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奕航嘆口氣,說:“我把屍體埋好,身上都髒兮兮的,就趕緊先去洗個澡,不然把家裡弄得髒兮兮的,更難清理。完了就想着先把衣服洗了,結果襯衫怎麼洗都洗不乾淨,乾脆打包起來準備扔了……”
“搞完這些,我看看錶,還有時間,就想着趕緊把雜物間也收拾收拾,同時摸出手機,想給護工打個電話,讓她好好照顧着我老婆,我晚點兒過去。”
“結果一掏手機,發現有好幾個未接來電,是生意上的朋友打來的,看時間應該是我洗澡的時候。可能是做賊心虛吧,我有點慌,趕緊撥過去……”
“結果,他比我還急,接通了就問我怎麼現在才接電話,我愣了下,然後解釋說,剛起牀,聞着身上有點味了,想着等下要去見老婆,趕緊洗個澡。”
“他又問我有沒有時間,我問他怎麼了,他說有個老闆看上了我的貨,讓我過去一趟……”
頓了頓,他又解釋說:“嗯,是這樣,我老婆不是摔了嗎,手術費本身倒不是特別高,但如果真的傷到了脊髓,就不好說了。”
“我肯定要避免她高位截癱啊,哪怕實在不行,也得儘可能讓她過的更舒服點,那就只能砸錢。”
“手裡頭現金不夠,我就琢磨着,儘快把我手頭這批玉給出手了,再不夠商鋪也轉手出去,這套房子也不租了,反正我自己也有房,大不了房子也賣了重新租個。”
“人沒事纔是最重要的,生意什麼的,我人脈還在,不愁以後沒路子,我也還年輕,要東山再起也不難……”
“當然,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兒子被我打死了,不然我肯定不會想着不租房子了……嗯,後來知道了,就尋思,這套房租金前不久纔給,還有近一年租期,而且阿泉被我打死,短時間內就不租了,心虛……”
隨着他的講述,袁友衝的面色越來越緩和。眼前的男人,雖然打死了自己的孩子,但對自己老婆確實是真心的。所以,對於他和他的家庭所遭受的悲劇,袁友衝心裡其實也有些同情。
他並不是什麼窮兇極惡的人,打死自己兒子這事,他當然有錯,但歸根結底在於沒教育好自己的孩子,養成了田君泉極端自私的性格,連連犯下不可容忍的大錯,這才最終釀成不可原諒的慘劇。
捫心自問,如果自己有老婆,懷孕了,肚子被熊孩子打了一拳,袁友衝也會抓狂,或許本能的一腳就飛出去了,而若被人從樓梯推下去,更不用說。
就從法律來說,他沒有主觀殺人的想法,本身行爲很可能被判義憤殺人或激情殺人,屬於可以從輕判罰的範疇,換句話說,法律都認爲他的行爲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的諒解。
而大多數情況下,在不涉及某些人與集體的利益時,法律條款都是社會道德的底線,就連底線都認爲他的行爲情有可原,還有什麼好爭議的呢?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把靈牌的事兒查清楚,袁友衝立馬把腦袋裡的想法趕出去,打斷他的敘述,說:“然後你就出門了?”
“嗯。”田奕航點點頭:“那邊催的急,我顧不得收拾家裡了,尋思着左右是自己家裡,不太着急,就把雜物間門窗都鎖好,家裡的門窗也鎖上,就出去了。”
“後來呢?”
“後來,就和那老闆談唄。他是搞餐飲的,確實蠻有錢,想要拓寬自己的線路,和我那朋友也算熟悉,聽說我有意把店鋪轉讓了,就直接託我朋友聯繫我了。”
“我和他談了蠻久的,他是真的厲害,再加上我老婆這邊牽制着我精力,前後三天,他把價格壓到了一個底線……”
“最後,成交了?”
“還沒呢,”他搖搖頭:“價格實在太低了,而且我就算急用錢,也沒急到立刻就要的程度,手裡頭多少還能週轉下,哪怕手術費貴,撐上一段時間也沒啥。”
“我看他其實也不是很有誠意,又尋思着家裡雜物間還沒收拾呢——那段時間不是和他應酬,就是照顧老婆,再加上一天兩天的都拖下來了,也沒什麼事兒,我心裡也不像剛開始那麼敏感,鎮定了些,就沒急着收……”
“反正,那天中午最後吃了個飯,我就決定不再和他扯了,委婉的表明了對價格不滿意的意思,就直接去醫院陪了陪我老婆,問問醫生怎麼說,然後就回家準備收拾下雜物間。”
“結果前腳剛到家,後腳我小舅子就給我電話,說他們要到了……我竟然把這茬給忘了,沒法子,只能趕緊又開車去接他們。”
“路上我又緊張了起來,尋思着,他們來了,肯定得問阿泉,但阿泉已經死了,這事瞞不住了……最後還是到了停車場,才靈機一動,想到報警說孩子走丟了。”
“我就找停車位啊,找個看着還不錯的,故意把車子和邊上車捱得比較近,想用它車身擋擋監控,又裝作開門讓阿泉下車,然後掏出手機和小舅子聊聊說到了,做出沒注意到孩子讓孩子走丟了的假象。”
“接着就趕緊回到車上,去派出所報警,然後和他們說我不能接他們了,但心裡還是有點虛,沒敢告訴他們是孩子走丟了,想着先應付你們警察。”
於辰聽到這,忍不住問道:“那你怎麼就放心把家裡要是交給他們?不怕讓他們看到家裡的情況嗎?”
“我當然不放心,可……可我沒辦法啊。”田奕航嚥了口唾沫,說。
“沒辦法?”袁友衝有些納悶:“怎麼會沒辦法?你家離醫院也不算近,來回跑怪麻煩的,直接在醫院邊上開個賓館讓他們臨時住着,不是舒服?”
“我也想啊,”田奕航說:“可,這是小舅子提出來的,他說讓我把家裡鑰匙給他,他們這段時間就住我家了……”
“嗯?他提出來的?”於辰問道:“可你老丈人說,是你主動把鑰匙給他們的。”
“都是他的主意,”田奕航苦笑:“我回到醫院,不是先拉他出來單獨和他說了阿泉走失的事兒嗎?因爲這事不能老瞞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