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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東西流進身體,帶着一點暖意的液體,讓麻木的肢體又重新感覺到了疼痛。如漸漸靠近的火焰,先是有些暖,再來就是熱,燒灼一樣的痛感漸漸鮮明起來。

我在睜開眼之前,先感覺到了疼痛。

我不是第一次躺進醫療用的修養艙,這裡面的味道我知道。

或許是錯覺,也可能是我太敏感,沒有睜開眼睛,我已經可以感覺到,有一股視線,停留在我的身上。

是誰?

我的身份,已經被發現了嗎?

身體動不了,雖然很疼,但是不能動。許多人在躺進醫療艙的時候,爲了防止傷患亂動加重傷勢,都會把手腳釦起來,我現在也這種情況吧?

但是,將我放進來的人,應該是出於怕我逃走或有什麼別的異動的原因,纔將我的手腳固定住的吧?

我緩緩的睜開眼,一片藍濛濛的瑩光,並不刺眼。那光是醫療艙運行時的光團,很柔和。

我的脖子緩緩的轉了半圈,除了那些光,什麼也看不到。

醫療艙的隔音層也很到位,我沒有聽到什麼動靜,但是我可以感覺着有人在碰觸艙壁,輕微的幾下嘀嘀聲響,似乎是在調節溫度或是治療強度。

我知道自己是當了俘虜了。雖然不確定是落在了誰的手裡,就現在看,我的待遇還不錯。

也許他們明瞭我的身份,認爲我奇貨可居,所以要將我治好,再去換個好價錢。

我閉上了眼,我最不希望發生的就是這種情況。

我討厭這樣。

爲什麼……我以爲我會摔死,可是我卻還活着。

就象上次一樣,明明最該死的是我,可是最後死的卻是父親和雲芷,還有,許多的無辜的不相關的人。是因爲我,因爲於長秋將我抓在了手中,所以父親和雲芷纔會喪命,都是因爲我……我曾經在心中多少次悔恨,多少次追悔莫及,多少次對自己恨的徹骨,我是那麼堅定的下過決心,這一生,再不會讓自己成爲別人的累贅,再不會讓自己被別人掌握把柄……

可是,現在,怎麼又重蹈覆轍了呢?

我覺得眼睛酸澀疼痛,然後聞到了一點淡淡的甜香,象是香草冰淇淋的味道。

是,是助眠劑。

我想讓自己清醒,但是身體卻屈從於本能。太疲倦了,體力太弱。而藥物的作用漸漸加重,我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身體似乎包裹在一團水裡,漂浮着,沒有重量,沒有知覺。

心裡似乎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醒過來,快醒過來。這裡是危險的地方,不能夠再睡了。可是這一點微弱的聲音不足以喚醒沉睡的意識和身體。我恍惚着,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間遊移徘徊,意識好象被切分成了許多個小塊,每一塊都有一點重要的信息,但是卻無法拼成一節完整的思緒。那些碎塊裡面,有歡樂的記憶,也有迷惘的傷感。有不同的人的面孔,熟悉的,陌生的,清晰的,又或是模糊難辨的。

哪裡是現實,哪裡是夢境?

天真無憂的小弟,還帶着嬰兒肥的臉頰……又有點疑惑,是小弟嗎?還是,還是我的孩子?啊,我有孩子了,一個男孩兒,他那麼可愛聰明,是我生活的全部希望……可是他在哪裡呢?他的父親是誰呢?

我記起來了,他的父親是個和我一樣被人追捕的人,我們在患難中相遇,從彼此敵視到意外的發生,共同擁有了一個孩子。

往事象水一樣,漸漸匯流在一起。我記起的越來越多。

忽然間身體象是從高處墜落,重重的摔在了實地上。手腳不能自已的一陣痙攣,我身體抖動着,猛然睜開了眼睛。

這次,看到的不再是醫療艙的藍色瑩光。而是刺眼的白色燈光。

有個聲音說:“醒了?也該醒了。在醫療艙裡躺了三天了,再重的傷,今天也得醒過來。”

我覺得這個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可是,這個人,是誰?

“還記得我吧?我想,你應該不會忘了我纔對。”

我慢慢轉過頭,有個人站在我面前不遠,眼睛裡起初看到的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面目模糊,身形也十分模糊。我眨了幾下眼睛,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

那個人朝我點了一下頭:“諾,好久不見。”

這個人的眉毛,口鼻,臉龐的輪廓……我都不熟悉,可是他的眼神,他說話的口氣……他,他是……

“記得我吧?”他緩緩走近,俯下頭來看我:“我的相貌沒怎麼大變,你應該認得出。就好象我還是可以認得出你一樣。”

不,不可能的。這個人,他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

他應該在那個基地裡,一起被埋葬了……

於長秋。

什麼是過去?過去就是由無數個昨天組成。而昨天,又是由無數個今天造就。

我不知道我在將來的某一天再回想今天的時候,會首先想到什麼。

只是我現在,什麼也沒有辦法去想。

站在我面前的那個人……我沒有辦法思考。

這……還是噩夢吧?

我情願相信這是噩夢。因爲這個人,他對於我來說是就和噩夢一樣的存在。

他就是我長久以來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