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邊的時候,護工離得遠遠的,只能看個大概的輪廓,現在,護工就在眼前,曾秀倒吸了一口氣!這個護工長得可真不是一般的難看,短粗的眉毛吊吊着,跟個倒八字似的,眼睛半睜不閉,沒任何神采,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她的鼻子。短短的鼻孔朝天,一般人的鼻子都是直直的,好看的下面會有一個勾,可這個鼻子太短了,短得平視就可以看到兩個大大的鼻孔。曾秀找不出形容的詞了,只能說這張臉太對不起觀衆了。她現在明白了,護工爲什麼要躲得遠遠的,這副尊容也只能照顧眼睛看不到的病人。
曾秀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楊波替她解了圍,“你去忙吧,他們都是我以前的同事,我們要好好聊聊。”
護工點點頭,轉身去了廚房。
曾秀忍不住又看了看護工的背影,從身材上看,雖然穿着寬大的粗布衣服,但難遮掩較好的身段,看樣子年齡跟自己應該差不了多少,可她那張臉實在是不好判斷年齡。曾秀跑到沙發旁,“楊波,這個護工你是從哪找的啊?”
楊波:“不是我找的,我住院做眼部手術的時候,警局幫我找了個護工,是當時醫院裡一個歲數大的女人,你們也知道,我沒有親人了,局裡怕我需要幫助。後來,快出院的時候,那個歲數大的護工因有急事,要回老家,就找了她來代替。”
“這樣啊,天,她長得可真是……”沒說完,曾秀就收住了嘴,楊波根本看不到,說這話會刺激到他的。
楊波到是沒有在意,“她來也沒多久,聽說話的聲音,年紀應該不大。”
鄧原白了曾秀一眼,都事先跟你說了要注意的,怎麼搞的?“咱們來說說正事吧。”
第一個響應的是楊波,他等了許久了,還沒等鄧原的問話,就抓住鄧原的胳膊,“裁縫,幫我找到裁縫!”
鄧原大腦有些短路,“什麼?”
“裁縫,一定要幫我找到裁縫!”楊波又說了一遍,情緒有些激動。
“白菊說你有情況要講,就是這個?”鄧原挑了挑眉毛,他本以爲楊波會說一些跟案情有關的東西,這突然冒出的裁縫,真是讓他摸不着頭腦。
“是的,”楊波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剛出院後,爲了放鬆心情,我會到漢亭橋那邊去坐坐。慢慢的,我發現有人在跟蹤我,應該是個男人。”
鄧原:“有人在跟蹤你?”
楊波點點頭,“你也知道我現在的耳朵很靈,連着好幾天,都有一個同樣的腳步聲出現在我附近。開始我並沒有在意,我當他是巧合,可次數多了,我不得不提防。”
“他只是跟着你,沒有做什麼嗎?”鄧原也有些好奇了。
楊波:“開始是,我發現他只是跟着我,並沒有什麼惡意,如果有的話,他早下手了,我覺得他可能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於是,有次我特意支開護工,一個人坐在長凳上,他果然出現了,跟我說了三句話。”
“說什麼了?”曾秀禁不住問了出來。
楊波:“他一上來就問我你要沉淪到什麼時候?我問他是誰,他不回答我,反而跟我說去找裁縫。我不知道裁縫是誰,他最後說找到了你就知道了。我再想跟他交談,他卻走了。”
鄧原示意曾秀把這些情況記下,“就這些嗎?”
“目前就這些,我也想知道更多的信息,所以,每天都到河邊去等他,可他再也沒有出現過。”楊波有些失望,“以前都是護工送我到河邊,然後她回到家裡幫我準備晚飯。後來,出現了這個跟蹤人,護工怕我有閃失掉進河裡,又怕因爲有她在,那個人不再出現,把我安頓好後,她就在我附近轉悠,直到我伸手示意可以回去了。”
曾秀讚許的點點頭,看來,真的不能以相貌取人,這是一個盡職的護工,之前,對她誤會了。
曾秀:“這個人會不會是你認識的人?”
“有可能,但我不知道,”楊波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很怪異,像是捏着嗓子,但是,我知道他身高應該在一米七五以上。”
曾秀:“一米七五以上,這個範圍太廣了。”
楊波解釋道:“我是一米七五,從說話聲音的方向判斷出他高於我,但是我想,既然能在聲音上做出掩飾,他不會讓我輕易知道他的身高的,所以,一米七五以上是最保守的了。”
“那照你這麼說,這個人是有準備的了,至少,他應該知道你警察的身份。”曾秀若有所思的說。
楊波點頭道:“應該是。”
“可是裁縫又是誰呢?他爲什麼讓你去找裁縫?”曾秀也想不明白。
楊波嘆了口氣,“我也想知道啊。”
鄧原暫時沒說話,他反覆的琢磨這三句話。
第一句話不難理解,你要沉淪到什麼時候?顯然說這話的人對楊波不滿意。楊波作爲警察的身份,對他不滿意的人應該分爲三種。第一種,楊波的同事、好友。第二種,曾經被楊波抓過的犯人,第三種,楊波未破案當事人的親友。從這句話的意義來講,第一種人不可能,同事和好友不會在他受傷的時候來刺激他。第二種也不可能,那些個栽在楊波手上的人,不會這麼文雅的來報復,直接真刀*了。而且這句話中明顯有鼓勵的成分,絕不會是他們的。那麼第三種人呢?據鄧原所知,楊波就是栽在這個案子上的,他也是死者榮靜的唯一親屬,也不像是第三種人。那麼,這個人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呢?難道他說的跟榮靜的案子有關?或者他是知情者?
還有裁縫,爲什麼要找到裁縫?裁縫在案件中起到一個什麼作用?兇手?還是重要線索?最重要的是怎麼去找這個裁縫?到什麼地方去找?
鄧原覺得這些問題都需要時間來研究,有沒有結果還是個未知數,與其在這上面浪費時間,不如先達到今天的目的,“楊波,這件事我們會想辦法幫你查清。我們今天來也是想向你瞭解一些情況,這會提及到你妻子案子中的細節,我希望你能冷靜配合,好嗎?”
楊波重重的點了點頭,“好的,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
鄧原知道,那個神秘跟蹤人的話起到了作用,也許應該謝謝他。“案宗我已經看過了,內容很少,一些基本情況我們都沒有掌握,例如,榮靜是做什麼的?有沒有在工作生活中與什麼人結過仇?”
楊波:“榮靜沒有工作。我和她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後來,我跟着家人到了這裡,在我警校快畢業的時候,她的家裡出了事,她的父母死於一場災難。她舉目無親,就到了我這裡,我從沒讓她出去工作過,她也很賢惠,一直在家操持家務,直到……她出了事。”
鄧原察覺出楊波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情緒有些很小的波動,“那她平時在家都幹什麼呢?在外面就沒有什麼朋友嗎?”
“她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犯人,一個家庭婦女還能幹什麼呢!”楊波明顯有些不高興,他自己也意識到了,緩了一秒,“對不起。榮靜因她父母的事,情緒不好,需要保護,她很少出門,更沒有什麼朋友,也就是買菜做飯。”
鄧原早已猜到楊波會有這樣的反應,他沒有在意,繼續問他的問題,“這樣看來,榮靜遇害之前,你是最後一個見過他的人了,你有沒有發現她有什麼不對勁嗎?”
楊波:“我最後一次見她是她出事前一天的早上,我急着去局裡,因爲要出差,但第二天就可以回來了,我沒發現她有什麼異常,很平常的。”
“也就是說,一月八日你早上離開家時,最後見到榮靜。九日清晨榮靜遇害,而當天你出差回來就知道了她遇害的事。”鄧原記起來了,案宗裡有提到,榮靜除了頭部被剝皮,身體其它部位都保存完好,衣物也是。在包裡發現了她的身份證,所以,在確認死者身份上很迅速,尤其她是刑警的妻子。
“是的,我一出差回來,就聽到這個噩耗。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沒有去過現場,我在局裡見到了她,我……我都認不出她來了。”楊波說完,痛苦得低下了頭。
“楊波,別這樣,”鄧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好好想想,你最後見她時,或者,時間再往前推,無論是言談還是舉止,她一點兒異常都沒有嗎?”
鄧原的想法很簡單,楊麗麗被殺,是因爲出去接客。雖然榮靜的身份跟楊麗麗不同,但要讓一個幾乎不怎麼出門的人,跑出去被殺,總得有些原因,而這個原因,在平時的生活點滴中總會有所表現。
楊波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擡起頭來,“我想起來了,頭天晚上睡覺前,她跟我開了一個玩笑,說是如果她只剩下兩個眼珠我能否再認出她來。我以爲她因我忙於工作忽視了她,在跟我撒嬌,她以前經常這樣的,所以,我沒有在意。早知道這樣,我死也不會去出差的,你說我出差幹什麼呢?我應該守在她身邊,我沒想到她的玩笑竟然成了真!”
鄧原沒有想到楊波如此的愛妻如命,雖然說當警察的不見得非得有多冷血,但是,爲了家人可以去放棄甚至耽誤工作,多少有失男子氣概。更何況,警察是一個神聖的職業。但話又說回來,榮靜能有這樣一個丈夫,這一生沒白來。
曾秀看了一眼鄧原,鄧原明白她的意思。這個玩笑,說大不大,因爲它只是一對情人間曖昧的調情。可又說小不小,當事人確實只剩下兩個眼珠,玩笑成真。是巧合嗎?誰也說不清,看來得通過案情的進一步調查才能得到答案了。
鄧原想了想,換了一個問題問道:“楊波,從案子調查到現在一直未果,你覺得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方向,”楊波頓了頓,“我們一直沒有找到破案的方向,沒有了方向,這個案子無從着手,我根本想象不出會是誰幹出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