲不相符的純真和乾淨。
那雙毫無雜質的眼眸此時正帶着些許感傷定定凝望着自己,就連聲音也有着輕微的顫抖,“我知道你姓祈,我知道。”
彷彿一早就猜測到柳季風在見到祈軒時必然會情緒激動,始終默然不語地站在一邊的穆清濯瞭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季風,見到就好,此處太過陰寒,大家先回去,待會有的是時間給你們敘情。”
經他一提醒,柳季風這纔想起目前身處的環境,連忙收起情緒尷尬一笑,“對對,你看我!”
然後關切地握住祈軒的手,“你看你手心這麼涼,聽清濯說你不會武功,應該被凍壞了吧?我現在就帶你上去暖暖身子!”
說完都沒有顧得及再看柳夜昊一眼,足尖輕點上積雪表面的一層浮雪,就這麼帶着祈軒縱身飛奔而去。
柳夜昊抿抿脣,什麼抱怨也沒顯露出來,立刻使出輕功跟了上去,留下穆清濯苦笑一聲,也只好跟着拔身飛掠。
即便是帶了一個人,柳季風每一次起落時也只是在鬆軟的浮雪上留下一個極爲淺淡的腳印,可見其內功修爲已然到了何種高深的程度,祈軒看在眼裡脣邊倏然閃過幾分難以理解的高深莫測。
時間不長,等到他們幾人先後落腳到山頂背面一處避風口時,柳季風才先行停下放開祈軒。
因爲有着大塊陡峭的巨石圍成一個天然的屏障,他們現在落腳的地方不但積雪很少,而且幾乎也沒什麼寒風能夠吹得進來,雖然還是很冷,但相比外面而言已經好上許多。
柳季風指了指前方不遠處差不多有兩人高的一個大山洞,微微笑道,“我和阿昊就住在那個山洞裡,洞裡簡陋,還望你千萬莫要嫌棄。”
“不會。”祈軒客氣點頭,主動先行兩步往裡面走,“有住的地方就好,總比沒有的強。”
聽出他話中有話,柳季風腳下一頓就想開口,但見祈軒頭也不回地直直往前走,也只好又將滿腹疑問給重新嚥了回去,一切還是等到了洞裡坐下來再慢慢說罷!
進到洞裡,祈軒稍微打量了一下里面的擺設,發現這裡面簡直簡陋得不像是有人可以居住的模樣,尤其,外面還是一片茫茫白雪。
整個山洞裡的橫縱都非常廣闊,看情形不像是人工開鑿而出,應該是個天然形成的空洞,裡面只擺放了兩張簡易木牀,上面鋪了粗麻織成的被子,另外還有幾件簡單的生活用具,除此以外便別無他物,甚至就連曾經生火做飯過的痕跡也都找不到。
彷彿看出他的疑問,跟進來的穆清濯解釋道,“季風從來都不會做飯,在收養阿昊以前一直都是吃些野果果腹,再加上他時常需要閉關修行內功,對於食物沒有很大的慾念。”
聽到這裡祈軒不禁暗暗有些佩服,一日三餐人之大欲,他卻能連這種慾念都能淡棄,實在不是常人能夠做得到的,但是,“柳兄……”
“我雖然不重口欲,但自從身邊多了阿昊這孩子以後,也還是要時常準備些食物的。”柳季風一臉溫柔笑意地看了看柳夜昊,“可是這孩子話雖不多,卻打小就非常聰明,多數時候反要他來給我準備,等到學會了武功,小小年紀便敢一人去獵些山珍回來,真是乖巧懂事得很。”
乖巧?懂事?祈軒轉眸古怪看向沉默不言的柳夜昊,發現他因爲師父的一句誇獎,整個臉頰兩側都透出一層淡淡的紅暈,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那紅暈絕對是因爲羞澀而不是生氣惱怒。
這般神情模樣不由得讓祈軒暗自有些鬱悶,回想自己每次找到0機會將人吃幹抹盡,事後總要被他一腳踹開,光是被踹下牀就不知道有過多少次,怎麼當時就沒見他乖過一次巧?
柳季風跟穆清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還以爲他一路奔波有些餓了,互相望了望,穆清濯朗聲大笑,“你們別光站着說話,先坐一會,我去弄些吃的回來。”
說完便走了出去,祈軒依言在牀邊坐定,有些好奇問道,“這附近都是冰雪覆蓋,有什麼東西可以吃?”
“即便是冰雪覆蓋,可以吃的東西也有很多。”柳季風笑着回答,“山洞外有處懸崖,崖底正是湮山背面半山腰的位置,人跡罕至,氣候也是反常地四季溫暖如春,那裡長滿了各種奇異的果樹,結出的果子我查過都可以食用,此外這雪地裡也會有很多動物可以獵食。”
“如此說來,這裡倒是一個逃離避世的絕佳隱居之地。”祈軒輕笑着讚歎。
也許此話一語說中了柳季風腦海中深藏許久的一些記憶,只見他神色驀然一黯,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月嵐她……清濯說她……”
猛地聽到這個名字,祈軒臉上的淡笑頓時消失,閉上雙眸沉默許久,等到穩定下情緒再睜開眼眸時,第一眼便看到柳夜昊透着關心的眼眸,不禁朝他寬慰笑笑,才又掉轉過視線,面無表情地盯向柳季風,“沒錯,她確實是在十三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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