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昏黑朦朧之中, 意識尚未清醒過來。
不遠處有人在說話。不對,說話的是光?有明媚燦黃的,也有……
“我一直都守在她的夢境裡沒有離開過。現在看這情況, 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記起來吧……?”
“哥, 你很在意這個嗎?”
“我和你不同。”
“喂喂, 都是缺陷品, 還需要區分的嗎?”
“你們都不打算去問問當事人意見的麼。”
“嗯?原來還有當事人這麼一回事啊, 不過不知道我把她剛剛去的那個夢境內容告訴你之後,你還會不會這樣想。”
“所以我才討厭你這種傢伙。”
“不要這樣子說我啊,人家明明是有苦衷的好不好~”
“……隨你們的便吧。我走了。”
額前的碎髮被晚風一次次撫弄着, 雙眼又在這片刻的舒坦中闔上了。
xxx
“鏘鏘~小雨該起牀了哦~”
臉上像被人瞬間潑下一盆水那樣猛地灑下了一大片光線,眼睛頓時比被強光手電筒閃了還要難受。我皺着眉睜開眼睛, 一隻一臉無辜的黑心帥比正在牀邊歪着頭看我。
“您還執勤呢……大清早就從東邊升到我牀邊來了?眼睛要瞎了好不好。”
“人家明明是怕你遲到呀。”孟多又換了一種委屈的表情, 生怕自己看起來不像個軟妹子。
我猛然醒悟原來還有比太陽光更亮瞎眼的存在, 趕緊扭過頭穿衣洗漱去了。
刷牙到一半,我盯着鏡子裡映出的泡沫發呆, 回想之前所做的那個由昏黑逐漸蛻變成破曉的夢,內心又起了一陣波瀾,接着心思又飛到季霏飛身上去了。
那種天堂一般的場景,如果把草地上的人換成我和他的話……
一股燥熱感騰地鑽出來了,像個無形的巴掌把我的臉拍得透紅。我趕緊一口吐掉泡沫, 漱了漱口後迅速擰開冷水洗起臉來冷靜一下。
所謂的意淫不死, 少女.之.心不滅嗎。
我很是糾結地晃了晃腦袋, 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偷偷轉換了一下那樣的場景。首先, 是邪魅一笑的季霏飛把我壓……等等, 他可不是會做出那種表情的人啊啊啊!
身後抱臂靠牆的孟多一動不動瞅着差點就真的要呼自己一巴掌的我,而我的餘光瞥見鏡子裡映射出來的他時, 總算冷靜了下來,故作嚴肅咳嗽幾聲,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有孟多一直在旁盯着的我不知不覺就飛速完成了所有準備任務,六點半沒到就順利出了門。天色尚早,街上只有勤勞的人們出了攤,除此之外許多店門都正關着,只剩我的影子孤零零從那些櫥窗上路過。
前方通暢空曠的道路讓我不會有撞到人的顧慮,所以我擡起頭來,去凝視頭頂那一片被晨曦微醺、迷濛且透澈的灰藍天空。如果它是一面鏡子的話,此刻的我就可以看見一張毫無亮點、樸素平庸、枯燥無味的臉,有生氣卻無特色,僅僅屬於一個不施粉黛規規矩矩的學生。
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的我,真的會像孟多說的那樣成爲一個有用的人嗎?像如今這樣手握着連自己都不清楚的力量,走過一個又一個色彩紛呈的夢?
但現在的我卻只想實現自己的一個小小的夢而已。
如果……能和他牽着手,像這樣走在無人的街道上的話……
凝視着天空的眼睛不知怎麼的有些溼潤。
而在我這樣出神的時候,一直緊跟在我身邊很久都默不作聲的孟多突然開了口:“小雨,我有點事要和你說。”
我很奇怪地看着反常的他:“說吧?”
“其實,你有沒有發現,你一直以來做的這些夢,都有一些共同點存在?”
“……啊?”
“就是……總會有類似於雙重存在或者長得一樣的角色啊什麼的……”
我擡頭睨着遠處的樓房屋頂思忖:“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這些夢其實是會暗示現實的。”
“……這是什麼意思?”我把目光挪回到身旁正咧着嘴找說辭的孟多身上。
“意味着你身邊可能就有這樣的存在……誒哥你怎麼就跑出來了?!”
隨着孟多目光發直地看向前方,我也朝前看去。
另一個孟多,或者說另一個和孟多長得一模一樣的傢伙正挺直地擋在我們的去路上,孟多先是愣了回神,隨即立馬捱上前去,略微壓低聲音地對來人說道:“還沒到你出場的時候好不好!按照劇本來啊!”
被孟多擡起手戳着腦門的人不慌不忙撥開他的手:“什麼劇本不劇本的,我想見她了,不可以嗎?”
“你……”孟多憋着一股氣沒順出來。
只剩下一臉茫然的我還愣在原地:“孟……孟多你還有個哥哥?!”
孟多先是一個激靈,然後擠出笑臉轉向了我,朝身後的人指了指:“誒嘿……是啊……這是我哥,孟夕,夕陽的夕……”
孟多,孟夕……真是一看就讓人覺得關係簡潔明瞭的名字。不過都過了這麼久,這傢伙才突然蹦出自己還有個哥哥這件事,未免有些奇怪吧?再說了,這哥哥長得也和他一樣眼睛勾魂模樣迷死人的,不存在放出來會嚇人的隱患,到底……
沒等我思索完,正微笑着看向我的孟夕先開了口打招呼:“從雨,我們之前見過的。”
這句話像一根帶電的針,猝不及防地往我的大腦紮了一下。
從雨,泣汝花美嗎?
原來是在那個月光和殘夢裡的夕陽相交織的時候,窗邊出現的那個……人。
xxx
直到我在教室裡入了座,這趟二十分鐘的路程也沒能夠讓我的腦子暫時回過神來。一路上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都從身邊仔細流淌了過去,將所有的感受和思考都無限延長了開來,使得時間彷彿過得史無前例的慢。
這一切還要歸功於孟夕那個溫柔的擁抱。
……去你大爺的勞資連心上人的手都沒摸過就已經被兩個男人給抱過了?!
我掩面。之前那個場景跟索命冤魂一樣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就在我還在猶豫要怎麼和孟夕打招呼的時候,他本人已經繞過孟多來到了我面前,同樣高出我一大截的他也讓我不得不用仰視的方法和他四目相對。
孟夕倒是發覺了這一點,他徑直單膝跪地,換成自己來擡頭看我。那個瞬間我更加混亂了,招呼還沒打,就被人行起了禮……不對這是哪門子的行禮?我在內心裡默默拍了自己一巴掌,然後手忙腳亂準備把孟夕扶起來。
就是那一瞬間,我正忙着說“你幹嘛呀起來吧”的時候,孟夕直接張開雙臂結結實實抱住了我。但不像孟多那樣用着蠻力,孟夕的懷抱很溫柔,彷彿自己懷裡的是塊海綿,而且生怕會把海綿給壓扁似的。
在我更加一臉懵逼的時候,他卻很及時地放開了我。
在一旁眯眼看戲的孟多咕囔一句:“哥你一上來就對人家耍流氓?”
孟夕的臉上波瀾不驚:“我只是不希望她會對某人之前的那種擁抱有心理陰影罷了。”說完輕飄飄瞥了孟多一眼,孟多反應極快地轉過頭吹起了口哨。
……但是誰說會沒有陰影的啊?!你們長得好看是沒錯,不過也不代表隨隨便便就能直接上來抱人家了吧?!雖然剛纔那個擁抱的確很舒服……可我也好歹是個有羞恥心的少女好嗎!有羞恥心的少!女!
一番猛烈的內心活動讓我自己都有些暈乎了。
所以我乾脆把在整個上午的數理化課裡走神的原因都歸咎到了他們身上。
午休時安靜如雞的教室裡,倆尤物一人一邊、門神似的面朝着我站在課桌兩端,我想了想,決定把下午將要走神的原因也推給他們。
好不容易捱到放學,我無精打采地收拾書包,準備一走了之。
一臉興奮的老咩在教室門口拽住了我:“哎哎!噠噠你今天怎麼回事啊無精打采的,這可不行,我來帶你看帥哥去!”
我微眯着眼看她:“啥玩意兒?”
“走啦!今天放學之後籃球場有約賽耶!聽說有校草級別的人哦!”老咩的眼神裡還帶着一絲神秘,這一時間讓我有點摸不着頭腦:她啥時候對帥哥感興趣的?
“我不……”
“快點啦,去晚了沒得看了喲。”
頂着一腦袋問號的我就這樣被老咩硬生生拽了過去。
一路小跑。等到了地方的時候,我才發現籃球場周圍的熱鬧程度還真不是一星半點。看看場上那些身穿涼爽運動服時不時秀一把腹肌的漢子們,就會對於圍觀羣衆大多數都是妹子這一件事完全不感到奇怪。
“離我們最近那個穿紅衣服的,好像就是校草哦。”老咩捏住自己自己的下巴對我附耳說道,我按照她描述的往球場裡看了一眼,似乎的確有這麼個讓周圍妹子不時尖叫的人存在。雖然是個長得挺帥的傢伙,但是在扭頭看看身後兩人,再往球場看過去的時候,腦子裡只會冒出一句“也就那樣”的感慨而已。
再多看幾眼,整個球場都索然無味了。
“看也看了,我就先走一……”在老咩抻着脖子四處望的空當,我往後挪了挪想從層層疊疊的圍觀隊伍裡擠出去。
“着什麼急嘛!你再看一會兒!”老咩又很及時地拽住我,我一臉莫名其妙地盯了她幾秒,無可奈何地接着在原地站穩。
滿場都是些不認識的男生,再說了也沒身後兩個人養眼,這看起來很索然無味啊……
就在我空洞的眼神四處飄忽的時候,有個人進場了。
是季霏飛。
到此,身旁的老咩用得勝的目光看了我一眼。