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乙銘眉頭輕輕一擰，覺得袁友衝態度有些咄咄逼人了。但轉念一想，卻也理解他這會兒的心情，也不想和他計較，便擺擺手道：“說實話，我也不清楚。”
緊跟着，不等於袁倆發問，他便又解釋說：“道理很簡單，因爲包括他倆在內，支隊裡肩負同一任務的多數人，都知道小於的身份，後來，小袁你被小羽發現後，你的角色也透露給了他們一部分。”
“所以，他們負責的任務，與你倆實際上有一定的區別。他們不直接向我負責，而是以隱瞞身份爲前提，向你倆負責，並配合你倆的任務。”
“簡單來說，他們如果發現與該犯罪集團有關的重要線索，都會第一時間通過恰當的方式提醒你們，吸引你們的注意，然後巧妙的將線索轉告給你倆，再由你倆彙報給我。”
“否則，如果這些人統統都向我直接負責的話，光是頻繁的彙報，便可能導致他們的身份暴露，埋下這麼多顆暗子也就失去了意義。”
“這種情況下，即使他們掌握了重要線索，抓住了犯罪集團的脈門，也該轉告你們，再由你倆通知我，我酌情決定是否彙報刑廳。這麼個邏輯，你們應該能理解。”
“竟然是這樣？”袁友衝有些詫異，和於辰對視一眼。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周倩欣和成威近期彙報上來的線索，並沒有多少特別值得注意的，並不能讓他們取得突破性進展。
他和於辰一直懷疑，有可能是他們踩住了犯罪集團痛腳而不自知，但就在剛纔，許乙銘下令收隊之前，兩人又仔仔細細的將線索過了一遍，最終，排除了這種可能。
換句話說，並沒有跡象表明，成威和周倩欣抓住了犯罪集團的脈門，也不該被犯罪集團視作眼中釘，冒着巨大的風險將他倆除掉。
沉思片刻後，袁友衝又問道：“省廳最近到底有什麼行動？是不是已經準備收網了？”
“具體行動，我也不知道，刑廳並沒有通知我。”許乙銘搖頭，但接着，話鋒一轉：“不過，也大致可以猜得到。你們看看新聞，應該就清楚了。”
“噢？”
“近期，省內外有大量老虎蒼蠅落馬。”許乙銘淡淡的說道。
袁友衝神情凜然，輕輕點了點頭。
提示到這，已經足夠了——省廳果然已經全面收網，迅速“壓榨”犯罪集團的生存空間，該集團很可能已經走到絕路了。
被逼急了的情況下，他們變得如此猖獗瘋狂，也就情有可原了。
許乙銘又點上了根菸，抽了兩口後，忽然問道：“小於，小袁，如果將行動交給你倆指揮，你們有沒把握將該犯罪集團在新安範圍內的勢力連根拔起，徹底剷除？”
“嗯？”袁友衝皺眉。
他吐出口煙霧，嘆息道：“三十二年了，我從警至今，已經整整三十二年了。頭十二年，我一步步的爬到小袁你現在的位置，然後一卡就是六年。”
“本以爲，畢生成就也就到此爲止了，最多還能再往前走半步……說句實話，頭十二年兢兢業業，後六年，卻消耗了我太多的激情。”
“直到十四年前，上頭委以重任，讓我配合刑偵總隊重案要案支隊，完成調查、搗毀該犯罪集團的重要人物，我才覺得，似乎又重新找到了目標。”
“之後，一路往上爬，十年時間，便坐到了市局一把手……說實話，這段日子，重新迸發出來的熱血，又再一次消耗的差不多了。”
“漸漸地，我愈發明白，想要搗毀這麼一個犯罪集團，一代人的努力，或許並不夠，我甚至覺得，終我職業生涯，也未必能完成這項任務。”
“因此，我的重心開始轉移，推翻了許多原本稍顯激進的計劃，以求穩爲主，爲下一代人，也就是你們鋪路，給你們搭建舞臺，希望你們能接過我們手中的接力棒，完成我們未能完成的任務。”
“出於這種心態，我力排衆議，調任尚且還是駐所刑偵中隊副隊的小袁你提拔起來，調任重案大隊副隊，隨後又任區大隊政委，再改任派出所所長，最後調回刑偵支隊，任副隊長。之後，便重點培養空降而來的小於……”
頓了頓，他將菸頭掐滅，這才繼續說：“不得不說，你們年青一代的能耐沒讓我們失望。不只是你倆，其他各方面，也有許多堪稱精英乃至專家的年輕人，在努力、奮鬥。”
“所以，調查、搗毀該犯罪集團的任務，進展很快。本以爲終我職業生涯也不一定能完成的任務，竟然在我和刑廳心態轉變之後，有了巨大的突破，到現在，甚至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
“說實話，刑廳很激動，很亢奮。這個任務，可以說貫穿了他大半職業生涯，見到希望，他當然想在自己手中完成這項任務。”
“但我卻不一樣。我也激動過，亢奮過，但冷靜下來想想，不服老不行，以後終究還是你們的舞臺，不如，將這個機會讓給你們，讓你倆盡情展示。”
“尤其是聽到小周遇襲的消息，又親眼看到小成死在我眼前……說實話，那種無力感，讓我明白，我確實老了，也確實累了。”
說到這裡，他臉色更加嚴肅，鄭重的問：“小於，小袁，你倆能否扛起這個重任？如果可以，那麼，新安範圍內，調查該犯罪集團的任務，就正式全權交給你倆了！”
袁友衝抿了抿嘴，看了於辰一眼。
見於辰輕輕點頭，他便深吸口氣：“我願意承擔，也相信我和老於能扛起重任，同時，也確實想主導整個工作，親手搗毀該犯罪團伙，爲小周和老成報仇。”
“但……”
“我知道你倆的顧慮。”許乙銘擺擺手：“放心，我只是放權，還沒有退休。協調調度的工作，我會幫你們完成。刑廳那邊，我也會向他彙報，做通工作。”
他露出一絲微笑：“我相信，沒有我這個老頭子的掣肘，你們自由發揮，或許能迸發出驚人的力量，大大提高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